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讀紅樓》8
風之子原創(chuàng)
前面說過，《紅樓夢》創(chuàng)作的起源，乃是《風月寶鑒》。第一回有這樣的話：
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
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炯仔缑寂貉┣叟f有《風月寶鑒》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懷舊，故仍因之。】
這就說明了《風月寶鑒》和《紅樓夢》的關(guān)系，《風月寶鑒》是《紅樓夢》的發(fā)端，《紅樓夢》是《風月寶鑒》的成稿。這是一個一脈相承的創(chuàng)作和修改的過程。
那么，《風月寶鑒》又是一部怎樣的書呢？曹雪芹寫《風月寶鑒》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其實，曹雪芹是一個極其懷舊的人。他的曾經(jīng)過往，是會巧妙的留下痕跡的。就好比希區(qū)柯克、提諾昆丁、張藝謀、陳凱歌這樣的大導演，很熱衷于在自己的電影里扮演一個小角色，留下一個背影。
第一，小說第一回，借有靈性的石頭之口，與空空道人對話，其實已經(jīng)說出了當初創(chuàng)作《風月寶鑒》的初衷。所謂：
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奸淫兇惡，不可勝數(shù)。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污臭，涂毒筆墨，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shù)。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于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且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書中所有之人，但事跡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zhèn)髡?。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縱然一時稍閑，又有貪淫戀色、好貨尋愁之事，那里去有工夫看那理治之書？所以我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稱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悅檢讀，只愿他們當那醉淫飽臥之時，或避世去愁之際，把此一玩，豈不省了些壽命筋力？就比那謀虛逐妄，卻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腳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舊稿。
這段話，其實就是《風月寶鑒》創(chuàng)作的初衷，雖然其間已經(jīng)說了所謂風月筆墨描寫的女子竟不如曹雪芹一生所遇所見之女子，已經(jīng)有了《紅樓夢》女性崇拜的雛形，但是，其意還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借此否定世俗的才子佳人小說，風月筆墨，做道德批判，試圖以道德救世。
第二，這樣的初衷，還體現(xiàn)在第十二回賈瑞之死。賈瑞就是初涉風月場的浪子，偷偷讀了幾本歪書，深受風月筆墨之害，不禁想入非非，以為滿世界都是寂寞淫蕩女子，等著男人來尋是非，更妄想與鳳姐偷情，而貽誤了短暫的生命。跛足道人給賈瑞治病所贈予的風月寶鏡，所謂：
“這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制，專治邪思妄動之癥，有濟世保生之功?！?/p> 賈瑞不聽勸告，不照正面，專照反面，也就是不走正道，專走邪道，所以精盡人亡。
第三，這樣的初衷，還體現(xiàn)在第五十四回賈母當著賈府上下狠批才子佳人小說的俗套，為寶黛正名。
其實仔細想想，歷經(jīng)富貴繁華的曹雪芹，有這樣的想法一點兒也不奇怪，他目睹過太多太多的貴族公子哥兒荒淫無度，逞皮膚之淫，早早的丟掉性命，甚至敗家誤國。曹雪芹有切膚之痛，創(chuàng)作伊始，自然會走到風月批判、道德救世的路上去。
可以這么說吧。雖然隨著創(chuàng)作的深入，曹雪芹已經(jīng)摒棄了當初寫《風月寶鑒》時的以道德人倫救世的初衷，改為表現(xiàn)金陵十二釵的悲歡離合和四大家族的榮辱盛衰，但以道德人倫救世也成為了后來《紅樓夢》的主要題旨之一，得以保留。
如是，我們才可以窺得《紅樓夢》創(chuàng)作之流轉(zhuǎn)，成書之過程。（風語紅樓講座在喜馬拉雅開講啦。直接在喜馬拉雅搜“風語紅樓講座”即可收聽?！讹L語紅樓》1、2輯當當網(wǎng)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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