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是縣衙建筑的第一要素，有了這重重設(shè)障的墻，才凸現(xiàn)了衙門之門的重要性。最重要的墻是圍墻。整個建筑群圍繞著一圈高高的圍墻，而縣衙建筑群的每一個功能區(qū)域，也都是大大小小的被一道道圍墻圍成的四合院院落。
清朝雍正年間的直隸總督唐執(zhí)玉是個勤于政事的好官，當了總督后依然事必躬親。有一次來到一個屬縣視察，發(fā)覺該縣所辦的一個殺人案似乎有誤，當晚他就住在縣衙，在燭光下批閱卷宗。那晚正下著蒙蒙細雨，到半夜他聽見外面有隱隱的哭聲自遠而近。他叫倒水的丫頭出去看看是誰在哭，那丫頭一到門外就驚叫一聲昏倒在地。唐執(zhí)玉手持蠟燭走到門口，見外面跪著個披頭散發(fā)、滿臉血污的人。唐執(zhí)玉壯起膽子大喝一聲：“你是誰？”那人在地上邊叩頭邊說：“我是大人所審那件殺人案里的被殺死的人，縣官抓錯了兇手，殺我的是某某。懇請大人下令翻案，抓住真兇，使我能夠死而瞑目?！碧茍?zhí)玉說：“知道了?！蹦恰八拦怼逼鹕碜吆?，唐執(zhí)玉半信半疑。第二天親自提審在押的嫌疑犯和有關(guān)的證人，追問那個死者當時所穿的衣服鞋襪式樣、顏色，果然和昨晚所見的死鬼相同。唐執(zhí)玉就命令把在押的嫌疑犯放了，逮捕那死鬼所說的那個真兇，嚴加審訊。無論縣官怎么申辯都不理睬，“南山可移，此案不動”。唐執(zhí)玉的一位師爺見東家這次固執(zhí)得莫名其妙，就偷偷地詢問原因。唐執(zhí)玉說了那晚的情況，那師爺問道：“死鬼是怎么走的？”唐執(zhí)玉說是翻墻走的。師爺說：“鬼有形而無質(zhì)，來去飄忽無蹤，不該翻墻?！彼?zhí)茍?zhí)玉和他一起到墻邊查看，果然見墻上有泥跡，再一路查看幾重墻上都有泥跡，直到外墻。師爺指著這一溜泥跡對唐執(zhí)玉說：“顯然是那個在押的嫌疑犯買通了有輕功的小偷假扮死鬼，以謀翻案?！碧茍?zhí)玉恍然大悟。于是又下令把這個案子翻回來。不過這事傳出去未免會被人譏笑，唐執(zhí)玉也就不再深究那個狡猾的罪犯和追查有輕功的小偷，閉口不提案件翻來翻去的原因。
這個故事見于清朝文豪紀昀《灤陽消夏錄》。從這個故事中就可以知道當時的衙門有著眾多的院落和圍墻，有著復雜的院落套院落、圍墻連圍墻的布局。
最外面一圈圍墻也叫外墻，墻的高度最高。明陸容《菽園雜記》里記載說，明洪武元年（1368年）規(guī)定：“府州縣外墻高一丈五尺，用青灰泥?！币虼丝h衙的外墻高度應該都是4.5米左右。墻一般都是用磚砌的，講究的圍墻頂還蓋有頂瓦，防止雨水沖刷。墻面一般用細灰土粉刷，呈現(xiàn)青灰色。朝南正面的外墻最重要，在大門兩側(cè)的墻面轉(zhuǎn)折一個20度左右的角度斜向大門，以突出大門的位置，這就是所謂的“八字墻”。也有的縣衙在大門處建造“譙樓”，作為控制大門入口的防御工事，同時也起到顯示衙門威嚴的視覺效應。譙樓上設(shè)置鐘鼓，晨鐘暮鼓，為全城百姓報時。
四合院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最主要的平面布局方式?？h衙建筑群由10多個四合院院落組成，這些院落也按照傳統(tǒng)的南北軸對稱布局方式分布，一般有三條軸線、三串院落。
正中的一串院落是整個建筑群的中軸線。從南到北依次為大門院落、大堂院落、二堂院落、三堂院落和內(nèi)衙院落。其中大堂院落占地面積最大，集中了縣衙的職務處理功能，是整個縣衙建筑群的中心。而位于中軸線最北端的內(nèi)衙院落則是整個縣衙建筑群最尊貴的院落，在功能上是縣官及其家屬的住宅。
與中軸線平行的東側(cè)軸線院落從南到北，一般依次為寅丙館或常平倉院落、縣丞院落等。寅丙館或常平倉下節(jié)專門介紹，這里只說一下縣丞小衙門院落。
縣丞是一個縣的“第二把手”，稱之為“二堂”“二尹”。丞字的原意是“秉承”，輔佐、助理的意思。自秦漢時起，每朝每代的縣都設(shè)縣丞，作為長官的助手參與縣政的管理，承上啟下推行政務。唐朝文豪韓愈在《藍田縣丞廳壁記》中說：“丞之職，所以貳令，于一邑無所不當問?！笨墒敲髑鍟r的縣丞盡管號稱“佐貳官”，卻不再是這種承上啟下、無所不問的官職?！洞竺鲿洹だ舨俊芬?guī)定，凡編戶不滿二十里（2200戶）的小縣不設(shè)縣丞，其余的縣份也是“因事添設(shè)，無事裁革”。因此明代各地縣丞已是“廢置不常”。清代也是如此，據(jù)乾隆末年編的《歷代職官表》統(tǒng)計，當時全國1297個縣，才設(shè)了414個縣丞，平均每3個縣還攤不上一個。
