摘要:遼祖陵遺址是遼代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陵寢之地。2003-2010年遼祖陵考古隊曾對其進行了考古調(diào)查和科學(xué)發(fā)掘,取得了一批重要的考古資料。其中瓷器是最重要的遺物之一。本文通過綜合分析和研究,將遼祖陵遺址出土瓷器分為越窯、定窯、林東窯、耀州窯、缸瓦窯、渾源窯等六個窯口類型,大體分三大期。
遼朝(907-1125年)和五代北宋長期并存,開啟了中國第二次南北朝。契丹遼帝國共有9位皇帝,葬有10座陵(含東丹王陵),分為五處。即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巴林左旗的祖陵(太祖陵)、巴林右旗的懷陵(太宗陵、穆宗陵)和慶陵(圣宗陵、興宗陵、道宗陵),以及遼寧省北鎮(zhèn)市的顯陵(東丹王陵、世宗陵)和乾陵(景宗陵、天祚帝陵)[1]。遼代帝陵曾因20世紀初遼慶陵被盜掘,出土一組皇帝、皇后契丹小字和漢字哀冊而震驚了國際漢學(xué)界[2]。
遼祖陵是遼朝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陵寢之地。位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巴林左旗查干哈達蘇木(鄉(xiāng))石房子嘎查(村)西北的一個口袋形山谷中(圖一),東南約1000米處為其奉陵邑祖州城。東北距遼上京遺址約20千米。
2003年和2004年秋冬之際,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內(nèi)蒙古第二工作隊對遼祖陵陵園遺址進行了全面的考古調(diào)查和試掘[3]。2007~2010年,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內(nèi)蒙古第二工作隊和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文物考古研究所聯(lián)合組成的遼祖陵考古隊,對遼祖陵遺址(圖二)進行了科學(xué)的考古調(diào)查、試掘和發(fā)掘,清理陵園內(nèi)一號陪葬墓、甲組建筑基址、二號建筑基址、三號建筑基址、四號建筑基址、黑龍門遺址,以及陵園外遼太祖紀功碑樓遺址(即龜趺山建筑基址)等[4],取得了一系列的重要考古收獲。
遼祖陵遺址出土的瓷器是一組重要的斷代標本。本文以發(fā)掘出土的遼祖陵瓷器為對象略做分析和研究,以期為推進遼代瓷器的研究提供助力。
一、出土瓷器概述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遼祖陵一號陪葬墓(多次被盜掘)、二號叢葬墓(多次被盜掘)、甲組建筑基址、四號建筑基址、黑龍門及遼太祖紀功碑樓遺址等,出土瓷器約計104件(組)。這批瓷器種類多樣,特征鮮明,現(xiàn)列表統(tǒng)計如下(表一)。
二、窯口類型
關(guān)于遼祖陵遺址出土的瓷器,依據(jù)工藝、釉色、造型、裝飾等方面的差異,我們可以將其分為六個窯口類型[5]。下面簡介如下。
(一)越窯產(chǎn)品
集中出土于一號陪葬墓及四號建筑基址倒塌堆積內(nèi),計12件(組)。細灰胎,青釉。除碗、罐、壺等常見器類外,還見盒、洗、蓋等。裝飾技法上,以素面為大宗,部分碗、蓋外壁剔刻蓮花,洗內(nèi)壁劃刻紋樣(圖三)。根據(jù)燒制工藝、造型及胎釉質(zhì)量上的差異,分為三組。
圖三 越窯產(chǎn)品
第一組為秘色瓷。胎質(zhì)細膩,造型飽滿,均單件裝燒。器表素面或劃刻暗紋。裹足滿釉或刮釉。釉層勻透、純凈,釉色青綠、光亮。如龍紋洗(07PM1:138)、雙鳳紋洗(07PM1:134)、執(zhí)壺(07PM1:151、177)、素面碗(07PM1:40)、花口碗[10(四)②B:125]等,是越窯里最精致的產(chǎn)品,為御供所得之秘色[6]。需注意的是,花口碗[10(四)②B:125]的外底沒有支燒痕,屬墊片或墊圈支燒。這種裝燒方式鮮見于慈溪上林湖,可能是上虞窯寺前或鄞州東錢湖一帶的產(chǎn)品。
