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個莊子,他的故事總能給人醍醐灌頂般的頓悟。當(dāng)我們被過多的東西捆綁,活得越來越沉重的時候,不妨汲取些許莊子的智慧。換一種思維模式,世界將會變得不一樣。
誠然,莊子在先秦諸子百家中,是最與眾不同的,也是最接近神的人。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終究難免一死,莊子也不例外,但是在由生往死的旅程中,他做到了“長智”。
莊子臨死前說的兩句話,不僅泄露了“道”的生死天機(jī),還透露著人生的大境界。
在臨死之際,莊子拒絕了弟子為他舉辦隆重葬禮的送別儀式。
他說: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
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制作了無數(shù)豪華的陵墓,被稱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自認(rèn)為自己功蓋三皇、德過五帝,相信人死之后也可以享受陵寢之中的一切,于是歷時39年用工七十二萬人修建了極盡奢華的秦始皇陵。
整個陵墓建造的極其龐大,作為陪葬品的各種奇珍異寶不計其數(shù),僅出土珍貴文物就多達(dá)5萬多件。甚至鑲嵌了明珠當(dāng)作日月星辰,灌注了幾十米深的水銀充作湖海江河。
但是莊子作為楚莊王的后裔,一個學(xué)識淵博,精神超脫的天才,他對自己的身外之物要求是苛刻的,因此無論多么貧困都沒有一點狼狽之氣。
莊子不與充當(dāng)統(tǒng)治者爪牙的士人為伍,他用浩渺無盡的天地做棺材,用照臨下土日月做棺材上的雙璧,用斑斕流轉(zhuǎn)的星辰做點綴的珍珠寶石,世間萬物不論是飛禽走獸還是奇花異草皆是他的陪葬,難道這些比秦始皇的奢華陵墓差嗎?
莊子原是楚莊王的后裔,學(xué)識淵博的他游歷過不少國家,如果他要是想獲得錦衣玉食,求取榮華富貴,可謂是如探囊取物一樣容易。但他偏偏是一只有潔癖的鳥,這一點莊子的朋友惠施應(yīng)該是清楚的。
當(dāng)惠子做了梁惠王的宰相時,身為好友的莊子前去與他交往,卻有挑撥離間的小人對惠子進(jìn)讒言,表示莊子此行是為了取其相位而代之。惠子就派人在城內(nèi)搜尋莊子三天三夜,想要勸說莊子離開這里,不料莊子主動找他講了一個故事。
話說南方有一只名叫鹓雛的鳥,它從南海出發(fā)日復(fù)一日地往北海飛去。即使在奔波中感到疲倦,也只在梧桐樹上休息,即使在飛翔中感到饑餓,也只吃竹子結(jié)的雪白的果實用以飽腹,即使在跋涉途中感到饑渴,也只喝甘泉中流淌的水。
后來有一只貓頭鷹捕食到一只腐爛的老鼠,恰好此時,鹓雛從他身邊飛過,貓頭鷹生怕自己的食物被搶,于是驚慌失措的大喊:“你是想要奪取我的食物嗎?”
莊子說:“獨與天地精神往來?!?/p>
吃飯,睡覺,上班,娛樂……
人在世間所做的所有之事,無一不是入世之事,誰都無法擺脫塵世的糾結(jié),人的自由與解脫都在“道”里面。無論悲喜順逆,人生的煩惱與痛苦都是無可奈何之事,放寬慧眼、穿透表象,就不會隨著外在的成敗得失而陷于喜怒哀樂的情緒困擾。
一切變化都是“道”的姿態(tài),天大地大,人在其中,背后都有一種隱形的精神連接,莊子無疑就是那只有潔癖的鳥,他不羨慕惠子的相國之位,并對之嗤之以鼻。
人的享受,有物質(zhì)享受,有精神享受。
俗話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p>
面對人生的死生窮達(dá),都不能混亂胸中的純和之氣,這一點才是莊子想說的。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珍貴的而短暫的,真正的聰明人絕不會讓自己活在別人的眼中,從他拒絕楚威王向他拋出的相國之位亦可以看出。當(dāng)時他靠編草鞋度日,家里甚至貧困到無米下鍋,但是他還是拒絕成為君王的玩物。
他對楚國的使者說,祭祀用的牛雖然每日不缺糧食喂養(yǎng),甚至可以披上華服錦繡,但是他卻無法避免充當(dāng)祭品任人宰割的命運,活的還不如豬圈里的一只豬,而他不想成為一只這樣的獵物,反而寧愿像烏龜一樣在泥塘里自尋快樂。
莊子寧愿曳尾于涂也不愿到楚國拜相,處亂世而不折損氣節(jié),他逍遙而來,飄逸而去,面對貧困與生死可以說是完全看開的。
大多數(shù)人活一輩子,不都在為錢財名利爭斗不休嗎?