縣丞的衙署位于衙門建筑群的東側(cè)副軸線的最北端，也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院落里有一個辦公的廳堂，后面又是一個小小的院落，是縣丞的住宅。由于處在衙門的東面，所以稱“東衙”。因為縣丞比知縣低一級，所以又叫“二衙”。從坐北面南的角度來看，縣丞的衙署處在衙門建筑群的左側(cè)，又稱“左衙”?？h丞在和知縣一起坐堂時（這種情況很少有），要坐在知縣的左手位置，所以也稱“左堂”。
與中軸線平行的西側(cè)院落從南到北一般依次為監(jiān)獄院落、典史院落、主簿院落等。夾雜于三條軸線之間的還有馬房院落和吏員居住的公廨院落，等等。主簿這個官職歷史悠久，但在明清時大多數(shù)縣衙都裁撤了這個官職。到清乾隆朝末年，全國1297個縣，只有98個縣設(shè)主簿。與之相應，主簿小衙門院落在大多數(shù)縣衙里都找不到。
典史是元朝才開始在縣衙門設(shè)立的官職，每縣兩名。明朝大力裁撤了縣衙的編制，只設(shè)立典史一名。按照《大明會典》，典史名義上是管“典文移出納”，但是實際上卻是專管治安“巡捕”之事，相當于一個縣的“警察局長”。明代清官海瑞在嘉靖年間寫的《淳安政事》里已經(jīng)說“典史掌巡捕，民間盜賊、爭斗小事盡屬之”，到了清朝才正式規(guī)定典史掌治安巡捕和“稽檢獄囚”。
明清時典史“未入流”，算不上品級。不過治安職責重要，任何縣份都要設(shè)置，倒是個不可缺少的官職。典史在縣衙門里排行第四，常稱“四堂”“四衙”。有個獨立的小小的四合院，習慣上稱“西衙”。從坐北朝南的角度來看，典史衙在大堂之右，所以還可以稱“右堂”“右衙”。衙門里的書吏稱呼典史為“四老爺”“四爺”，背后叫他“四老典”。民間紳士對典史的尊稱也可以是“父母”，或者因其職掌巡捕而尊稱“捕廳”“廉捕”。明清時一個縣衙里往往就只有知縣和典史兩個官，相對而言，典史可謂“第二把手”，往往被尊稱為“少尹”“少府”。典史的實際職事和古代的縣尉相近，雅稱是“縣尉”“少尉”。典史小衙門院落與縣丞小衙門院落的規(guī)模、大小都差不多。
除了上述的圍墻外，縣衙中還有一些獨立的起遮擋作用的墻壁。
首先，在我們走近縣衙時就會注意到大門外那正對大門的“照壁”。照壁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一個特征，具有在大門外屏障大門的功能。根據(jù)現(xiàn)在考古發(fā)掘成果，早在西周時期的宮殿建筑中就已經(jīng)有了照壁。后世無論公共或大型私人建筑幾乎都設(shè)有照壁。
照壁圖
縣衙的照壁又特具功能。它一般是磨磚細砌而成，墻頂都覆蓋頂瓦。照壁朝北的墻面一般有磚雕，雕有麒麟、元寶、如意、玉杯、靈芝和搖錢樹之類的吉祥圖案，特別不可缺少的是一對鹿、幾只猴、蓮花、竹笙，寓意“福祿雙至”“封侯”“連升三級”。磚雕的中心圖案，是一幅怪獸圖像。這個怪獸形狀有一點像麒麟，它的周圍有不少金銀財寶，可它還是張開大嘴，企圖吞吃天上的一輪紅日。這種怪獸名不見經(jīng)傳，俗稱“犭貪”，在照壁的北面雕上它的尊容，據(jù)說就是為了提醒進出縣衙的眾人不要貪得無厭。
照壁朝南、也就是面街的那面墻面，恰似官府的公告欄，經(jīng)常貼滿了官府的告示、批詞、判語，供人閱讀抄錄。
進了大門，往往就會看到一堵和大門外照壁相對的“屏墻”，遮擋進入大門的人們的視線。這道屏墻在古代稱“蕭墻”。據(jù)說“蕭”義為“肅”，表示至此即應肅靜莊重。老百姓到此就應脫帽整裝，算是進入了辦公的區(qū)域。
縣衙里這重重設(shè)障的墻壁，明顯具有防御的功能。一旦城墻被突破，縣官還可以此逐次抵抗，以盡為朝廷守土之責。
然而，重重設(shè)障的墻壁也并不僅僅是針對外來入侵的。一個個封閉的院落和高大的外墻，也具有防止內(nèi)部機密外泄的功能，保證官府“內(nèi)外有別”，官府內(nèi)部的機密不至于輕易泄露。
這種深不可測的重重封閉性建筑格局，形成了一種威嚴的氣勢，使得小民百姓到了縣衙門首就感到畏懼，自覺卑微渺小，而烘托出深居高墻之內(nèi)的“青天大老爺”的威勢。
另外，重重設(shè)障的墻壁也象征著神圣的等級制度。每次能夠跨入一道門、進入一個院落，就算是上了一個等級。明清時法律明確規(guī)定，奴婢和皂隸之類的賤民不得走縣衙的正門，也不準踏上當?shù)溃ㄖ缚h衙中軸線上鋪磚的甬道）直行，更不得坐長官的公座，否則要處以杖七十、徒一年半的刑罰。來訪的客人也要視其等級、按照和長官的關(guān)系，在不同的院落受到迎接、受到款待。
文章來源：《文史天地》第27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