第二組為上品瓷??傮w制作精細,滿釉支燒,屬越窯精品。但這組器物的釉色不是真正的青綠,而是有點青中泛灰;釉面也不那么潔凈,偶爾能見到一些小黑點。如蓮瓣紋器蓋(07PM1:179)、器底(07PM1:113-1、2)、夾耳罐(07PM1:99、112、119)等,胎、釉質(zhì)量均下秘色瓷一等。
第三組為普通瓷。胎質(zhì)微粗,釉色青黃、暗啞,如器蓋(07PM1:203)、盒蓋(07PM1:77-1、2)等,是越窯中習(xí)見的普通產(chǎn)品。
(二)定窯系產(chǎn)品
共11件,均為細白瓷。這組瓷器見諸一號陪葬墓、四號建筑基址倒塌堆積層、甲組建筑基址倒塌堆積、甲組建筑基址表土層及基址外原生地層內(nèi)。本組器類多樣,有盤、碗、瓶等。在裝飾上,以素面為多,劃刻、剔刻等技法并行(圖四)。成型技法上,本組或存內(nèi)模法?,F(xiàn)據(jù)胎釉組合差異,分兩組。
圖四 定窯系產(chǎn)品
第一組為精品瓷。共4件??赡苁褂脙?nèi)模。五分雙脊花口盤[10(四)②B:132-134、136],瓷胎白細,體身輕薄。釉色透明,潔如凝脂。裹足刮釉,底面平潔,底心施釉后劃刻“官”字款。
第二組為普通瓷。共7件。以芒口為大宗,滿釉裹足。釉色透明,微微發(fā)青,局部積釉,呈蠟淚狀。內(nèi)壁常見劃刻蓮(08T11①:5,08JJ2①:101、136)及江濤魚(08JJ1①:50、08JJ2E1F1:25、08JJ2②:48),外壁面近底多竹絲刷痕。其中,白瓷小瓶[10(四)K1:3]拉坯不勻,器表有多處坯疤。
(三)林東窯產(chǎn)品[7]
共21件,均為細白瓷。這組瓷器見諸一號陪葬墓、四號建筑基址倒塌堆積層。本組器類多樣,有碗、盤、盆、盒、罐等。在裝飾上,以素面為多,劃刻、剔刻等技法并行(圖五)。現(xiàn)據(jù)胎釉組合差異,分兩組。
第一組為精品瓷。共11件。器形和釉層略有差異。盤口長頸瓶(07PM1:199、41-1、2、3)、敞口盆(07PM1:43)等器形碩大,釉色透明度強,清亮如鏡。外底無釉,內(nèi)壁及弧彎處積釉作天青色。盒蓋(07PM1:58、07PM1:130)細白胎,堅硬致密。釉面密布細開片,透明度強。釉緣及棱角凸起處明火柴燒,呈橘紅色,近“燈草口”樣式。盒身(07PM1:156)和蓮瓣紋碗[10(四)②B:126-129、137]釉調(diào)微暗,釉色偏于青藍。釉層滋潤無開片,薄透、純凈如明鏡。器蓋(07PM1:55:1-6)胎薄釉潤,無開片。釉層透明度強,釉色近于青灰。
第二組為普通瓷。胎、釉下于第一組。多素面,偶見剔刻蓮。共10件。坯體光滑,釉面多薄而無堆脂現(xiàn)象,光澤感強而溫潤。雙耳穿帶罐(07PM1:38)和唇口碗口沿(07PM1:44-2)的釉色近乳黃。高領(lǐng)罐(07PM1:39)和大口罐(07PM1:189)釉色近于乳白。蓮瓣紋碗(07PM1:148、183、184、201、238)和器蓋(07PM1:200)釉色近于青灰。
(四)耀州窯產(chǎn)品
出土于一號陪葬墓、四號建筑基址倒塌堆積、甲組建筑基址表土層及基址外原生地層內(nèi)。共4件,盞托、瓜棱執(zhí)壺、花口碗、平底盤各1件(圖六)。
3件素面器,裹足滿釉支燒,支釘痕細且小?;姨ノ⒑?,敷化妝土。釉層失透,厚釉玉潤含蓄,釉調(diào)或濃或淡。盞托(07PM1:161)釉濃有積釉,厚處呈青藍,為天青;瓜棱執(zhí)壺(07PM1:47)釉薄呈色略暗,局部微顯青灰?;谕隱10(四)②B:130]外壁密布開片,受沁如鐵線。
1件有紋飾。劃花平底盤(08T45①:26),底心刮釉,窩足。細灰胎,薄釉清透。內(nèi)底劃花,系“半刀泥”技法。外圈作鴨子戲水,蓮葉、慈姑清晰可辨;內(nèi)圈殘甚,紋飾不詳。
