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諱是中國封建社會特有的現(xiàn)象,是指帝制時代對于君主和尊長的名字,必須避免直接說出或?qū)懗?。該詞語出自于《淮南子·要略》、《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蒲劍集·屈原考》等。《公羊傳·閔公元年》說:“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避諱是中國古人的一條非常重要的原則。
《紅樓夢》的作者是非常懂得名諱的道理,在第二回里介紹了黛玉要避自己母親賈敏的名諱:
子興道:“不然,只因現(xiàn)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日所生,故名元春,余者方從了‘春’字。上一輩的,卻也是從兄弟而來的?,F(xiàn)有對證:目今你貴東家林公之夫人,即榮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不信時,你回去細(xì)訪可知。”雨村拍案笑道:“怪道這女學(xué)生讀至凡書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寫字遇著‘敏’字,又減一二筆,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聽你說的,是為此無疑矣。
避諱長輩名諱這樣的事連六歲的黛玉都懂,而且自覺地遵守著。第二十七回里介紹說紅玉為了避寶玉和黛玉的名諱而改叫小紅:
紅玉道:“原叫紅玉的,因為重了寶二爺,如今只叫紅兒了?!兵P姐聽說將眉一皺,把頭一回,說道:“討人嫌的很!得了玉的益似的,你也玉,我也玉。”
在第八十回里香菱一不留神還提到了夏金桂的名諱而被寶蟾斥責(zé):
金桂道:“依你說,那蘭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香菱說到熱鬧頭上,忘了忌諱,便接口道:“蘭花桂花的香,又非別花之香可比。”一句未完,金桂的丫鬟名喚寶蟾者,忙指著香菱的臉兒說道:“要死,要死!你怎么真叫起姑娘的名字來!”香菱猛省了,反不好意思,忙陪笑賠罪說:“一時說順了嘴,奶奶別計較。”
除此以外,中國古代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傳統(tǒng):全國人民要避諱皇帝的名字,誰要是一不留神沒有避的話搞不好要掉腦袋,這也被稱為“國諱”。在寫字的過程中如果碰到皇帝的名字里的字就需要換個字,或者空字,或者末筆缺少筆畫,反正人為制造了不少錯別字,甚至影響到今天的我們。比如乾隆皇帝名為“弘歷”,這兩個字都得避,而且“歷”字用得比較多,所以給人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寫法變得很奇怪。
清朝比較夸張,不但要避當(dāng)今皇帝的名諱,連以前死去的滿清皇帝的名諱一樣要避,康熙年間,因明大學(xué)士朱國禎生前在經(jīng)清人莊廷鑨冒名出版的《明書》中曾直書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名,輾轉(zhuǎn)株連冒名的出版者以及修訂、校閱、寫序、署名、刻字、印刷、賣書、藏書、官員等達(dá)數(shù)百人,處死刑者七十余人。
雍正年間,主考官查嗣庭摘用《詩經(jīng)》中的“維民所止”作為試題,有人告發(fā)說題中“維止”二字是暗示將“雍正”砍頭示眾,病死獄中慘遭戮尸梟首,兒子處斬,兄侄流放,實在是莫名其妙,簡直是胡鬧。乾隆年間,內(nèi)閣學(xué)士胡中藻引用《周易》中的爻象之說,以“乾三爻不象龍”為試題,題中有“乾龍”二字,龍與隆同音,竟判定是影射乾隆皇帝被送上斷頭臺。舉人王錫侯刪改欽定的《康熙字典》,重編作《字貫》,觸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帝名,判處斬刑,封疆大吏也因失察革職治罪。雖然這些看起來很荒唐,但也有一個好處,就是為我們確定《紅樓夢》的成書時間提代了一個獨特的角度。從《石頭記》的鈔本來看,順治的名字“福臨”都沒有避,這是怎么回事呢?這是因為滿清剛?cè)腙P(guān)的時候?qū)h人的避諱文化不沒太熟悉,所以并沒有過度地較真,幸好是這樣,因為“福臨”二字非常常見,如果這兩個字需要避,那可麻煩大了。
從順、康、雍、乾四朝的情況來看,康熙的名字“玄燁”、雍正的名字“胤禛”、乾隆的名字“弘歷”都要避的。我們重點看看康熙的“玄”字,為了避此字,不但在寫文章中要將“玄”末筆缺筆或多加一筆,甚至干脆改用別的字,比如有一位中藥本來叫“玄參”,結(jié)果被改為“元參”,現(xiàn)在這兩種叫法并存,都是乾隆害的。關(guān)于“玄”字,《石頭記》“甲戌本”居然完全沒有避,“己卯本”全避了;“庚辰本”有的避了而有的沒有避;“甲辰本”也是避一部分;“列藏本”全避了;“楊本”全避了。為什么會出現(xiàn)如此復(fù)雜的局面呢?按傳統(tǒng)“紅學(xué)”成書于乾隆年間的說法是根本解釋不了的,只能說明在這些鈔本的祖本上“玄”字是根本不避的,這也足以說明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肯定不是乾隆年間,那會是什么時代呢?應(yīng)該是康熙年間,因為康熙年間對于避諱并不是那么嚴(yán)格,這個時期出版的一些書里面都沒有避“玄”字,居然也平安無事,所以說《石頭記》應(yīng)該是康熙年間的產(chǎn)物。
有學(xué)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借“甲戌本”上不避“玄”字而否定此本的真實性,甚至有傳聞?wù)f“甲戌本”上“玄”字的末字點似乎是后人加上去的,其實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雍正名字為“允禛”,這個“禛”字與“禎”字形式,一般的情況下連“禎”字也要避,可是在“甲戌本”上卻出現(xiàn)了一個“禎”字,根本就沒有避。而在其他的鈔本上,有的將其改為“貞”字,有的干脆把句子完全給改了。這可以明確說明“甲戌本”是個比較早的本子,而其他的鈔本相對要晚得多。由避諱這一點也可以得出一個非常可靠的結(jié)論,《紅樓夢》應(yīng)該成書于康熙年間,而絕非乾隆年間。
關(guān)于成書時代極為重要,這也是我們能夠正確認(rèn)識此書的基礎(chǔ),是我們跳出所謂曹家家事說的關(guān)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