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她幫我們圓了天大的謊。”3月21日，程女士拿著珍藏的報紙，來到華商報社，只為再次感謝一個人——陳媽媽。
背后的故事讓人動容。程女士的母親因病去世，為了瞞住年邁的姥姥，程女士和陳媽媽結(jié)緣，一起編織了一個維持14年的善意“騙局”。
她咋又沒回來?
“老娘，你身體咋個樣？我想你嘍?！标悑寢屵@個“女兒”，和程女士的姥姥第一次通話是在2004年4月20日，她為此準(zhǔn)備了20多天。后來基本上一兩個月給老人打一次電話，老人生日、逢年過節(jié)時都送上問候……
盡管準(zhǔn)備工作面面俱到，但唯一的親閨女常年不回來探望，還是讓老人幾番起疑，春節(jié)時抱怨“她咋又沒回來”。為了消除老人的疑心，陳媽媽和程女士想盡了各種借口……
她也許早知道了
去年5月，老人平靜離世。陳媽媽說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在老人彌留之際再通一次話?！袄先嗽谧詈蠖紱]有提起她的女兒，我猜也許老人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不愿意拆穿吧?！?/p>
母親離世后，為了不讓87歲的姥姥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之苦，程女士發(fā)出了征集替身母親的呼聲。2004年，程女士通過《華商報》找到了有緣人陳媽媽，直到姥姥百歲離世前，這個“騙局”都沒人忍心拆穿。
>>善意的謊言
母親因肺癌去世
征集“母親”給姥姥報平安
21日，程女士拿著珍藏多年的報紙，對華商報記者說：“這是2004年《華商報》的報道，多虧這篇報道，我才認(rèn)識陳媽媽。時隔14年再為此事找你們，只想向陳媽媽致謝。我代表我們兄妹4人，向陳媽媽道聲謝。”
程女士小心翼翼地從袋子取出14年前已泛黃的報紙。“當(dāng)時撥打華商報新聞熱線時，母親已因肺癌晚期去世10月有余，我們兄妹4人編了各種謊言欺瞞遠(yuǎn)在四川隆昌的姥姥，眼看編不下去時，才想出這方法?！背膛恐眹@說當(dāng)年太難，“姥姥30歲守寡，獨自一人將我母親撫養(yǎng)成人。母親衛(wèi)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陜西工作，在咸陽安了家，我們4兄弟姐妹相繼出生。母親多次想把獨居的姥姥接到陜西，可她不愿離開老家。母親總寫信回去，后來電話普及了經(jīng)常打電話問候。2003年，母親突然查出肺癌晚期，沒多久就病故了。我們兄妹擔(dān)心姥姥受不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打擊，想到了征集‘替身母親’?！?/p>
2004年4月1日，《華商報》頭版刊發(fā)《找個“母親”給姥姥報平安》的報道?！皥蟮揽l(fā)2日內(nèi)，我接到50多個人的來電。直到陳女士來電，我才感覺找對人了。”程女士說，“陳媽媽和我母親一樣，說著帶川音的普通話，音色也和我母親很像。”
程女士記得當(dāng)時寫了長達(dá)十余頁的家庭關(guān)系譜，以及各家庭成員的簡歷，以備陳媽媽之用?！凹由衔覌屃粝碌匿浺?，我都給她，陳媽媽一點都沒嫌麻煩，一字一句地聽和看?！?/p>
>>平凡的堅持
一兩個月打一次電話
每年都把老人生日提前標(biāo)記好
陳媽媽，名叫陳衛(wèi)萍，原來是昆明路3511廠的職工，今年已55歲。
“那時我們?nèi)叶际恰度A商報》的忠實讀者?？吹綀蟮老仁潜恍⑿母袆樱挚吹嚼牙押臀沂抢相l(xiāng)，想著給我70多歲的母親應(yīng)征。但小程一直說我和她母親聲音一模一樣，我當(dāng)然也樂意幫忙?！标悑寢屨f。
2004年4月20日，準(zhǔn)備了20多天的陳媽媽終于在程女士的陪同下?lián)芡死牙训碾娫?，“老娘，你身體咋個樣？我想你嘍”，陳媽媽記得自己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
“第一次，姥姥對陳媽媽的聲音還是有些陌生。還在電話那頭問是誰啊，陳媽媽說‘我是叢容啊’，姥姥還不太相信。我們只好說電話里人的聲音會失真，姥姥半信半疑，直到后來漸漸熟悉，便再沒有起疑。”程女士說。
“外孫女（指程女士）想得周到。剛開始我打電話時，她每次都要提醒我接不上話時就用‘啥子’、‘哪個兒’等來打馬虎眼，實在不行，她就緊急出面幫我圓場?！标悑寢屨f。
不到一年，陳媽媽已能自如地和老人對話，偶爾還撒個嬌，這時老人會咯咯咯開心地笑?！按螂娫挍]有什么固定頻率，基本上一兩個月都會打一次，有時想老人家了，也打。老人生日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二，每年換新掛歷，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天對應(yīng)的公歷日子標(biāo)出來，老人生日咋能忘？還有逢年過節(jié)肯定也要問候?！标悑寢屨f。
>>艱難的圓謊
被老人埋怨“沒良心”
謊稱自己得了心臟病
盡管準(zhǔn)備得面面俱到，但唯一的親閨女常年不回來探望，還是讓姥姥幾番起疑。