(五)缸瓦窯系產(chǎn)品[8]
共24件,均系白砂糖樣麻面粗胎,施化妝土。本組除一號陪葬墓、甲組建筑基址廢棄堆積、甲組建筑基址表土層及基址外原生地層外,還見于黑龍門、遼太祖紀功碑樓等地點,是遼祖陵遺址內(nèi)品類最盛、分布最為廣泛的窯口類型。器類除碗、盞、盤、罐、壺、缽等常見類別外,另有梅瓶(08JJ1①:67、68)、白釉雞腿瓶(08JJ1①:69)等。其裝飾以素面為主,釉色不一,或偏姜黃,或近青灰;施半釉,不及底,露胎處呈淡黃或微紅(圖七)。
根據(jù)裝飾、裝燒等技法的差別,分三組。
第一組為素面器。共19件,以盞、碗、盤、缽等為主。依據(jù)裝燒技法上的差異,分四類。
甲類:內(nèi)底及口沿?zé)o支燒痕。以斗笠盞(07PM1:109、155、158)為代表。
乙類:內(nèi)底澀圈。以敞口碗(08T21①:1、08T43①:8、08JJ2①:125)為代表。
丙類:內(nèi)底殘存墊燒渣粒。如器底(08JJ2①:146)。
丁類:口沿刮釉,對口套燒。以假唇口缽(08JJ2①:94、126、141、144、149,10MZ1T47③:2)為代表。
第二組屬白地黑花。計3件,均為罐。紋飾有幾何豎條紋者,如腹片(08T34①:3);還有簡化芍藥紋,如雙耳罐(08T45①:25)、圓口罐(08JJ2①:139)。
第三組系白釉劃花黑彩。僅殘2腹片(08T35①:2、T45①:24)。
(六)雁北渾源窯系產(chǎn)品[9]
共19件。集中出土于四號建筑基址倒塌堆積層、甲組建筑基址倒塌堆積、甲組建筑基址表土層及基址外原生地層內(nèi)。同其他組別相比,這組瓷器的產(chǎn)品種類極為單一。裝飾技法上,素面占絕對主流。均系疊燒,其間隔技法獨具特色,成器后內(nèi)底支點排列密集(圖八)?,F(xiàn)據(jù)其胎釉、裝飾上的區(qū)別,分兩組。
第一組為化妝白瓷。胎質(zhì)較細,胎色多發(fā)灰,共10件。敞口盤[10(四)②B:131]器表施化妝土,器壁印花。敞口盤(08JJ1①:81,08JJ2①:50,08JJ2E1F1:3、26及08JJ2①:123、145)器表施多道化妝土,敷釉后,釉色呈階梯狀漸進。3件素面敞口碗(08JJ2①:137、138、143)支點圓細,胎色發(fā)黃,推測為咯左利州窯所產(chǎn)。
第二組為細白瓷。共9件。素面敞口碗(08T10①:1,08JJ2E1F1:9、24,08JJ2①:122、124、140、142、151、159),支點方粗,胎色白亮。
(七)待定窯口類型
本組瓷器窯口尚不明朗(圖九)。共13件。依據(jù)其胎釉、裝飾及裝燒技法等方面的不同,分四組。
第一組系茶葉末釉??谘兀?7PM1:79)和器底(07PM1:202)為灰胎泛黑,質(zhì)較細。釉層失透,色深而啞。牛腿瓶[10(四)②B:135]灰褐胎較細,含少量石英砂。釉色暗綠,局部光亮透明,不是常見的茶葉末釉。甕(08JJ2E1F1:18、19),雞腿瓶(10MZ1MD1墩臺北①:2)釉表渾濁。胎質(zhì)粗糙,呈紅褐色。
第二組為黑釉。共3件。黑釉罐[10(四)K1:7]為細胎。罐口沿(08JJ1①:80)和器底(08JJ2①:147、148)為粗胎質(zhì),夾大量細砂。
第三組為醬釉,極可能是巴林左旗林東窯產(chǎn)品。盒蓋(07PM1:45)為細胎,醬褐釉,釉薄處微閃暗綠。燈盞底座(09PM2:3)拉坯成型,外壁修作八棱。
第四組為雙色釉。1件??谘兀?8JJ2①:150 )外黑內(nèi)白。
三、分期和年代
受限于自然地理、道路交通、文化交流和政局背景等因素的影響,同類型的瓷器產(chǎn)品流通到不同政體疆域內(nèi)的時限并不一致。換而言之,五代十國或北宋的瓷器產(chǎn)品在遼朝或金朝流通,會存在年代上的差異。即使在同一政權(quán)疆域內(nèi)的不同區(qū)域,其流行年代也可能存在不同。因此,在比對相關(guān)紀年材料時,我們盡量首選遼祖陵所在區(qū)域或臨近本區(qū)域的相關(guān)資料。故下文所述不同窯口類型的瓷器年代,意指相關(guān)產(chǎn)品流行的相對年代,是一個時段概念。
