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也講養(yǎng)生,官員講的更多一點,因為吃的好,運動少,又惜命。有節(jié)食的,有吃藥的,也有練功夫的,從五禽戲到玉女經(jīng)都有人鉆研。在此基礎(chǔ)上,晚清的時候,有人琢磨出的一套健身方法,很出有創(chuàng)意,即使在當時,也令很多人大跌眼鏡。此人叫全慶,系滿族正白旗人,進士出身,為官60年,是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四朝元老,最后官拜體仁閣大學士,太子少保,活到82歲,在那個平均壽命不到40歲的年月,應(yīng)該屬于很長壽的了。此老長壽秘訣,據(jù)他的學生,晚清一個更有名的重臣翁同和在日記里記載,是三跪九叩。即每日磕頭一百二十次,起來跪倒四十次,風雨無阻。在得知老師的這個秘訣之后,翁同和也加以效法,尤其在晚年被罷官回鄉(xiāng)之后,每日堅持,入夜,必在房間三跪九叩凡五次,才上床安歇。翁老能活到75歲,據(jù)他自己講,全賴于此。
每天跪倒爬起幾十上百次,有無助于健康?當然有!如此大的運動量,比起現(xiàn)在任何一種形式的健身操,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老年人,每天堅持這么折騰一回,身體安有不好之理?只是,這種健身方式,的確有點奇特,奇就奇在它跟當年官員的公務(wù)活動,有太多的一致性。
人活在那個時代,長了膝蓋,就是要下跪的。不過,一般人只是在過年和祭祀的時候跪,而做了官,不僅過年和祭祀,見皇帝和見上司,都要跪,官越大,見皇帝的機會越多,跪得也越多,以至于很多高官都得準備特制的護墊,縫在褲子里,免得腿腳受不了。下跪,甚至三跪九叩,不僅僅是禮儀,還是一種為官的工作方式,比全慶早一些的官場前輩曹振鏞,做官秘訣據(jù)說就是“多磕頭,少說話”。見了皇帝,一句話,三個頭,稍微出點差池,那頭磕的有如雞啄米一般,皇帝就是想怪罪,也多少有點于心不忍了。據(jù)說磕頭也有技巧,感動皇帝,關(guān)鍵要響。頭上不能暗藏護墊,擺放機關(guān),不會磕的,頭磕得生疼,甚至出血,也不響,會磕的,聲若擂鼓,卻不十分痛。因此,做官,在熟悉公務(wù)之前,要先練習磕頭。
清朝是個官員做奴才的朝代,滿人見了皇帝和上司,自己就稱為奴才,漢人臣子,雖說不稱奴才,要稱臣和卑職,其實卻是比奴才還要低三分的奴才。這個朝代,皇帝不允許有名臣、能臣存在,所有的官員,都只能是心甘情愿做做事情的奴才,皇帝和太后,評價一個官員的好與壞,只是說這個人能不能辦事,某人能辦事,某人不能辦事,某人辦得好,某人辦得不好等等。連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中興名臣”,到西太后嘴里,也不過是能辦事而已。
不僅如此,官員們還動輒獲咎,稍有不甚,就莫明其妙地犯了錯,重則丟命,輕則丟官降級,全慶60年宦海生涯,以高等種族之身,又是滿人中不多見的進士出身,行事謹慎小心,身體力行“多磕頭,少說話”前輩遺訓,依然數(shù)次被罰,連咸豐時大學士柏葰的科場舞弊案平反,也被因所謂的“附和”(即沒有抵制當時皇帝和肅順對柏葰的處分)而被牽連進去,遭到降職處分。伴君如伴虎,無妄之災(zāi)太多,官員們能做的,大概只有磕頭,三跪九叩,以磕頭作公務(wù)。
小的時候,看 魯迅先生提到過,說是有人認為,磕頭有利于健康。一直以為是先生在調(diào)侃國人,沒想到其實是真的,真的有人拿磕頭當操做,還真的可以強身健體,活到七八十歲。不知道是上朝磕順了,回家以后慣性動作,還是化公為私,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把公務(wù)活動拿回家來操練了。反正,如此家里家外地操練起來,到了官場上,動作會更加嫻熟,對公務(wù)也是種促進。
只是,這樣的官場,這樣的官場文化,只能盛產(chǎn)逢迎和順從,作為皇帝和上司,固然因此而周身上下比較舒服,屁股因此而干凈,但真話卻聽不到了,真實的信息,也收不到了。整個朝代,什么人都不缺,就是缺直臣和諍臣,連所謂的康乾盛世都是如此。所以,一旦外部威脅來到,上下全無應(yīng)對之方,因此上留下來一連串挨打的記錄,讓后人讀起這段歷史時,只感覺氣悶。
時間過得很快,磕頭作為官場禮儀和工作方式,已經(jīng)早不見于神州,但比磕頭更討上司喜歡的方式,卻依然存在,而且在以后現(xiàn)代的速度,在某些地方發(fā)展著。小說《神鞭》說,辮子沒有了,神在。頭不磕了,神也在,那種低眉順眼,那種阿諛奉迎,都還在,在某些部門,某些地方,都能不費力氣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