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從諗,山東人,自幼孤,投青州龍興寺。從諗做沙彌時,有一次隨師父參見南泉的普愿,普愿正在方丈躺著休息,見到從諗,問:“你來到什么地方了?”從諗說:“瑞像院?!逼赵刚f:“看見瑞像了么?”從諗說:“瑞像沒有看見,看見個臥如來。”普愿起來,問:“你這個沙彌有主,還是沒主?”答:“有主?!眴枺骸澳膫€是你主?”說:“孟春猶寒,祝愿和尚尊體起居萬福?!睆恼斠虼耸艿搅似赵傅钠髦?,許他入室為弟子。
一天,從諗問師父:“如何是道?”普愿說:“平常心是道?!庇謫枺骸斑€須進一步深想么?”普愿說:“思量就錯?!睆恼斦f:“不思量如何知是不是道?”普愿說:“道不屬知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是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用是與非去衡量?!睆恼斄⒓次蛑?。
這里普愿是從現(xiàn)世思維與超世本體的關(guān)系講的,現(xiàn)世思維不可能思到超世的本體,用思,就滯留于現(xiàn)世,而達不到超世的本體。在現(xiàn)世邏輯基礎(chǔ)上,體系化的“知”是構(gòu)成“思”滯于現(xiàn)世的原因,因此,僅在深入本體的意義上,知的妄覺,由知而來是無法衡量到超世之道的。
僅從現(xiàn)世與超世的關(guān)系,還沒有把平常心是什么講清楚,既然是平常,重要的是怎樣一個平常,為什么既深入到超世的本體,又實存于現(xiàn)世的平常。這里青原惟信禪師的一段話是說得比較清楚的:
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后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仍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
未入佛門時,是一種平常,一種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和一般的凡夫俗子一樣的日常意識和感受。既入佛門,通過知識、規(guī)矩、法則等方式努力學(xué)佛,超越了日常意識和感受,不將山簡單地看成山,水簡單地看成是水,而要從佛理上去分析、理解,什么由四大構(gòu)成,因緣合成,山性本空,水性本無之類。這樣,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水變成佛理。而一旦真正悟入,透徹了本體與現(xiàn)象,過程與永恒,因緣的生滅,動中之靜與靜中之動,山仍是山,水仍然是水。佛理不與山水分離,就在山水之中。獲得了最高最深的宇宙意識,真正的佛性,卻并不離開日常意識,最重要的是,只有不離開日常意識,才表明真正獲得了最高最深的宇宙意識,真正的佛性。禪宗的特色就在這“仍前見山只是山,見水是水”中凸顯了出來,它所指的“成佛”不是凈土宗向往的升入天國,也不是藏佛所盼望的成為所修的本尊,而是就是此世,就在當(dāng)下。這種當(dāng)下,就是禪宗大師一再說的“平常心是道”。
對平常心,馬祖道一這樣解釋道:“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圣。經(jīng)云:非凡夫行,非圣賢行,是菩薩行。只于今行住坐臥,應(yīng)機接物,盡是道?!鲍@得道的平常心,從外表上看,與平常人一樣,但內(nèi)心與平常人不一樣,他做著日常的活兒,但超離現(xiàn)世的造作,不是非要努力去“做”一個什么。他參與現(xiàn)世的活動,但又超越了現(xiàn)世的是非觀點,因為現(xiàn)世的是非是有局限的。他也做某事,不做某事,但并不是刻意地去非做此事,非不做此事,而是一切隨緣。當(dāng)他是平凡人時,并不固定為平凡;當(dāng)他是圣人時,也不執(zhí)意于圣人。他的在世的種種因緣、種種行為,只是應(yīng)機接物而已。
對平常心講解得最清楚的是大珠慧海禪師。以下是源律師與慧海的一段問答:
源律師問:“和尚修道,還用不用功?”
慧海說:“用功。”
問:“如何用功?”
答:“饑來吃飯,困來即眠?!?
源律師說:“一切人總?cè)缡?,這與大師你用功有什么不同呢?”
慧海說:“不同?!?
問:“何故不同?”