我們曾將遼代墓葬歸納成四期。即第一期:太祖、太宗階段(907~947年);第二期:世宗、穆宗、景宗階段(947~983年);第三期:圣宗、興宗階段(983~1055年);第四期:道宗、天祚帝階段(1055~1125年)[10]。但是,從瓷器集中的年代看,遼祖陵瓷器的分期與遼代陵墓的分期不一定一致。
從現(xiàn)知考古資料看,在遼祖陵遺址,主體是遼太宗時期以后的瓷器 。這與《遼史》記載遼太宗耶律德光開始修筑遼祖陵相吻合。根據(jù)對遼祖陵遺址出土瓷器的綜合分析,并結(jié)合建筑基址和建筑構(gòu)件的年代,參考歷史文獻記載,我們將遼祖陵遺址出土瓷器粗略分為三期。現(xiàn)對其三期的年代略作比較分析。
第一期:約遼太宗后期至遼圣宗前期。即十世紀中后期或略晚。以一號陪葬墓、四號建筑基址出土瓷器為代表。此期瓷器主要是越窯、定窯、林東窯產(chǎn)品,也有窯口類型難定者。
一號陪葬墓規(guī)模大,形制特殊,出土遺物精美,殘存墓志殘片。我們綜合分析認為墓主系遼太祖第三子、遼太宗皇太弟、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李胡,歿于應(yīng)歷十年(960年)[11]。四號建筑基址位于遼太祖陵園內(nèi)西側(cè)第一道山嶺(L1)東部,即一號陪葬墓東南位,是祭祀耶律李胡的獻殿。
青釉花口碗[10(四)②B:125]器形飽滿,素面光潔,釉色清亮、純凈。以吳越國康陵為代表的錢氏家族墓[12]、以耶律羽之墓為代表的遼前期高等級貴族墓[13]等均見有同類器物出土??梢娖淞餍心甏c耶律李胡墓所見越窯器群相近,均為十世紀中后期或略晚。
白釉花口盤[10(四)②B:132、133、134、136]底心施釉后刻“官”字款。這類器皿最早見于唐光化三年(900年)錢寬墓[14]及天復(fù)元年(901年)水邱氏墓[15]。曲陽定窯遺址將其歸入第二組地層(第二期前段),即唐僖宗廣明元年(880年)至五代后唐天成四年(929年)[16]。遼會同六年(943年)后唐德妃尹氏墓[17]、應(yīng)歷九年(959年)大營子衛(wèi)國王駙馬墓[18]也見有同類器。白釉蓮瓣紋碗[10(四)②B:126-129、137]為外壁飾三出肥蓮瓣。這類蓮瓣最早見于應(yīng)歷八年(958年)趙德鈞墓[19],最晚出自統(tǒng)和二十九年(1011年)韓德讓墓[20],其時代與一號陪葬墓所出同窯口器皿年代相當,系十世紀中后期或略晚。
青釉花口碗[10(四)②B:130]與黃堡窯址H型Ⅲ式盞(86ⅣT5③:10)的口沿相近[21]。顯德五年(958年)馮暉墓所見注壺的口沿及支燒技法也與之略同[22]。于遼境,這種口沿略折的器物亦見于葉茂臺七號墓,時代約處十世紀末或十一世紀初[23]。
第二期:約從遼道宗至金代初期。即十一世紀后期到十二世紀初期。以四號建筑基址出土瓷器為代表。涉及渾源窯、缸瓦窯和窯口不明的產(chǎn)品等。
渾源窯系敞口盤[10(四)②B:131]與北京密云大唐莊M14出土瓷碗(M14:25)所見壓花高度一致[24]。大唐莊M14墓內(nèi)出土墓志,墓主張晉卿殯于大康八年(1082年),“權(quán)冢三十年”后“移葬于茲”。由此推知,四號建筑基址使用下限至少到了遼金之際。窯口不明的牛腿瓶[10(四)②B:135]最大腹徑明顯大于底徑,是流行于十一世紀后期或略晚的形制[25]。
白釉小凈瓶(10(四)K1:3)拉坯不勻,其胎釉組合同金代前期定窯高度雷同[26]。
第三期:金代中后期。即十二世紀中葉以后至十三世紀前期。主要以四號建筑基址出土瓷片為代表。有耀州窯、定窯、缸瓦窯和渾源窯等產(chǎn)品。
