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這首《清平樂·金風(fēng)細細》通過主人公(詞人)對雙燕歸去、銀屏微寒等審美意象營造了一種冷清的意境,并以此抒發(fā)了獨處的傷感與寂寥。全詞如下:
金風(fēng)細細,葉葉梧桐墜。
起首二句寫道:“金風(fēng)細細,葉葉梧桐墜?!睂懢爸悬c明時間,渲染環(huán)境。“金風(fēng)”即秋風(fēng)。在《文選》中,張協(xié)的《雜詩》有“金風(fēng)扇素節(jié)”句子,而李善注曰:“西方為秋而主金,故秋風(fēng)曰金風(fēng)也。”詞人以“細細”描繪金風(fēng),就顯得不是“秋風(fēng)掃落葉”似的強勁的景象,而是顯得十分平靜、悠閑。以“葉葉”描寫“梧桐墜”,這不但有秋來秋風(fēng)飄落葉的景象,而且給人歷歷在目,片片有序的感受。在中國文學(xué)中,“梧桐”這一審美意象很有特殊的意蘊,往往蘊含著凄厲的審美意義。如溫庭筠《更漏子》中寫道“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李煜《烏夜啼》中也有“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李清照《聲聲慢》中:“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可以說,“梧桐”與“秋”結(jié)合,產(chǎn)生了一種凄涼況味。
接著寫道:“
然后承上而來,詞人寫道:“一枕小窗濃睡?!薄皾馑奔春ㄋ?,睡得很沉,也很久。李清照《如夢令·昨夜雨疏風(fēng)驟》寫道:“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倍@里的“濃睡”是因為“綠酒初嘗人易醉”?!耙徽怼币簿褪翘上?。詞人前面寫了“綠酒初嘗人易醉”,說明了不能喝得太多,但“濃睡”也就暗示了喝了很多酒。我們可以追問一下,為什么主人公要喝那么多酒?很顯然,“借酒消愁”嘛。憂愁越深越多,飲酒也就越多。借飲酒來抒發(fā)情感,不但是一種借以解憂愁的方式,而且在文學(xué)中,更具形象性,更富有深沉的意蘊。
下片的時間轉(zhuǎn)換了,主要寫次日薄暮酒醒時的感覺。詞人寫道:“紫薇朱槿花殘?!焙ㄋ苏粋€晝夜的主人公一覺睡來,眼中所見的景象卻是“紫薇朱槿花殘”?!白限薄奔丛谙募鹃_的花。“朱槿”即夏秋間開得最為鮮艷的花。上片說金風(fēng)吹得梧桐葉墜,已經(jīng)表明了是秋天了,而這里“紫薇朱槿花殘”自然照應(yīng)了上面的“金風(fēng)細細,葉葉梧桐墜”。主人公醒來,從小窗望出去,紫薇朱槿花已經(jīng)凋殘。這是主人公所見,是從視覺描寫的。其中,詞人用“殘”字,不但表明了花開花謝的自然景象,也暗示了美好事物的消失,美的希望失落。當然,“紫薇朱槿花殘”這樣的景象也是凄涼的。
接著詞人說,主人公醒來的時候,正是“斜陽卻照闌干”時?!瓣@干”,古時可作兩個意思解,一是同“欄桿”,古人?!耙嘘@”來望景抒懷。如,李白的《清平調(diào)》里有“解釋春風(fēng)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的句子。意思是就是說,什么能夠排解君王的憂愁呢,只有沉香亭北邊靠著欄桿的牡丹花。二是縱橫交錯的意思,常用于形容景象或心情。比如,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的“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逼渲小瓣@干”就寫出了詩人零亂飄忽的心情。這“斜陽卻照闌干”與詞人的《踏莎行》中所說的“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境界更為深厚。
接下來詞人寫道:“雙燕欲歸時節(jié)?!边@是景語,也是情語。雙雙燕子即將歸去的時節(jié)。燕子是候鳥,春來秋去。這里取燕子“雙雙”之意,暗示了主人公獨居處境。這樣,更引發(fā)了主人公獨處而產(chǎn)生的孤獨寂寞之感。孤獨,也許就是一種心態(tài),也許就是一種情感,或者是一種生活的情緒。
于是,詞人最后寫道:“銀屏昨夜微寒?!薄般y屏”就是屏風(fēng)?!拔⒑本褪巧晕⒂行┖?。這里,詞人不用“枕寒”、“衾寒”,而說屏風(fēng)有些微寒。時光又拉回到昨天晚上的情景。這不但表明了秋天“金風(fēng)細細”的初秋特點,而且寓情于景,暗示了主人公內(nèi)心的凄涼與寂寞。
在藝術(shù)上,這首詞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寓情于景,含蓄蘊藉。其次,典雅溫順,情韻深厚。再次,首尾相接,音律諧婉。第四,多種視角,感觸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