答:“一般人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
律師這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就是禪宗悟入之后的平常心,既同平常又不同平常。同平常,是仍與常人一樣,饑來則食,困來即臥,高興就笑,傷心則悲;不同平常,是對日常的一切都有了一種佛理的徹悟,將佛理與人生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打成一片,使生命更加真誠,更加清澈,了無機心,隨緣而往,無虛飾,不造作,不怨天,不尤人,重自然,呈本性。他的行為心境無不充滿佛理,佛理全然滲透于他的行為心境之中。平常而又不平常,不平常而又平常。
無心于事,無事于心
前面講過,德山悟道,悟的是什么呢?他是這樣給眾僧講的:“大家莫向別處求覓,就是達摩那個外國僧人來到這里,也只是叫你無事去,教你莫造作。著衣吃飯,屙屎送尿,更無生死可怖,亦無涅槃可得,無菩提可證,只是尋常,一個無事人。”就是說,你要求涅槃,你就被求涅槃之心所抓住了,不得自由;你要去證菩提,就被證菩提之心抓住了,不得自由。求涅槃,證菩提,本來是為了超越現(xiàn)世,結(jié)果反而被現(xiàn)世的求所束縛,因此,在禪宗看來,只有無事之心、平常之心,才是真正的禪境。
無心就是道,有心就入魔。因此德山說:“勸你不如休歇去、無事去,你瞥起一念,便成魔家眷屬,破戒俗人?!?
有心無心也就是有求無求,德山說:“于己無事,則無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你只要無事于心、無心于事,就獲得了虛而靈、空而妙的境界。如果對人事要仔仔細細、毫毛端許地去計較,對世事要從頭到尾、從本到末地去考察,那么自己會被自己的俗心所欺騙。為什么這樣說呢?有了一毫一厘的念頭,有了三途前因后果的思索,人就被情感所抓住了,就被世劫所束縛了。其實,從本體上說,什么圣呀凡呀,都是一個名字、一個符號,全是虛幻的。美好的相貌、丑劣的形狀,皆為幻色。當(dāng)你一心一意去追求這些虛幻的東西,不是被這些東西所拖累了嗎?但是反過來,去討厭這些東西,一樣證明你心中對這些東西耿耿于懷,結(jié)果這些東西還是緊緊地抓住了你,成為你的負擔(dān),始終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因此,禪宗的平常心就是:無心于事、無事于心。無心于事,就擺脫了事之累;無事于心,就超越了心之累。
德山是從龍?zhí)赌莾何虻赖?,龍?zhí)队质菑奶旎实牢蚰莾何虻赖?,天皇教人的也是平常心是道。龍?zhí)度ヌ旎誓莾簩W(xué)習(xí),學(xué)了很久,天皇一直讓龍?zhí)陡芍粘ks活,從不給他傳授禪道。最后龍?zhí)度滩蛔×?,就去找天皇。于是二人之間出現(xiàn)了一場精彩的對話:
龍?zhí)墩f:“我到你這兒來了這么久了,你還沒有指示我過你的心要?”
天皇說:“自你來到這兒,我就一直在指示你心要?!?
龍?zhí)对憜枺骸笆裁磿r候你指示過?”
天皇說:“你擎茶給我,我就接?。荒愣孙埥o我,我就享用;你呵難時,我就低頭,這哪一件事不是在指示你心要?”
龍?zhí)兜皖^思索了好一會兒,悟了,說:“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
龍?zhí)哆^一會兒又問:“如何保住?”
天皇說:“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無別圣解?!?
這就是平常心是道。
平常心即自然之心
平常心,根據(jù)具體的情況,有很多不同側(cè)面的解釋。下面這幾個故事,都可以說是對平常心是道的一些注解。
故事一:
以前有一個老和尚,養(yǎng)了一個小孩,只是讓孩子任其自然,因此小孩什么社會的禮貌呀、規(guī)矩呀都不會,也不懂。一天,來了一個行腳僧人,住在他家里,當(dāng)老和尚外出時,就只有小孩在家。僧人見小孩什么都不懂,于是就教他各種禮貌規(guī)矩。晚上老和尚回來,小孩就向他問好。老和尚十分驚訝,問他是誰教的。小孩回答是今天來的那個僧人,正在堂上呢。老和尚就把這個游方僧人喚出來,說道:“你這個傍家行腳,安的什么好心。這小孩我養(yǎng)了兩三年,都長得好好的,你一來,就把他給教壞了。你給我趕快收拾,自己走吧?!边@時正值黃昏,天正下著大雨,這行腳僧不得不冒雨而去。
努力去追求什么,就失卻了平常之心,失卻了平常之心,就失卻了自然之性,不是接近了道,而是遠離了道。
故事二:
以前,有一個老婆子,供養(yǎng)了一個庵主,就是說,這個庵是她建的,庵里和尚的一切費用也由她提供。一養(yǎng)就是二十年,婆子常叫一個二八女子給庵中和尚送飯,并服侍他。一天,婆子教這年輕女子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于是這女子到庵中,緊緊地抱住和尚,并問:“這個時候你有什么感受?”這和尚在女人的擁抱中卻真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志氣,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偈道:“枯木依寒崖,三冬無暖氣?!迸踊貋砗蟀堰@些告訴了婆子。婆子說:“想不到我這二十年只是養(yǎng)了一個俗漢?!庇谑前押蜕汹s了出去,燒了僧庵。
努力去追求一種東西,失卻了自然之性。自以為是在避俗,但其實這“避”本身,就是用心,就是大俗。失去了自然之性,也失去了平常之心,進入了岐道。
故事三:
禮部楊杰居士,字次公,號無為,歷參諸名宿,晚年的時候與天衣禪師同游。天衣經(jīng)常引用龐居士的機語,讓他仔細研究。后來楊杰奉祠泰山,有一天,雄雞正鳴的時候,他看到太陽升起如盤之涌出,一下省悟。他以前為了表明向佛的決心和信仰,曾寫過不少的偈語,其中有:“有男不婚,有女不嫁”之類。這次開悟之后,有了新的偈語:“男大當(dāng)婚,女大須嫁,討甚閑工夫,更說無生話?!闭嬲牡?,就在無做作的日常生活中。他把此偈寄給天衣,得到了天衣的好評。在臨終之時,楊杰的辭世偈是這樣的:“無一可戀,無一可舍。太虛空中,之乎者也。將錯就錯,西方極樂。”
故事四:
有一個僧人,看《法華經(jīng)》,讀到“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之時,就懷疑猶豫起來,于是日常的行住坐臥,一舉一動都仔細地去研究去思考,怎樣才能達到寂滅清凈,但這么做呀做呀,卻一點兒收獲都沒有。春天的時候,他聽見鳥聲,頓然開悟,于是寫出心得:“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春至百花開,黃鳥啼柳上?!?
寂滅相,不是做作,而是在平常之中??招娜胧?,不是刻意追求空心,而重在進入現(xiàn)世,在平常之中體現(xiàn)空心,不是有心求道,而是無心合道。
好事不如無
“無心合道”是禪宗的平常心境界。下面的一段對話就包含著這一境界:
一僧人問梁山善冀禪師:“當(dāng)撥開世俗的塵霧,見佛的時候,應(yīng)該怎樣做呢?”
善冀答:“莫眼花?!?
僧又問:“和尚什么時候成佛呢?”
善冀說:“且莫要壓良為賤?!?
僧人說:“為什么不肯承當(dāng)?”
善冀說:“好事不如無?!?
善冀說畢,又賦四言,贊頌魯祖面壁:“魯祖三昧最省力,才見僧來即面壁。若是知心達道人,不在揚眉便相悉?!?
整個對話是說,因緣不到,不要強行去求,強行去求,看起來是好事,結(jié)果反而會成為壞事,你想成佛,結(jié)果反而從良變?yōu)橘v,自想是求得好事,其實是比沒有好事還糟的壞事。真正的成道成佛,在平常心中,是隨緣自在。
羅漢桂琛法師也有一段趣旨相同的故事:
羅漢桂琛法師在名叫地藏的精舍開法,但仍然勞作田間。一僧人來訪,桂琛問:“你從何處來?”回答:“南州?!惫痂∮謫枺骸澳銈兡抢锏姆鸱ㄔ趺礃??”來僧說:“我們那兒對佛法討論得非常熱烈?!惫痂≌f:“怎么比得上我們這里,種田有飯吃。”
佛法在種田吃飯中,不在熱烈研討里。熱烈討論,是一種外在的追求,是一種貌似走向神圣,其實只得神圣皮毛的東西。道,就在穿衣吃飯之中。
拄杖橫挑啰哩啰
令滔在泐潭那兒學(xué)禪已經(jīng)有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天,泐潭問他:“祖師西來,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對這,你懂嗎?”
令滔說:“我不懂?!?
泐潭說:“你沒有出家當(dāng)和尚之前,在干什么?”
令滔說:“牧牛?!?
泐潭問:“那時,你是怎么牧牛的呢?”
令滔說:“早朝騎牛出去,晚后又再騎回來。”
泐潭說:“既然如此,你又怎么會不懂呢!”
令滔一下子就省悟了。于是寫一頌:“放卻牛繩便出家,剃除須發(fā)著袈裟。有人問我西來意,拄杖橫挑啰哩啰。”
禪就在日常生活之中,令滔出家前放牧,過一種日常生活,相當(dāng)于山是山,水是山;出家以后,參習(xí)禪理,相當(dāng)于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開悟之后,仍是一種日常生活平常心,一種出家人的日常生活:拄杖橫挑啰哩啰。
由此可以說,禪是一種智慧的圓圈,從日常生活中出去,又回到日常生活中來。翠巖可真的公案,同樣可以看成是這個圓圈的智慧:
慈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可真說:“無云生嶺上,有月落波心。”
這個回答應(yīng)是很好了,但慈明眼含嗔意,厲聲喝道:“看你,頭都白了,牙也松了,還是這個見解,如何解脫生死?”
