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三歲跟了你，你好話說盡，承諾給我一輩子幸福，可是有了孫子后，你把我變成了保姆傭人，這就是你給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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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過了年，孟玉就覺得日子有點兵荒馬亂。公司放假，不上班，和老公孫建設過二人世界本也不錯，可是兒子孫玨一家三口也住在這里。
孫玨和媳婦成了甩手掌柜，就在房間里刷手機打游戲，飯不做，孩子不管。
孟玉和老公一個看孩子，一個做飯收拾房間，孟玉干著干著，氣就不打一處來。
可是想想，自己怎么著也是后媽，繼母，所以忍忍吧，忍到上班就好了。
孫建設比她大了整整十歲，當年，孟玉剛參加工作，孫建設是部門經(jīng)理。一米八的身高，寸頭，犀利的眉峰下，是一雙細長的眼睛，鼻梁起節(jié)，看起來陽剛陽剛的。
孟玉看得如醉如癡。
孫建設也喜歡小家碧玉性格溫順的她，開始猛烈追求，給了她如父如兄如山如海的感情，盡管當時他離婚三年，兒子孫玨九歲，可是愛情來了，這些都不是事，她深陷不能自拔。
那年她二十三歲。
老媽不同意，但是，孟玉不聽，孫建設就信誓旦旦地保證一輩子對孟玉好。
孫建設做到了呢。
孟玉彎起嘴角，真的，婚后，孫建設給她和孫玨一樣的寵愛，二人在一個單位，下午三點多，他都會來到她的辦公室，親切喊道：“老婆，給你帶了吃的，跟我出去拿下?！?/p>
孟玉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去買的，有時候是甜品，有時候是奶茶，有時候是點心，量很大，分給同事，大家都說齁甜齁甜的。
他兒子孫玨也乖巧懂事，和孟玉相處得很好，如今也娶妻生子。
日子過得又是秧歌又是戲。
只是，自從孫玨有了媳婦和孩子，孟玉就有點不開心和別扭，雖然不在一起過，但是周末小二口就回來蹭飯，有時候還把衣服拿回來洗。
有了孩子更不像話，幾乎把孩子扔在孟玉這里了，孫建設很是開心，大孫長大孫短的，一個人看孩子一個人就得做家務，如今孫子尚尚三歲了，孟玉幾乎把一輩子的家務活全干了。
她有點后悔，知道孫建設這么喜歡小孩，不如他們也生一個了。說來也怪，結婚十九年，一直沒懷孕，各個醫(yī)院檢查過，醫(yī)生都說正常，但是，不正常的就是一直不孕。
好在孫建設總說：“不急，疼你就夠了”，這讓孟玉寬心不少。
有孩子在，孟玉天天都得洗衣服，她剛把衣服泡上，兒媳汪笑笑手里也拿著幾件衣服過來：“阿姨，洗衣服啊，勞駕把這幾件帶著洗下?！?/p>
丟下衣服直接走了，這已經(jīng)N次了。
孟玉第一次知道不喜歡一個人是啥樣的，看一眼，就想罵人。
她看見兒媳婦汪笑笑就是如此。
汪笑笑比孫玨大三歲，把孫玨拿捏得死死的，會說話，會來事，嘴像抹了蜜似的，可是，孟玉覺得她不實在，看她時習慣微抬著下巴，透著幾分高傲，就像芭蕾舞演員那樣，眼睛后面總有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每次洗衣服，笑笑都笑嘻嘻的把她和孫玨的衣服拿過來：“阿姨，帶著洗一把，我聯(lián)系點業(yè)務?！比缓鬅峤j的抱抱孟玉的肩。
開始，孟玉沒多想，有次，想問笑笑真絲睡衣手洗還是機洗，就看見笑笑躺在床上在玩消消樂。后來又看見幾次和同學視頻聊天，嘻嘻哈哈的，根本就不是聯(lián)系業(yè)務。
孟玉感覺到汪笑笑就是把她當成了免費的保姆，嘴上說得好聽，行動上就是拿她當傭人。
想想孫玨結婚也三四年了，逢年過節(jié)只看見他們?nèi)耍瑥臎]看見小二口花過一分錢，而且吃得理直氣壯，住得也心安理得。
最讓孟玉受不了的是剛買了一個包，汪笑笑相中了，非要換，嘴上還說：“我媽就可土了，買什么我都不要，不像您，時尚而且會買東西，比我買的還好看。”