青釉劃花盤(08T45①:26)與四川遂寧金魚村[27]、陜西華池李良子村[28]等窖藏的同類器相似;同型外圈紋飾見于遼寧西豐涼泉窖藏[29]、陜西鳳翔紅旗化工廠[30]及宋代耀州窯址M型Ⅳ式盞(86T10②:7)[31]等,其時代或許晚至金代后期。
定窯白瓷器(08T11①:5,08JJ2①:101、136)內(nèi)底劃刻蓮葉。這類蓮葉特征鮮明,最早見于大定十七年(1177年)石宗璧墓[32]及北京先農(nóng)壇金墓[33]。金后期河北唐縣東方秀軒小區(qū)M1[34]、大安二年(1210年)山西侯馬董明墓[35]及吉林農(nóng)安窖藏[36]等亦見有同型紋飾。白釉盤(08JJ1①:50、08JJ2E1F1:25、08JJ2②:48)的內(nèi)壁劃刻江濤魚,其紋飾見于山東即墨東障村M1[37]、泰和三年(1203年)北京平谷巨家墳金墓[38]等。
缸瓦窯敞口碗(08T21①:1、08T43①:8、08JJ2①:125)內(nèi)底有澀圈。形制、工藝與前郭塔虎城甲類化妝白瓷碗相近,屬金代后期[39]。白釉黑花雙系罐(95H18:50)的年代當也不早于金代后期[40]。
渾源窯白釉缽(08JJ2①:50)口沿滿釉,內(nèi)底有墊燒痕。深腹,玉璧底,底外緣不露墻足,似窩足。這種底足習(xí)見于山西宋金窯口,如呂梁交城窯等,時代不早于金代后期[41]。
在甲組建筑基址中還曾經(jīng)出土有“正隆元寶”“大定通寶”等金代錢幣,也為上述斷代提供了輔證。
余論
關(guān)于遼祖陵營建到廢棄的情況,文獻有簡約記載?!哆|史》載,天顯元年(926年)七月,耶律阿保機征服渤海國后,在班師回朝的途中,猝崩于扶余府。太宗于次年(927年)八月,“葬太祖皇帝于祖陵,置祖州天城軍節(jié)度使以奉陵寢?!?[42]
遼天慶十年(1120年)春,金兵占領(lǐng)遼上京城[43]。相距遼上京城約20千米的遼祖陵和祖州城自然也為金人所占并遭到破壞?!度泵藭帯肪矶弧锻鲞|錄》載,(遼)“天慶九年夏,金人攻陷上京路。祖州則太祖阿保機之天膳堂,懷州則太宗德光之崇元殿,慶州則望圣、神仙、坤儀三殿,乾州則凝神、宜福殿,顯州則安元、安圣殿,木葉山之世祖享殿,諸陵并皇妃子弟影堂,焚燒略盡,發(fā)掘金銀珠玉器物?!?[44]
遼祖州城在金朝“天會八年(1130年)改為奉州,皇統(tǒng)三年(1143年)廢,遼太祖祖陵在焉?!盵45]。此后,遼祖陵很快淪為廢墟。到金代晚期,蒙古人占領(lǐng)臨潢府故地。這里逐漸成為蒙古人的牧場。
根據(jù)前文分析可知,遼祖陵出土瓷器的情況與歷史文獻脈絡(luò)大體吻合。一號陪葬墓出土的瓷器年代基本都在五代紀年內(nèi)。這與我們結(jié)合墓葬形制、殘存墓志銘文,參考《遼史》記載,推定一號陪葬墓是應(yīng)歷十年(960)耶律李胡墓是一致的。四號建筑基址發(fā)現(xiàn)有遼金之際的瓷器,而且基址東側(cè)小型祭祀坑內(nèi)的白釉小凈瓶[10(四)K1:3]或到金代早期。這表明四號建筑基址作為耶律李胡墓的獻殿,雖然在遼代末期曾遭燒毀,但到金代早期可能還有后人祭拜的情況。
甲組建筑基址是遼代始建,金代改建的一組建筑群。根據(jù)出土瓷器的分析比較可知,遼代末期的遼祖陵,特別是陵園內(nèi)的地面建筑,曾遭到金兵全面的損毀。但是,出土瓷片顯示金人曾沿用甲組建筑基址至金代后期。這為我們?nèi)媪私膺|祖陵遺址的興廢過程,認識真實的歷史場景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附記:本文得到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項目“遼上京皇城遺址考古發(fā)掘資料的整理和綜合研究”(項目編號:20&ZD251)的資助。
向上滑動閱讀注釋
