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夜書懷
(唐)杜甫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美國佬真是會折騰,不服不行。前幾天“新視野號”航天器花了十幾年飛到了冥王星,發(fā)回了第一張清晰的冥王星照片,這是太陽系的邊緣。昨天又宣布,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地球”,或者說是地球的“表哥”——“開普勒452b”,這個跟地球的相似指數(shù)為0.98的行星,可能擁有大氣層和流動水。
(地球與它的表哥)
網(wǎng)友們驚呼,北京上海的房價再漲下去,準備搬家了——于是傻乎乎的、沒有一點幽默感的北京天文學家說,移民好像很難。地球的這位兄弟位于天鵝座,距離我們1400光年——若是我們以光的速度去到兄弟家串門,要1400年才能到達。如果乘坐目前最快的航天器,去那兒就時間更長了——5億年。
其實不僅僅是美國人的探索精神值得稱道,人類對日月星辰,對宇宙總是充滿好奇。這點永恒不變。世界各地原始人類的巖畫中,日月星辰的因素總是最多。世界各國古老的歌謠中,對日月星辰的崇拜、歌頌,也總是綿綿不絕。中國也不例外。我們老祖宗歌頌太陽的詩歌不算多,但是星星和月亮在老祖宗眼里是很有詩意的東西,好的詩句特別多,據(jù)說也是體現(xiàn)中國人重視陰柔之美的地方。
(開普勒望遠鏡遙望太空)
以寫星星的詩歌為例吧。有些很壯闊,比如“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zhuǎn)千帆舞”;有些很憂傷,比如“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云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有些很清麗,很悠長,比如“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天街夜色涼如水,臥看牽??椗恰?、“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州”……
今天念一首杜甫的詩歌。詩歌的意思是說,微風吹拂著江岸的細草,小船矗立著高高的桅桿,在夜里孤獨地停泊著。星星垂在天邊,平野顯得寬闊;月光隨波涌動,大江滾滾東流。我難道是因為文章而成名?年老病多也應該休官了。自己到處漂泊像什么呢?就像天地間的一只孤零零的沙鷗。危檣(qiáng):高高的船桅桿。“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是這首詩中最著名的句子。
(表哥真的是這個樣子嗎?其實也只是想象)
最后再解釋一下中國人的宇宙觀。“三光者,日月星”。從造字法來說,日、月都是象形字,畫出來的,星不是。老祖宗認為,星的光芒是從“日”分出來的,仿佛“星”是“日”生出來的,所以星的上面是“日”,下面是“生”。古人沒有想到,星星既有借光的,也有自己會發(fā)光的。事實上,現(xiàn)代科學告訴我們,很多星星比太陽大得多、溫度高得多,也亮得多。
帶“星”的詞語大多都很美,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星點、星斗、星光、星河、星火、星際、星空、星區(qū)、星群、星體、星圖、星團、星系、星夜、流星、星移斗轉(zhuǎn)、星羅棋布、披星戴月、眾星拱月、寥若晨星、月朗星稀、人造衛(wèi)星……美麗而變幻無窮的星空,一直是詩人盡情贊美的對象,或者言情的寄托。
星星,不僅僅是老祖宗抒情的對象,也是科學研究的對象。天文學,是中國最發(fā)達的學科之一。古人對天文學的研究,是非常系統(tǒng)和深刻的。四五千年前的中國人,就開始夜觀天象。通過太陽和星星的運行,老祖宗精準地測定了一年四季的變換,測出了二十四節(jié)氣的具體時刻。他們觀測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的運轉(zhuǎn),在黃道、赤道附近,選出了二十八個標志性的星座群,合稱二十八星宿,分別是東方青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
(中國人將自己能觀察到的星星分成二十八星宿)
星宿,比星座的概念大,比如說西方七宿,共有五十四個星座,七百余顆星,它們組成了白虎圖案。老祖宗根據(jù)二十八星宿的出沒和到達中天的時刻來判定季節(jié),預測自然界的陰晴,風雨,干旱、洪水或地震等自然災害,戰(zhàn)爭、殺戮等人為的災難,甚至能預測朝代的更替,人事的興衰。這里面孕育著現(xiàn)代的天文學、地理學、測量學、統(tǒng)計學、氣象學,還有傳統(tǒng)的“星相學”、命算學,精通這些學問的人叫“星工”、“星家”,也叫“天算家”。其中的杰出代表據(jù)說有諸葛亮、袁天罡、劉伯溫……他們都是民間無限崇拜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