一般老人聽見晚輩這么說都會開心，可是，孟玉不開心，她花二千多買的，她也喜歡。
笑笑根本不看孟玉的臉色，直接就拎走了。
“哪有這樣的。”孟玉氣得臉色發(fā)白。
后來，孫建設又給她買了一個，孟玉心里才好受些。
包包事件后，孟玉對小二口的態(tài)度冷落不少，但是笑笑好像一點沒感覺，依舊親切如常，弄得孟玉倒是覺得自己有點小家子氣了。
笑笑經(jīng)常摟住孟玉的肩膀，輕飄飄地說：“我們同事都說你長得年輕，像我姐姐呢。”
孟玉開心地笑了，過后反應過來，她們倆也就差十歲，像姐倆也正常嘛。
再后來，笑笑經(jīng)?？疵嫌竦囊鹿?，有相中的衣服拿過去就穿，穿完也不洗，就又扔了回來。
孟玉幾次想發(fā)作，但是想想自己的立場，后媽，后婆婆，就偃旗息鼓了。
終于盼到上班了，孫玨一家也回到自己的房子了。
孟玉第一次這么喜歡上班，真好。
2
沒上幾天，就趕上五一放假，孟玉想和老公出去玩幾天，要不又得在家看孩子。
那天，窗外月色正好，稀疏的月光繞在周圍。
晚上，孟玉特意下廚，做了老公愛吃的蒸魚，然后，眉眼帶笑，看著老公說：“后天，五一放假我們出去旅游吧，三年沒溜達了。”
“呵呵，行啊，就這事？這還用打商量，親自下廚？你說去哪咱就去哪?！崩瞎凵駥櫮纭?/p>
孟玉高興得顧不得收拾碗筷，開始在網(wǎng)上訂機票。
去大理還是成都呢？
孟玉開始瀏覽兩地機票的價格。
正在比較著，孟玉微信響了，她看了一眼，是汪笑笑，心里就是一沉。
“阿姨，我和孫玨五一出去玩，尚尚放你那里了?！?/p>
“笑笑，我和你爸也要出去溜達……”
“哦，你們也要出去？你們?nèi)ツ模恳黄鸢?。”笑笑爽朗地說。
“想去大理或者成都。”孟玉如實回答。
“我們也去，你定五張機票吧?！蓖粜πγ畹目谖?。
孟玉愣住了，心口有風呼嘯而過，吹滅了那里原本熊熊燃燒的熱情。五個人出去，得多少錢？汪笑笑不會拿一分的，而且，一路上吃喝都得她負責，還得繼續(xù)做保姆。
她不想。
“這次我想和你爸二個人出去，你們一家三口單獨玩吧?！泵嫌裼X得自己說得沒毛病，電話那端啪嗒就撂了。
一會，孫建設過來，看了一下她，問道：“你不愿意和笑笑一起出去玩？”
“嗯，我想我們兩個人?！?/p>
“一家人在一起多有意思啊，別人家孩子你想讓跟著還不愿意呢，孩子們愿意咱應該同意才對?！?/p>
“我不同意。三年，他們一家三口吃住都是我們負責，孩子奶粉錢他們都沒拿過，放假他們小兩口就出去玩，我們就在家看孩子，現(xiàn)在孩子三歲了，他們可以帶著的。”
“要和我們一起，那你問問他們拿錢不？路上誰照顧孩子？還不是我們，這么累的旅游，我不愿意?！泵嫌褚豢跉庹f出了自己的積怨。
“老婆，這就是你不講理了，一家人，還分什么你我，我們老了將來還不是指他們的。”孫建設臉色有點不好看。
“那是你，我可指望不上，這幾年，我就沒看見他們買過一次菜，給你給我買過一次東西。你一個月八千多，我五千多，不都當生活費貼補他們了？”
孟玉氣得臉色煞白，她想起了種種過往，沒有一件事是讓她不生氣的，就繼續(xù)說道：“我買的衣服和包，哪一個不是笑笑喜歡就拿走，那也是我喜歡的，憑什么就要可著她來？”
委屈涌了上來，淚珠在眼眶里晃晃蕩蕩的。
“越說越離譜了，笑笑看上你買的東西說明你年輕時尚，你該高興?！?/p>
以往，孫建設看見孟玉生氣，絕對會安撫，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而今天，對于孟玉的委屈，卻視而不見。
“這叫奪人所愛好嗎，穿過了再拿回來給我，我不想穿?！?/p>
孟玉情緒突然失控，有點歇斯底里，她憤恨地看著孫建設：“我現(xiàn)在就是他們免費的保姆，保姆還掙工錢，我還得搭上工資，我就比笑笑大了十歲，憑什么我就得伺候她，遷就她？”
“你說的什么話，這是一個長輩該說的嗎？”
孫建設語氣凌厲，這更刺激孟玉，她不管不顧地喊道：“如果當我是長輩，怎不見她一分錢孝心，除了啃老，我看不見他們一點長處，他們把我們當傻子，你是，我不是?！?/p>