[1] 其中懷陵位于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崗根蘇木床金溝山谷中,為太宗耶律德光和穆宗耶律璟的陵園;慶陵位于巴林右旗索博日嘎蘇木北15千米瓦里烏拉山(遼稱慶云山)下,由圣宗耶律隆緒的永慶陵(東陵)、興宗耶律宗真的永興陵(中陵)、道宗耶律洪基的永福陵(西陵)組成。顯陵和乾陵位于遼寧省北鎮(zhèn)市富屯鄉(xiāng)附近醫(yī)巫閭山相鄰的兩個山谷中。其中顯陵地處龍崗村一帶的二道溝山谷中,為東丹國人皇王(“義宗”)耶律倍和世宗耶律阮的陵地;乾陵地處新立村一帶的三道溝山谷中,系景宗耶律賢和承天皇后的陵地,金人將天祚帝耶律延禧祔葬于此。
[2] 參見[日]田村實造、小林行雄:《慶陵——東モンゴリアにおける 遼代帝王陵とその壁畫に關(guān)する考古學(xué)的調(diào)查報告》,東京座右寶刊行會,1952年。
[3] a.董新林、王青煜、康立君、王未想:《遼代祖陵考古調(diào)查推進遼代陵寢制度研究》,《中國文物報》2003年12月12日第一版;b.董新林、肖淮雁、康立君:《遼代祖陵的陵寢建筑初現(xiàn)端倪》,《中國文物報》2004年11月26日第一版。
[4]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內(nèi)蒙古第二工作隊、內(nèi)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a.《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代祖陵陵園遺址》,《考古》2009年第7期;b.《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代祖陵陵園黑龍門址和四號建筑基址》,《考古》2011年第1期;c.《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代祖陵龜趺山建筑基址》,《考古》2011年第8期;d.《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祖陵一號陪葬墓》,《考古》2016年10期;《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祖陵黑龍門遺址發(fā)掘報告》,《考古學(xué)報》2017年4期;e.董新林:《簡論遼代祖陵遺址考古發(fā)掘及其學(xué)術(shù)意義》,《東亞都城和帝陵考古與契丹遼文化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科學(xué)出版社,2016年7月;f.汪盈、董新林:《從考古新發(fā)現(xiàn)看遼祖陵龜趺山基址的形制與營造》,《考古》2016年10期。
[5] 秦大樹:《論“窯系”概念的形成、意義及其局限性》,《文物》2007年5期。
[6] 沈岳明:《秘色探秘》,《秘色越器——上林湖后司岙窯址出土唐五代秘色瓷器》,文物出版社,2016年,第1-17頁。
[7] 依據(jù)遼上京考古隊于2020年林東窯遺址發(fā)掘資料及北京大學(xué)崔劍鋒研究員等對林東窯瓷器和遼祖陵出土瓷器的鑒定報告。
[8] 本節(jié)所述缸瓦窯產(chǎn)品系以砂糖樣麻面胎、柴燒透明釉為代表。
[9] a.馮先銘:《山西渾源古窯址調(diào)查》,《中國古代窯址調(diào)查發(fā)掘報告集》,文物出版社,1984年,416-421頁;b.水既生:《山西古代窯具及裝燒方法》,《河北陶瓷》1984年4期。
[10] 董新林:《遼代墓葬形制與分期略論》,《考古》2004年第8期。
[11]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內(nèi)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遼上京一號陪葬墓》,《考古》2016年10期。
