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叔巖吊嗓子,朱家夔操琴
文/侯喜瑞
余叔巖先生是繼承譚派藝術,將其向前發(fā)展了一步的優(yōu)秀演員,是余派老生的創(chuàng)始人。我們管他的嗓子叫“云遮月”,因為他的嗓音非常悅耳動聽。我跟他在一塊唱時,為了說戲、排場子等,常到他家去。那時他每天上午由琴師給吊嗓子,可是他吊嗓子的方法很特別,跟別人不一樣。
別的人,唱老生的也好,唱青衣的也好,都是吊本行的,而他不是。他是先吊老生的西皮原板、快三眼等等,然后胡琴改二黃弦,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吊花臉的;第三段吊青衣的小嗓,總是《汾河灣》那段“兒的父去投軍無音信”,剛唱完小嗓,再改花臉,唱段西皮,最后是吊老生的。
余叔巖《四郎探母》
【1925年百代唱片】
李佩卿京胡、杭子和司鼓
[西皮小導板]老娘親請上受兒[回龍]拜!
[ 西皮二六 ]千拜萬拜也是折不過兒的罪來。
孩兒被擒在番邦外,
隱姓埋名躲禍災。
多蒙太后恩似海,
鐵鏡公主配和諧。
兒在番邦一十五載,
常把我的老娘掛在兒的心懷。
胡狄衣冠懶穿戴,
[ 西皮快板 ]每年間花開兒的心不開。
聞聽得老娘征北塞,
喬裝改扮過營來。
見母一面愁眉解,
愿老娘福壽康寧永和諧無災。
起初我不明白,這么一來,按常理說,不是把嗓子毀了嗎?可是他的嗓子是怎么用怎么有,并且分外好聽。后來我才知道,余先生按這種方法吊嗓子實在高明。
他一段唱老生的西皮原板、快三眼等,是因為剛起來不久,氣還沒勻,用頭一段練氣口;吊完之后歇一會兒,吊花險的二黃這是為了使嗓音寬厚,唱時“打遠”,防止把嗓子吊得挺高、很窄,遠了聽不見,近了聽著尖聲細氣的;吊完再休息休息,就改小嗓子,吊青衣的唱。為什么老是《汾河灣》那段呢?原來這段唱“一七”音多,對老生用腦后音、拔高、嘎調如《探母》的“叫小番”等有益。休息完了之后,再翻回吊花臉,是避免盡吊小嗓,假音多,再用真嗓時,容易“左”,所以用花臉的寬音拉回來;最后才是歸本行老生。
當然,每個人的天賦條件不同,也許余叔巖先生這么吊就好,別人使這種方法就不恰當,也未可知。今天說它,只是供大家參考。還有,就是想說明過去那些著名的藝人為了使自己的藝術提高,私下里不知下了多大苦功,找了多少不同的方法去練,才在舞臺上達到了被人稱好的程度,都不是僥幸得的。
《京劇談往錄》北京出版社1985年2月出版 侯喜瑞口述、張胤德整理“學戲和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