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士大夫論畫(選)
元·錢選、李衎、劉因、趙孟頫
一
(一)錢選
1.趙文敏問畫道于錢舜舉,何以稱士氣?錢曰:“隸體耳,畫史能辨之,即可無翼而飛。不爾,便落邪道,愈工愈遠。然又有關棙:要得無求于世,不以贊毀撓懷?!蔽釃L舉似畫家,無不攢眉,謂此關難度,所以年年故步。(引自董其昌《容臺集》)
(二)李衍
文湖州授東坡訣云:“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jié)葉具焉。自蜩腹蛇蚹,至于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竹者乃節(jié)節(jié)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坡云:“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夫既心識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nèi)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鼻移鹿幸詾椴荒苋徽?,不學之過,況后之人乎?人徒知畫竹者不在節(jié)節(jié)而為,葉葉而累,抑不思胸中成竹,從何而來?慕遠貪高,逾級躐等,放弛情性,東抹西涂,便為脫去翰墨蹊徑,得乎自然。故當一節(jié)一葉,措意于法度之中,時習不倦,真積力久,至于無學,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后可以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也。不然徒執(zhí)筆熟視,將何所見而追之耶?茍能就規(guī)矩繩墨,則自無瑕類,何患乎不至哉!縱失于拘,久之猶可達于規(guī)矩繩墨之外,若遽放逸,則恐不復可入于規(guī)矩繩墨,而無所成矣。故學者必自法度中來始得之。(節(jié)選自李衎《竹譜詳錄》卷一《畫竹譜》)
2.墨竹譜
墨竹位置一如畫竹法,但竿節(jié)枝葉四者,若不由規(guī)矩,徒費工夫,終不能成畫矣。凡濡墨有深淺,下筆有重輕,逆順往來,須知去就濃淡粗細,便見榮枯。乃要葉葉著枝,枝枝著節(jié)。山谷云:“生枝不應節(jié),亂葉無所歸?!表氁还P筆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四面團欒,枝葉活動,方為成竹。然古今作者雖多,得其門者或寡。不失之于簡略,則失之于繁雜,或根竿頗佳而枝葉謬誤,或位置稍當而向背乖方,或葉似刀截,或身如板束,粗俗狼藉,不可勝言。其間縱有稍異常流,僅能盡美,至于盡善,良恐未暇。獨文湖州挺天縱之才,比生知之圣,筆如神助,妙合天成。馳騁于法度之中,逍遙于塵垢之外。縱心所欲不逾準繩,故一依其法,布列成圖。庶后之學者不陷于俗惡,知所當務焉。(節(jié)選自李衎《竹譜詳錄》卷一《墨竹譜》)
(三)劉因
田景延寫真詩序
(四)趙孟頫
二
(一)錢選
1.趙孟頫問錢選繪畫之道,什么是繪畫中的“士氣”?錢選回答:“就是隸體,畫家如果能明辨隸體(或士氣),所作之畫就能不翼而飛(按:典出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喻指畫作已達神妙境界。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五顧愷之傳載:“曾以一廚畫暫寄桓玄,皆其妙跡所珍秘者,封題之。玄開,其后取之,誑言不開,愷之不疑是竊去,直云畫妙通神,變化飛去,猶人之登仙也”)。畫家如果分不清什么是隸體,所作之畫就會墮落到邪道中去,畫得越工細就墮落得越遠。然而其中也有緊要處:關鍵是要對世事沒有貪欲,不要對贊揚與詆毀耿耿于懷?!蔽以堰@番話說給畫家聽,(他們)沒有不皺眉頭的,說這一關很難超越,所以年年原地踏步,沒有長進。
(二)李衍
1.畫竹譜