[12]a. 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浙江臨安板橋的五代墓》,《文物》1975年08期;b.蘇州市文管所吳縣文管所:《蘇州七子山五代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81年02期;c.(日)佐佐木秀憲、王竟香:《關(guān)于晚唐五代越窯青瓷的若干考察》,《文博》1995年06期;d.杭州市文物考古所、臨安市文物館:《浙江臨安五代吳越國康陵發(fā)掘簡報》,《文物》2000,02期;e.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臨安市文物館:《五代吳越國康陵》,文物出版社,2014年。
[13] 內(nèi)蒙古文物考古業(yè)研究所、赤峰市博物館、阿魯科爾沁旗文物管理所:《遼耶律羽之墓發(fā)掘簡報》,《文物》1996年1期。
[14] a.浙江省博物館、杭州市文管所:《浙江臨安晚唐錢寬墓出土天文圖及“官”字款白瓷》,《文物》1979年12期;b.陳芳:《浙江省博物館藏錢寬墓出土白瓷產(chǎn)地的探討》,《東方博物(第四十三輯)》2012年02期。
[15] 明堂山考古隊:《臨安縣唐水邱氏墓發(fā)掘報告》,《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學(xué)刊》,文物出版社,1981年。
[16] 北京大學(xué)考古文博學(xué)院、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曲陽縣定窯遺址文物保管所:《河北曲陽北鎮(zhèn)定窯遺址發(fā)掘簡報》,《文物》2021年1期。
[17] 赤峰市博物館、巴林左旗遼上京博物館、巴林左旗文物管理所:《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盤羊溝遼代墓葬》,《考古》2016年3期。
[18] 前熱河省博物館籌備組:《赤峰縣大營子遼墓發(fā)掘報告》,《考古學(xué)報》1956年3期。
[19] 北京市文物工作隊:《北京南郊遼趙德鈞墓》,《考古》1962年5期。
[20] 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錦州市博物館、北鎮(zhèn)市文物處:《遼寧北鎮(zhèn)市遼代韓德讓墓的發(fā)掘》,《考古》2020年4期。
[21] 陜西省考古研究所:《五代黃堡窯址》,文物出版社,1997年。
[22] 咸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五代馮暉墓》,重慶出版社,2001年。
[23] 馮永謙:《葉茂臺遼墓出土的陶瓷器》,《文物》1975年12期。
[24] a.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密云大唐莊:白河流域古代墓葬發(fā)掘報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b.孫勐:《北京密云大唐莊出土遼代墓志考釋》,《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6年2期。
[25] 彭善國:《遼代瓷器的考古學(xué)研究》,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2003年,第106-109頁。
[26]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北京大學(xué)考古文博學(xué)院、曲陽縣定窯遺址文保所:《河北曲陽縣澗磁嶺定窯遺址A區(qū)發(fā)掘簡報》,《考古》2014年02期。
