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濤
網(wǎng)搜了《驅(qū)魔》,似乎有很大一部分人說沒看懂,甚至出了“閱讀指南”。我倒是想說,讀韓松的小說,不是在讀故事,而是在與他一起進行一場有關(guān)人類走向的思考。懂與不懂,都是未來時,只是我們偶爾也會一不小心客串一次書中的人物。這時,我們有了“病人”的標簽。
在時間與空間的大挪移中,我們的主人公楊偉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一次被安排的任務(wù)。殺死“敵人”取得病人們的相對和平。我覺得這樣介紹 《驅(qū)魔》的故事梗概,夠了。我的關(guān)注點不在于這個任務(wù)是否完成,和完成得怎么樣,我關(guān)注的是在完成過程中,主人公對自己及書中所投射、指向的命題在哪里,以及它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沒有血腥,有的是荒誕中的深刻;沒有恐怖,有的是零亂中的犀利;沒有答案,有的是耐人尋味的對話。
我需要與韓松握下手。因為他借司命之口說出,死是一門藝術(shù)。
顯然,這個結(jié)論的推論還可以擴展到各領(lǐng)域。我認為任何一門學科、一種技術(shù)、一個行為,到了高級都是藝術(shù)。只要做到足夠精致。韓松告訴你,司命是個AI,你是否驚詫呢?我不會。因為有人用概率說,一只老鼠在鍵盤上跳,多少億次后,可能就會由它打出一段莎士比亞的名句來;所以人工智能用數(shù)學計算出死即藝術(shù),也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因為在人類的死亡文本中,似乎用自殺演繹一種終極之美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在他們看來,死是一種行為藝術(shù)。
我更愿意把司命這樣高級的人工智能,看作是人及人類的智慧外化與鏡鑒,甚至朋友。與其說是諸如司命這樣的人工智能成為了人類的對手,不如說是我們?nèi)祟愖约?。這也就可以從書中的“驅(qū)魔”跳將出來,反觀于我們自己了。
“原罪”以及“延伸罪”也就躍然眼前。面對之,無論人類的數(shù)量多么龐大,都是渺小的。所以在本書中,作者用小人物,一個有些怯懦的詩人楊偉,來完成這一偉大使命,也就有了他特有的意義。他要尋找的是他自己的出處,可以解讀還原為那個老掉牙的問題,但也是人類永恒的一個話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
作者是把楊偉作為人類群體的一個縮影來寫的,代表著一種最普通、最平凡、最常見,甚至是弱小的大多數(shù)來描繪的。當被格式化、機械化、固化了的倉鼠完成了本應(yīng)由楊偉做的動作“跳海自殺”時,一個小人物的心魔才徹底被消滅,明白了“無上無下”的道理。遺憾的是,他依然沒有找到自己最初的困惑解因,并且依然弱小。
這結(jié)局本身就是現(xiàn)實,就是人類一直尋覓不得的苦與痛的開始與結(jié)束。也是科幻現(xiàn)實主義的一個無盡想象之美——科幻映照現(xiàn)實。
我欣賞萬古教授的一句話:一切都是文學。
讀韓松的小說,不是在讀故事,而是在與他一起思考。一種思考的力量,讓我們進入一種平時很難進入的禪境。直指人類走向。這種走向涵蓋了方方面面,甚至還有些許悲觀,但從未喪失希望。我們的理智支撐著現(xiàn)實,思考著我們與我們發(fā)明的文明的一部分——科技;還有現(xiàn)實中不斷超越現(xiàn)實的復(fù)雜的人類社會運行規(guī)則。
明暗交織,楊偉的尋根是明線,人類未來的走向是暗線。
司命是當時科學科技的最高級代表。其遺言讀來,頗有用科學的方式解讀人生的味道。而其歸宿的指引是萬物皆空的自殺嗎?還是人生即苦的無奈?又向我們理智的人類提出了一個大膽命題。假如人工智能是人類的智慧外化與鏡鑒甚至朋友的關(guān)系可以成立,從司命代表的人工智能和其本身來講,它理解不了人性,也進入不了人性。同理,也就不會具有動物性,只能是機器性。如果非要具有與人搭調(diào)的地方,那一定是人本身的介入與輸入,如同紅包程序一樣。而這本身是人的劣根性之一——貪欲的體現(xiàn),是人植入的。
如果說真的有魔,需要驅(qū)魔的話,是不是首先要驅(qū)除人自身的貪欲呢?在這個基礎(chǔ)上,驅(qū)魔也就有了它現(xiàn)實意義中更重要的一面:一切都是人類自身的原罪。這又回到文章起點:本書帶我們一起思考,并將思想延伸指向更遙遠的科學無法達到的一個制高點。在科幻現(xiàn)實主義的框架中,去關(guān)注社會、人文、科學、教育等,這顯然是一篇學術(shù)論文了,然而用不同的文字編碼方式,我們得到了不同的結(jié)果,那就是科幻小說。
原來,一切不過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