文同傳授給蘇軾畫竹訣竅說:“竹子開始生長的時候,不過一寸左右的芽兒,而節(jié)與葉都有了。自蟬腹(蟬飲而不食,腹內(nèi)清空,喻指竹心空)蛇蚹(蛇蛻皮,喻指竹脫殼)至像劍一樣拔地而起,高七八十尺,生機是自然具有的。今天的作畫者一節(jié)一節(jié)、一葉一葉地累積,哪里還有自然之竹呢?所以畫竹必須要在胸中先有自然之竹,執(zhí)筆默想成熟以后,胸中浮現(xiàn)出欲畫意象,趕快奮筆徑直畫下去,以捕捉胸中意象,要迅速敏捷,就像兔子剛要逃跑,鵠就撲下去的一剎那間?!碧K軾說:“文同教我要這樣畫。我雖然做不到,但心里明白為什么要這樣畫。既然心里知道為什么要這樣畫,卻做不到,內(nèi)心與外物不能合而為一,心手不能相應,是沒有認真學習與訓練的緣故?!碧K軾尚且認為畫不好竹是因為沒認真學習與訓練,何況后人呢?人們只知道畫竹不應該一節(jié)一節(jié)、一葉一葉地累積,卻不思考胸中成竹從何而來?好高騖遠,越級超等,放縱性情,東涂西抹,便以為是脫去筆墨法度、程式,得于自然。所以應該將一節(jié)一葉納入自古以來畫竹的法度、程式之中,經(jīng)常勤奮不倦地練習,真實積累工力,久而久之,就會達到圓滿境界,自信胸中真有成竹,然后才可以奮筆徑直畫下去,以捕捉胸中意象。不然,只在那里執(zhí)筆苦思默想,胸中空無,又用筆去表現(xiàn)什么呢?如果能遵循畫竹的規(guī)矩、法度,就自然沒有過失,哪里用得著擔心達不到最高境界呢?即便開始時有拘謹?shù)拿。枚弥部梢赃_到超越規(guī)矩、法度的境界,如果一開始就追求放縱狂逸,就恐怕不能再去深入學習規(guī)矩、法度了,而最終無所成就。所以畫竹必須從學習規(guī)矩、法度開始,才是正確的。
2.墨竹譜
墨竹構圖與畫竹法一致,但竹竿、竹節(jié)、竹枝、竹葉四者,如果不遵循規(guī)矩法度,白白浪費工夫,終究不能畫好。凡是潤澤墨色有深有淺,下筆有輕有重,有逆有順,有往有來,一定要知道在使筆運墨的濃淡粗細中,便能見出(竹子的)茂盛和干枯。一葉一葉要生在竹枝上,一枝一枝要長在竹節(jié)上。黃庭堅說:“竹枝不生在竹節(jié)上,雜亂竹葉無所歸依?!北仨毠P筆都有生機,面面皆得自然。四面圍繞竹竿,枝葉活潑生動,畫竹才算成功。然而,自古及今畫竹者雖多,知道畫竹門徑訣竅的或許很少。不是畫得太簡略,就是畫得太繁雜,有的竹根、竹竿畫得很好但竹枝、竹葉畫錯了,有的位置(構圖)較恰當?shù)蛴袉栴},有的竹葉畫得像用刀切過似的,有的竹竿畫得像板束過似的。粗俗雜亂不堪之處,說都說不完。其中即便有稍微比上述情況好點的,也只能做到盡美(當指竹畫形態(tài)妍美),至于盡善(應指符合竹之自然生長規(guī)律),則遠未達到。唯獨文同稟承天賦才華,比肩生而知之的圣賢,下筆如有神助,所畫之竹與自然之竹巧妙吻合。在法度之中馳騁,于塵垢之外逍遙,“從心所欲而不逾矩”(語出《論語·為政》)。所以我在這里一律依照文同畫竹之程式、法度,排列成圖。但愿后來的學習者不要陷于媚俗粗惡,知道畫竹時什么方法是正確的。
(三)劉因
田景延寫真詩序
河北省清苑縣的田景延擅長人像寫真,不僅僅形似畢肖,而且與蘇軾所說“意思”,朱熹所說“風神氣韻之天”都很吻合。繪畫的形似方面可以通過努力訓練獲得,而“意思”與“天”只要在形似達到極致以后就可以領會到,而不是在形似之外,還有所謂“意思”與“天”,這也就是“下學而上達”(語出《論語·憲問》)的意思。我曾經(jīng)在一幅畫卷上題跋說:“煙光、云影與性靈隱沒之際,是誰用筆墨表現(xiàn)了清新美好?畫家也有清談玄理的毛病,到處都是‘頓悟’、‘一超直入’的做法。”(見《靜修先生集》卷九《米元章云煙迭嶂圖》[二首])這又可以說是學田景延不到家的人應該引以為戒的。至元十二年(1275)三月容城劉因書。
(四)趙孟頫
1.作畫貴在有高古意趣,如果沒有高古意趣,雖然很工致也沒有益處。今天的畫家只知道用筆纖巧細致,著色濃麗鮮艷,便自以為是高手。哪里知道高古意趣既有虧欠,各種毛病就出來了,不值一看。我所作之畫,看起來簡略率意,然而有見識的人知道接近高古意趣,所以認為好。這些可以跟能理解領悟的人說,難以跟不能理解領悟的人講。
2.宋代畫家作人物畫遠遠趕不上唐代畫家。我(畫人物)刻意向唐代畫家學習,大概是想盡力去掉宋代畫家的筆墨趣味。
4.農(nóng)桑之事未做成,仕進之意漸隱沒,繪畫上暫時在稱作“癡絕”的顧愷之身上找到了寄托。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繪畫不是玩笑與兒戲,自然山水中無處不在的云煙樹石是我的老師。
5.我曾經(jīng)見過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之弟子盧楞伽畫的羅漢像,把西域人的神情姿態(tài)表現(xiàn)得最為恰當,所以足以與畫圣吳道子媲美。大約是因為唐代京城有不少西域人,盧楞伽與他們成天耳目相接、語言相通(指彼此之間十分熟悉)的緣故。到五代王齊翰之流,雖然善畫西域僧人,實質(zhì)上畫得與漢族和尚沒什么區(qū)別。我長時間在京城做官,曾經(jīng)與天竺僧人很有交往,所以自以為對畫羅漢像頗有心得體會。這幅畫是我十七年前畫的,略有些高古意趣,不知道觀賞這幅畫的人會怎么看。
6.我從小喜歡畫水仙,每天要畫幾十張紙,都不能達到神妙境界。大概是因為各行各業(yè)都有專門擅長,而我內(nèi)心所寄寓的,則是看畫得像不像水仙。如水仙、樹石以及人物、牛馬、蟲魚、飛蟲等等題材,都想畫得盡善盡美,哪里能做到呢?