“你要是親媽，會說出這樣的話嗎？哪個家長不都是這樣幫孩子的。”
“你娶我是為了給孫玨找媽嗎？你知道，我不想……”
孟玉淚流滿面，如鯁在喉，她是因為他的愛才嫁的，但是她愿意愛屋及烏，可是，十九年，那個九歲的孩子早已成人，卻讓她繼續(xù)伺候他及一家，而從沒說過一句辛苦。
還有孫建設，只要涉及兒子，他就無條件地站在兒子一邊，從孫子出生，他看不見她的忙碌嗎？哪個周末她不是帶孩子？
孫建設卻覺得理所當然。
“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在家?guī)Ш⒆影伞！?/p>
“要去就五個人一起，不去就在家?guī)Ш⒆印！?/p>
“我自己去。”孟玉重新拿起手機，開始訂票，孫建設一步跨過來，搶過手機，啪的摔出去，孟玉愣了幾秒，毫不猶豫地把還沒收拾的碗筷摔到地上，骨瓷的碗碟立刻碎成幾瓣。
“你……”孫建設舉起手。
“你打我試試？”孟玉迎了上去。
“你簡直是瘋了，不可理喻?！?/p>
“你們?nèi)叶集偭耍浅匀瞬煌鹿穷^的瘋魔?！?/p>
孟玉頭也不回，沖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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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孟玉帶著母親出去玩了幾天，三年因為帶孩子，很少照顧母親，母親一直獨居。這次和孫建設吵架，突然想到當年老媽反對她嫁給孫建設，是不是就看到了今天。
婚前是看愛情，而婚后，愛情是最具無輕重的，什么都比愛情重要。
孫建設一個電話都沒有。
孟玉看見了笑笑發(fā)的朋友圈，她和孫玨去大理了，想必孫建設在家看孩子吧。
孟玉嘴角扯起嘲諷，孫建設的工資卡在孟玉這里，孫玨因為老爸拿不出錢，竟沒讓老爸跟隨，可憐天下父母心。
老媽看見她悶悶不樂，似乎猜到了一些，安慰道：“孫建設對你是好的，這么多年我都看見了。他疼兒子也是真的，全天下的父母都一樣，這個你不能挑。”
“媽，為什么父母就一定要幫兒女看孩子？為什么我一定要事事讓著笑笑？我才四十二歲，我不想這樣一輩子?！?/p>
“竟說孩子話，年齡再小，你也是長輩，也是婆婆，讓著是應該的，如果當年你找個和你一般大的，就不用這么早當婆婆了?！?/p>
孟玉自嘲地笑了下：“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毕袷亲匝宰哉Z。
五天了，孫建設一個電話都沒有，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會把她捧在手心里，可看不了她生氣難過了。
“媽，人是不是會變的？”
老媽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媽問你，孫建設和別人掉河里了，你先救誰？一定是孫建設?？墒俏乙蛯O建設掉河里了，你還會救孫建設嗎？”
母親緩了下口氣：“你們感情沒有變，身邊的條件變了，所以別和他兒子較勁，更別和笑笑較勁，兒子是孫建設最重要的，笑笑是孫玨最重要的，你也重要，但是不能和他兒子比?！?/p>
孟玉默不作聲，母親說的是對的，沒有孫玨，她怎么做孫建設都依著她，有了孫玨一家，她就是配角。
要是知道有今天，當年想辦法生個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母憑子貴，孫建設也不會眼里只有兒子一家。
可是，這么多年，怎么就沒懷上呢？要不，去做個試管嬰兒吧，年齡也不算大。
孫建設一直沒電話，也不來哄哄，怎么下這臺階呢？
孟玉想了想，還是沒忍住，發(fā)了條信息：“我想去做試管嬰兒?！?/p>
半天也沒有回音。
孟玉突然不安起來，別是病了吧，否則怎會這么多天沒動靜。