可真心中悚然,請求指示。慈明說:“你問我?!?
可真依言發(fā)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慈明用雷一般的聲音說:“無云生嶺上,有月落波心。”
可真一下就省悟了。雖然是同一句話,但可真第一次回答的時候,只理會其日常性,并未深悟出其中的佛理,因此慈明一喝,他就失去了自信。第二次慈明回答的時候,他真正理解了自己語言的全部意義:佛法就在日常生活的趣味之中,嶺上有云,云卻不生在嶺上,云浮嶺上乃一種因緣;月落波心,月卻不真落波心,波心中乃月在水中的倒影。
萬古長空,一朝風(fēng)月
有一首偈語專門述說“平常心是道”: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
充滿了對春夏秋冬人間事物的欣賞,是入世的,是在世的,但又不執(zhí)著,不掛心,以空心入世。在現(xiàn)世之行與超世之心中達到了一種巧妙的平衡。禪道的平常心,其關(guān)鍵、其妙處,也就是在于這一平衡。
平常心,住行坐臥、穿衣吃飯、屙屎送尿,確實平常,但又是經(jīng)過一番艱苦的修行才能獲得的。禪宗對達到平常心的過程,有一種很好的說法:
參禪的第一境是由凡入圣。即從普通人的凡境進入佛教的圣境,這相當(dāng)于前面青原禪師講的從“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也就是學(xué)習(xí)佛理,用佛理來分析、看待現(xiàn)世的階段。
第二境是由圣入凡。即由佛教的圣境又回到普通人的凡境,這相當(dāng)于青原禪師講的從“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回到“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也就是以成佛之全身心去感受現(xiàn)世。一種內(nèi)懷空心的平常心。
第三境是非圣非凡、即圣即凡。當(dāng)由圣入凡之后,之所以區(qū)別于最初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凡,就在于由圣入凡后的凡是非圣非凡、即圣即凡。為了把這種即圣即凡區(qū)別于由凡入圣時的凡,特別要強調(diào)凡中的圣意。同樣,為了把這種非圣非凡區(qū)別于由圣入凡之圣,又特別要強調(diào)圣中的凡意。因此大師們反復(fù)述說平常心是道。有了即圣即凡的佛境,禪者便呈現(xiàn)出不同于以往佛教的新的風(fēng)韻。深知“本來無一物”,因此他對事對物、對人對己均不固執(zhí),明白“事物因緣而生”,因此他特別珍重已成的當(dāng)下緣分。洞曉“主客本無二”,他對人對物、對事對己都一往情深,身與物化。深知“四大皆空”,他以空心入世,明曉“色即是空”,他入世而不累于世。
通過這三種境界的闡述,禪宗的“平常心是道”就有了一個清楚的界定。它的意味,就在于平常心與道的互滲互補,混然一體,不知何者為道、何者為平常心這樣一種合一的境界。
對于這種非圣非凡、亦圣亦凡的圣凡合一和不知何者為圣、何者為凡的境界,禪宗還有一種描繪,同樣是三種境界:
第一種境界是“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落葉是現(xiàn)世的活躍存在,空山是超現(xiàn)世的實相,落葉與空山、現(xiàn)世與超世,混然一體,無從尋跡而又確然存在。然而,落葉呈出的是一種蕭條之意,意味著現(xiàn)世中人的本體之思還在尋尋覓覓之中。
第二種境界是“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笨丈绞浅赖膶嵪唷⑺骰ㄩ_是現(xiàn)世的活躍存在,花水與空山、現(xiàn)世與超世,混然一體,花自盛開水自流,沒有人為,一任自然,平常中有道,道寓于平常。然而,那水流花開呈出了一派生意,意味著現(xiàn)世中人正處在對佛的深深的體悟之中。
第三種境界是“萬古長空,一朝風(fēng)月?!比f古長空是超世永恒實相,一朝風(fēng)月是現(xiàn)世生動景象,現(xiàn)世與超世,混然一體。萬古長空呈出為一朝風(fēng)月,一朝風(fēng)月就在萬古長空,既是永恒,又為現(xiàn)在,既顯現(xiàn)在,又是永恒,亦圣亦凡的境界得到了一種最有詩意而又最平常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