三
元初士大夫論畫表現(xiàn)出不同于北宋中后期以來的特點,喻示著畫學符合時代需要的新變,以錢選(1239-1302,湖州[今浙江吳興]人,字舜舉,號玉潭等,別號習懶翁等,南宋景定間[1260-1264]鄉(xiāng)貢進士。擅畫,人物、山水、花鳥兼工。人物師法李公麟,花卉法趙昌,山水法趙令穰,青綠山水法趙伯駒。參取多家,富于創(chuàng)新。倡言作畫要有“士氣”,趙孟頫曾向他請教畫學)、李衎(1245-1320,字仲賓,號息齋道人,薊丘[今北京市]人,晚年寓居維揚[今江蘇揚州]?;蕬c元年[1312]為吏部尚書,拜集賢殿大學士,卒后追封薊國公,謚“文簡”。工畫枯木竹石。尤善畫竹,墨竹與雙鉤竹俱佳,當時與趙孟頫、高克恭并稱而三。著有《竹譜詳錄》,為其生平畫竹經(jīng)驗總結,亦為后來畫竹者津梁)、劉因(1249-1293,字夢吉,號靜修,容城[今河北徐水縣]人。至元十九年[1282]應召為承德郎、右贊善大夫,卒后追贈翰林學士、資政大夫、上護軍,追封“容城郡公”,謚“文靖”,為元代著名理學家、詩人,著有《靜修集》)、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號松雪道人,中年曾署孟俯。吳興(今浙江湖州)人,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元初著名書法家、畫家、詩人。至元二十五年[1288]官集賢直學士,歷官濟南路總管府事、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卒贈江浙中書省平章政事、魏國公,謚“文敏”。著有《松雪齋文集》等。博學多才,書法、繪畫、金石、律呂、鑒賞諸藝皆精,尤以書畫雙絕著稱。開創(chuàng)元代新畫風,有“元人冠冕”之稱)等論畫為代表,他們均為宋末元初士大夫,畫史歸入元代。
其一,北宋中后期由于文同、蘇軾、米芾等文士實踐并大力提倡、推動,“文人畫”(又稱“墨戲”、“水墨之戲”等)興起,反對規(guī)矩、法度、形似、工夫(如蘇軾說:“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高人豈學畫,用筆乃在天”等),強調(diào)“畫者,文之極也”(南宋鄧椿《畫繼》卷九《雜說·論遠》)、“繪事之妙……與詩人相表里焉”(《宣和畫譜》卷十五《花鳥敘論》)、“多與文人才士思致相合”(《宣和畫譜》卷三曹仲元條)等,這些“文人畫”觀念、深刻影響到徽宗、欽宗及南宋諸朝畫苑,影響、改變著畫院內(nèi)外畫風。宋末,蒙古族入主中原,國號大元,1279年滅南宋。元初文化藝術觀念發(fā)生了巨大變化,表現(xiàn)在畫學上即是批評“文人畫”實踐與理論,強調(diào)規(guī)矩、法度、程式、工夫及“下學而上達”等,如李衎說:“且坡公尚以為不能然者,不學之過,況后之人乎……茍能就規(guī)矩繩墨,則自無瑕類,何患乎不至哉……故學者必自法度中來始得之”、“若不由規(guī)矩,徒費工夫,終不能成畫矣”,劉因說:“而意思與天者,必至于形似之極,而后可以心會焉”,趙孟頫說:“而吾意所寓,輒欲寫其似”,等等。
其二,有“元人冠冕”之稱的趙孟頫明確提出“復古”理論是對中國畫論史的重要創(chuàng)新性貢獻:“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殊不知古意既虧,百病橫生,豈可觀也”。其“復古”指超越宋代上溯唐代及以前:“予刻意學唐人,殆欲盡去宋人筆墨”,這或可稱之為“隔代繼承”,為之后至清末的“復古”定下了基調(diào),如明初“浙派”放棄元代而溯源南宋,明中期“吳門畫派”放棄“浙派”溯源元代黃公望、王蒙等,明末董其昌放棄“吳門畫派”、“浙派”溯源元四家、二米、董巨、王維等,清初“四王”中王時敏、王原祁主要學“元四家”尤其是黃公望等,與現(xiàn)在所謂“繼承傳統(tǒng)”不太一樣(現(xiàn)在的“繼承傳統(tǒng)”意為繼承過去的所有傳統(tǒng),不存在隔代的問題)。