“怎么不回信息？你還好嗎？”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回信，孟玉徹底不安，一定是孫建設出事了，否則不會這么多天不聯(lián)系，也不會發(fā)消息不回。
她顧不得臺階不臺階了，抓起衣服就往外走，也顧不得老媽的挽留，徑直奔家。
打開房門，廚房就傳來笑笑的聲音，因為說得忘乎所以，她開門的動靜都沒有聽到。
但是，孟玉聽見了他們說話的內(nèi)容。
孫建設在做飯，笑笑一腳門里一腳門外。
“爸，房子過戶到孫玨名下，以后就沒有羅亂了，等到孟玉知道，已經(jīng)過完戶了，她也沒招。”
孟玉愣在那里，房子是十九年前結婚時孫建設買的，可是怎么要過戶給孫玨呢？那他們以后住哪？
“她沒有孩子，將來還不是你們的。”孫建設的聲音。
“爸，她才比我們大幾歲？我們都不一定活過她?！毙πΦ穆曇?。
“爸，你就說孫玨做生意要貸款，先把房子抵押出去，然后還不上，房子不就過戶了嗎？”笑笑出著主意。
“這事以后再說……”孫建設婉轉拒絕。
“不用以后，我不同意。”孟玉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沖上了頭，冷冷的聲音喊道。
“呦，怎么還偷聽人談話呀?！蓖粜πω啃绷怂谎?。
“我的家，我不需要偷聽，倒是你，來我家做什么，我不歡迎你。”
“你有沒有搞錯，你的家？你問爸答應了嗎？”汪笑笑尖聲回到。
“我不需要問，我們是合法夫妻，這就是我的家。你，現(xiàn)在，出去?！泵嫌褚桓眲C然不可侵犯的樣子。
“孫玨，你快來，孟玉說是她的家，你算什么？”
孫玨正在房間看孩子，聞聲也走了出來，他陰沉著臉，不問青紅皂白地說道：“怎么就不是我的家了？”
孟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笑道：“你已經(jīng)有自己的家了，所以這里是我的家。”
孫玨陰沉地看著孫建設：“爸，你是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唄，那好，我們一刀二斷。”
孫建設不知道生誰的氣，臉色蒼白，低聲呵斥道：“孟玉，別口無遮攔。”
“我怎么口無遮攔了，是她要把房子過戶，是她要我們居無定所，我說錯了嗎？”
“孟玉，你搞清楚，房子是爸在你們結婚前買的，按照現(xiàn)在的婚姻法，就是我們的?！?/p>
“可惜，不是現(xiàn)在，而且你爸也說過，房子給我養(yǎng)老，和你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如果你要算賬，我倒想算算我養(yǎng)了孫玨十九年，這感情費，人工費，怎么算？我每月五千多工資都搭上了，這又該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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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笑笑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平時公公處處呵護孟玉，她早就看不順眼了，如果老兩口感情有了嫌隙，那她就有機可乘，說不定，公公的工資卡也有放她那里的可能。
她惡狠狠地看著孟玉，平時溫溫順順的，沒想到吵架也伶牙俐齒。她想到擊敗孟玉最好的辦法就是釜底抽薪，讓她無力可發(fā)。
“這是你自己愿意的，否則我爸怎么會和你不要孩子？”
她說出了真相。
當年，孫玨不同意父親再婚，孫建設就保證不再要孩子，婚后孫玨就把這話告訴了汪笑笑。
這話夠毒，孟玉的思想和靈魂一下子就被毒死了。
她被噎在那，什么都說不出來。
不是一直認為自己有毛病嗎？
誰知道是他不要，不要和自己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