先不說自己的才能有多么平庸或出眾,被物欲損耗的生命真的值得嗎?當(dāng)自己的喜好和尊嚴(yán)、自我實現(xiàn)和社會公義,使自己精神層面的痛覺神經(jīng)達(dá)到最敏感的頂點時,當(dāng)自己的情緒感知一步步鈍化掉時,不妨想想莊子,為自己疲憊的靈魂打開一個可以短暫喘息的窗口。
世界上還有比死更大的事嗎?
天地為棺槨何嘗不是一種特立獨行的反抗呢?
人人都說莊子豁達(dá)灑脫,但是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條與之相悖的道路
這何嘗不是一種對自己的殘忍呢?
當(dāng)莊子提出以天地為棺時,他的弟子們一開始是非常反對的,認(rèn)為飛鳥會將莊子的身體吃干抹凈,但是莊子不以為然。
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
他想的是如果不掩埋自己的尸體,那么自己就會被烏鴉、老鷹一類的飛禽吃掉,不過即使是把自己埋在地下,也會被螞蟻一類的昆蟲吃掉,這樣無非是把烏鴉和老鷹的食物搶奪過來給螞蟻吃而已,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這么偏心呢?
人和動物都活在世界上,本質(zhì)上是沒有什么區(qū)別的,無論是烏鳶還是螻蟻又或是人都一樣,遑遑光陰數(shù)十載已是上蒼給予我們最好的禮物,當(dāng)世人為了內(nèi)心的欲望拼命往上擠時,莊子卻將人內(nèi)心最隱蔽的欲望消除一空。
生和死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人本來就是沒有生命和形骸的,死后安然歇息于天地之間不過是歸于原本了,所以不必過于迷戀生,過于恐懼死。
任何事物都是隨起隨滅、隨滅隨起的,世間萬物皆處于變化當(dāng)中,生生死死的循環(huán)是生命的本質(zhì),糾結(jié)于是非因果的肯定、否定只會徒增煩惱,擺脫身外之物如功名利祿等的羈絆,而關(guān)照于事物的本然,就會減少過多的分別心、對待心。
無限的時間和空間恰恰是生與死之間的差別,人的生命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細(xì)胞每時每刻都在生生滅滅,佛法稱之為無常,活著則存在于限制中。
還記得莊周夢蝶的故事嗎?
話說莊子躺在大樹底下休息時,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愉快愜意地在花叢中飛舞,仿佛瞬間忘卻了所有的煩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莊周,直到大夢初醒后才發(fā)覺自己就是一個僵臥在樹底的莊周。然后他就想:到底是莊周在夢里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夢到了莊周呢?就在這短暫的剎那間,夢境與現(xiàn)實究竟是個怎么分辨法呢?
蝴蝶在中國是一個很特殊的意象,象征著精神世界的自由,以及虛無縹緲的夢境,人們則往往將它看作是死亡的象征。但我覺得蝴蝶可以同時代表生和死,以及生死之間的狀態(tài)。
破繭而生的蝴蝶與人類靈魂的寫照不謀而合,外表的精致個性與內(nèi)在的精神延伸息息相關(guān)。
虛擬的夢境總是短暫的、靠不住的,正如蝴蝶的生命短暫脆弱也很美麗,美夢終有一醒,人們真正地擺脫現(xiàn)實生活束縛的過程好比蝴蝶作繭成蛹之后的過程。
一種通過自由的想象而不斷充實意向內(nèi)容的過程,正好對應(yīng)著蝴蝶羽化后的重生。如同一個綺麗的夢,人在睡眠的時候猶如死亡一樣失去了意識,擺脫了肉體之身的束縛,所以“我”消失了,但是在睡夢中,人們便打破了生死、物我的界限。從喧囂的人生走向逍遙之境,另一個“我”誕生了,這是一種分別的眼光,是人為的區(qū)分。
就像由蟲化蛹、由蛹化蝶過程一樣,他們的生命本質(zhì)都是“道”,快樂也好,悲傷也罷,都是虛幻不實的,具有智慧的人才知道人生就是一場大夢。
以萬物齊同為一的態(tài)度將宇宙萬物視為一個生命整體,遵循它的變化秩序,才能得其所哉。
莊子生活在一個混亂而痛苦的年代,逍遙之境亦是他永恒的追求,都說人生如夢,其實不管生死還是功名利祿都是這個道理。宇宙萬物都是相互變化的,這個世間如夢境、如泡沫、如霧靄,所有的變化本質(zhì)上都是萬物同一的,生死就像春夏秋冬四季運行變化一樣,愿我們每個人都能在紛繁復(fù)雜的人間世里,得到真自在,真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