值得注意的是,趙孟頫之前的畫家雖也非常強調(diào)學習傳統(tǒng),但并不刻意強調(diào)隔代學習,如顧愷之《魏晉勝流畫贊》一文即是他臨摹之前名家名作的經(jīng)驗總結;吳道子畫師張僧繇;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云王維畫“體涉古今”;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載荊浩“語人曰:“吳道子畫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子之所長,成一家之體”,載董源“善畫山水,水墨類王維,著色如李思訓”,“二米”始學唐人,后上溯六朝、秦漢及以前,等等,此又可見出趙孟頫“復古”之特色與創(chuàng)新處。
其三,趙孟頫問畫道于錢選時,有關“士氣”、“士夫畫”、“隸體”(何謂“隸體”學術界有爭議,主要有兩種觀點:一是認為“隸家”即“戾家”,亦即外行畫家[如啟功、萬青屴等];二是認為“隸體”即“士氣”[如伍蠡甫等],綜合考察上文兩段趙孟頫、錢選對話,筆者認為第二種觀點更可取)等的對話富有畫論創(chuàng)新意義。趙孟頫、錢選認為“士氣”即“隸體”即“士夫畫”,要求“與物傳神,盡其妙”,而做到這一點的關鍵是“無求于世,不以贊毀撓懷”。進一步發(fā)展、深化了蘇軾“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之“士人畫”觀念(蘇軾“士人畫”側重于對畫作的要求,錢選、趙孟頫則側重于對創(chuàng)作主體內(nèi)心世界的要求,二者之間有一個從外到內(nèi)、由表象到本質(zhì)之轉變)。
其四,趙孟頫明確提出“以書入畫”具有創(chuàng)新性意義:“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這實際上是對前此相關實踐、理論的進一步發(fā)揚,如北宋文同、蘇軾、米芾等“文人畫”開啟者不但是大書法家,而且所實踐的“墨戲”或“水墨之戲”,從現(xiàn)存作品(如蘇軾《古木竹石圖》、米芾《珊瑚筆架圖》等)看,也是以他們擅長的行草筆法為主要特征的,如黃賓虹說:“蘇、米崛起,書法入畫,為士夫畫,始有雅格”、“宋之東坡、元章,世稱蘇米,全以書法用筆用墨透入畫中,與唐人迥異”、“蘇、米直能以書法引證畫法之用筆,開后人不傳之秘”(均見南羽編著《黃賓虹談藝錄》),進而,還可以將“引書入畫”上溯至盛唐吳道子,甚至南朝梁張僧繇,如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論顧陸張吳用筆》:“張僧繇點曳研拂,依衛(wèi)夫人《筆陣圖》,一點一畫,別是一巧,鉤戟利劍森森然,又知書畫用筆同矣。國朝吳道玄,古今獨步,前不見顧、陸,后無來者,授筆法于張旭,此又知書畫用筆同矣?!币驗椋m然蘇、米、道子、僧繇們并沒有像趙孟頫那樣在理論上明確提出“引書入畫”的主張,但畢竟他們已經(jīng)有著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了。趙孟頫之后,“以書入畫”逐漸成為流行觀念與畫家的自覺追求,如元代柯九思亦云:“寫(竹)干用篆法,枝用草書法,寫葉用八分法,或用魯公撇筆法,木石用折釵股、屋漏痕之遺意”(元徐顯《稗史集傳·柯九思》);董其昌《畫旨》云:“士人作畫,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樹如屈鐵,山如畫沙,絕去甜熟蹊徑,乃為士氣”;八大山人在六十八歲時所作《書法山水冊》之五上題云:“昔吳道元(玄)學書于張顛、賀老,不成,退,畫法益工,可知畫法兼之書法”,在《書法山水冊》之八上題云:“畫法董北苑已,更臨北海書一段于后,以示書法兼之畫法”;《鄭板橋題畫蘭竹》云:“酉北善畫,不畫,而以畫之關紐透入于書;燮又以書之關紐透入于畫,吾兩人當相視而笑也”;等等。
(該文發(fā)表于《中國書畫報》2015年6月20日、24日,7月22日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