程女士說：“每年春節(jié)假期，我們兄妹都要回家看望姥姥。盡管我們拖家?guī)Э?，姥姥很是高興，但她每次都要站到門口多張望一下，沒見我媽的身影，才略帶抱怨地說‘咋又沒回來’。”
程女士說，身體不舒服、出現(xiàn)緊急狀況等理由幾乎都被用遍了?！坝幸荒辏牙烟貏e思念我媽，我們也一直承諾說過年會一起回。最后只好給老人帶了一張沒用的火車票，說，‘姥姥你看，票都買好了，病臨時犯了，真回不來’。姥姥特別心疼我媽，還問我們都回來了，我媽有人照顧沒。”
陳媽媽也說：“老人曾在電話里埋怨過，說沒良心，幾年都不回來看她。為了讓老人以后少起疑，我說我得了心臟病，一坐長途車就胸悶氣短，心臟受不了。自說了這話這么些年，老人再沒怪過我不回去看她。但我曾在老人90歲、95歲和100歲生日前，說過我一定回去看望她，雖然最后都以各種理由推脫了，但起碼能有個盼頭。我記得95歲那年，我在電話里說，‘老娘，你100歲生日時，我一定回去看你。就是爬我也要爬回去’。老人特別開心，還說‘不曉得能不能活到100歲’，我說你肯定能。老人聽了，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p>
>>超越血緣的親情
趕去四川陪老人過壽
“早把老人當(dāng)親媽”
2008年，姥姥已90歲高齡，因擔(dān)心一人住發(fā)生意外無法及時照料，程女士兄妹4人將姥姥送進(jìn)了當(dāng)?shù)仞B(yǎng)老院，但這沒影響陳媽媽和老人的通話。陳媽媽說：“老人開始并不愿意住，我開導(dǎo)她說，大城市現(xiàn)在就興老人住養(yǎng)老院，有專人照料，還有老人聊天，后來老人慢慢習(xí)慣了，還夸養(yǎng)老院飯菜葷素搭配得好。”
2017年，程女士等孫輩趁春節(jié)給老人操辦了百歲壽宴，陳媽媽也到場為老人慶生，只是以程女士母親的好友身份。也許是現(xiàn)場太嘈雜，老人并沒有特別注意陳媽媽，不過陳媽媽還是抱著老人，抱了好久。
“2014年，我85歲的母親因病去世。那一段時間，我情緒低落，但跟老人通話時，我覺得心是安穩(wěn)的?！标悑寢屨f，“那次百歲壽宴，是丈夫陪我一起去的。這么多年，丈夫、我親媽、我兒子都支持我當(dāng)‘電話女兒’的事情，他們說我雖然說了謊，但是在行善，說我是好人?！?/p>
陳媽媽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在老人彌留之際再通一次話?！叭ツ?月老人走時，我家里有些事情，那幾天沒顧上和老人聯(lián)系，再打電話時，老人已經(jīng)走了。之前，我曾設(shè)想過多次如何和老人告別，可都沒派上用場?！标悑寢屨f，“我還專門問了老人的孫輩，老人臨終前有沒有問起過女兒，他們都說沒有，我心里很失落，也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也許老人早就知道真相，只是為了配合孫輩的孝心吧。”
程女士也有這種猜測，只是無從證實?！袄牙巡皇莻€愛表達(dá)的人。也許她早就從鄰居、親戚那里得知了，只是不愿拆穿，也從未表現(xiàn)?！?/p>
>>感人的孝義
替人盡孝費盡心思
陳媽媽稱“做了一件值得的事”
15年前母親突發(fā)疾病離世，讓程女士深切體會到“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如果說不能孝順母親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那我替母親孝敬姥姥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一點補償?！背膛空f，姥姥最終平靜離世，尤其要感謝陳媽媽。
程女士坦言，她沒想到這個謊言能堅持14年?！叭顺Ｕf，一個謊要用一百個謊來圓，我實在想象不出，這些年為瞞住姥姥，陳媽媽費了多少心血。”
陳媽媽說：“我只是覺得我做了一件值得的事?！?/p>
>>編后
謝謝你，陌生人
一天，一位60多歲的老太太接到了一個詐騙電話，對方謊稱是她的兒子，出了車禍急需用錢，騙子說得口干舌燥，可老太太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你吃了嗎？”“最近變天了，你穿暖些！”騙子見不能得手，惱羞成怒，老太太才說出真相：她兒子2年前就已經(jīng)死去了，但因為騙子聲音與兒子實在太像，她舍不得掛斷。
“孩子，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媽？”老太太央求。“神經(jīng)??！”騙子罵了一句后掛了電話。過了幾分鐘，老太太電話又響了，接起后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媽——”
這則叫做《謝謝你，陌生人》的視頻，曾感動了很多人，而這樣的感動就在我們身邊上演。
在這個14年“電話女兒”的故事里，我們能品讀出“孩子離得再遠(yuǎn)，都住在母親心里”的綿延母愛，我們能感受到“善意謊言”背后的拳拳孝心，我們能體悟到“14年凡人善舉”的人間溫情……人生況味，皆在其中。
14年前的陌生人，如今已親如一家；14年間的故事，也都流淌成了一首詩。生活有時是冰冷的，但總會有溫暖的目光、溫暖的聲音、溫暖的雙手給予我們力量和感動，哪怕是來自陌生人的。
謝謝你，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