[27]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遂寧市博物館:《遂寧金魚村南宋窖藏》,文物出版社,2012年,第267-270頁。
[28] a.慶陽地區(qū)博物館、華池縣文化館:《甘肅華池縣發(fā)現(xiàn)一批宋瓷》,《文物》1984年03期;b.張柏:《中國出土瓷器全集(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科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58頁。
[29] 張大為、王奇、邢杰:《西豐涼泉金代窖藏》,《遼海文物學(xué)刊》1997年1期。
[30] 沐子:《陜西鳳翔出土的唐、宋、金元瓷器》,《文博》1986年2期。
[31] 陜西省考古研究所、耀州窯博物館:《宋代耀州窯址》,文物出版社,1998年,圖版四一(3)。
[32] 北京市文物管理處:《北京市通縣金代墓葬發(fā)掘簡報》,《文物》1977年11期。
[33] 馬希桂:《北京先農(nóng)壇金墓》,《文物》1977年11期。
[34] 唐縣文物保管所:《唐縣發(fā)現(xiàn)金代墓葬》,《文物春秋》2012年6期。
[35] a.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山西省文管會侯馬工作站工作的總收獲(1956年冬至1959年初)》,《考古》1959年5期;b.山西省文管會侯馬工作站:《侯馬金代董氏墓介紹》,《文物》1959年6期。
[36] 吉林省博物館、農(nóng)安縣文管所:《吉林農(nóng)安金代窖藏文物》,《文物》1988年07期。
[37] 青島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所、即墨市博物館:《即墨東障墓地發(fā)掘報告》,《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3年6期。
[38] 楊學(xué)林:《平谷東高村巨家墳金代墓葬發(fā)掘簡報》,《北京文物與考古(第四輯)》,1994年。
[39] 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學(xué)邊疆考古研究中心:《前郭塔虎城——2000年考古發(fā)掘報告》,科學(xué)出版社,2017年,第114-116頁。
[40] 郭治中、蘇東:《赤峰缸瓦窯遺址出土遼金瓷器舉要》,《中國古陶瓷研究(第十一輯)》,紫禁城出版社,2005年,第14-29頁,二十九。該單位內(nèi)出土大定通寶1枚,另見“泰和拾年”款器蓋1件?!疤┖褪澳辍奔葱l(wèi)紹王大安二年(1210)。
[41] 孟耀虎:《山西地區(qū)宋金時期餅足類器物及其相關(guān)問題》,《山西省考古學(xué)會論文集(四)》,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年。
[42](元)脫脫等撰:《遼史》卷二《太祖本紀》第23頁。中華書局標點本,1974年。
[43] (元)脫脫等撰:《金史》卷二《太祖本紀》第34頁,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年。
[44] (宋)徐夢莘撰:《三朝北盟會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10月版?!度泵藭帯酚涊d的金兵占領(lǐng)遼上京城等的時間為遼天慶九年(金天輔三年,即1119年),與前引《金史》差一年。學(xué)界以《金史》遼天慶十年為是?!镀醯尽酚邢嗨朴涊d。
[45] (元)脫脫等撰:《金史》卷二十四《地理志》第562頁,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