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逍遙就無避免一個名字:莊子。莊子寫過一篇名為《逍遙游》的文章,在文章中,莊子從對比許多不能“逍遙”的例子說明,要得真正達到自由自在的境界,必須“無己” “無功” “無名”。所謂“無名”,指消除功名利祿觀念。“無功”指破除是非觀念,順應自然,所謂“無己”,也就是《齊物論》中所說的“吾喪我”的超然狀態(tài),連自己都忘記了,身外的功名利祿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無名、無功、無己,實際上是三個層次,對一般人來說,要做到無名就極為困難。
達到“無己”這個層次的人,莊子稱其為“至人”或“真人”?!爸寥恕笔乔f子理想中的最高人生境界。
在《逍遙游》中,莊子描寫了藐姑射之山上的神人。神人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游于四海之外。因為達到了物我合一、榮辱兩忘,所以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他,水不能淹沒他,火不能灼傷他。他不計較利害得失,不貪生,不怕死,泰然而處,無拘無束,不忘記自己從哪里來,不問自己要到何處去,順乎自然,道遙自在。
莊子認為的“道遙游”的境界,即絕對自由的“無待”境界。而只有“無功” “無名” “無己”才能達到“無待”。又只有把“無用”作為“大用”,真正做到“無為”,才能做到“無功” “無名” “無己”。因此,“無為”是達到“無待”這一最高境界的唯一手段和途徑。正所謂“逍遙”者,“無為也”。
縱觀莊子的一生,他雖然物質上窮困,政治上潦倒,但是他始終追求著逍遙的境界,這是一種無關乎名利、生死的至高境界。
莊子的生活很窮困,以至于有一次他不得不向管河的一位官吏借米。那位官吏滿滿口答應說:“沒有問題,等我收到田租時,借給你三百兩金好啦!”其實莊子借米是為了救急,聽到這樣的答復,他說:“我昨天來這兒的時候,途中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環(huán)顧四周,沒有人影,原來是車子壓過的溝中有條鮒魚在叫我,我問它有什么事,它說:‘我是東海里的波臣,你能否給我斗升的水,救活我的命?!一卮鹫f:‘沒有問題,等我向南游說吳越的君王,請他們用長江的水來歡迎你好啦!’這時那條魚大發(fā)牢騷說:‘我一時失策,處于這種困境。如果你能給我斗升的水,還能活下去;而現(xiàn)在你竟用那話搪塞我,不如早點到賣干魚的店鋪中來找我吧!’ ”
從這個涸澤之魚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莊子的貧窮。但是,莊子雖然很窮,他對金錢看得非常淡,從另外一個莊子諷刺曹商吮癰舐痔的故事中也能看出來。于此,莊子超脫了“利”。
莊子的官職很低,只是個管漆園的小吏,他卻并不因為自己職位很低,便拼命地去追求功名,有一次他到梁國去看惠施,有人向惠施挑撥說:“莊周的口才比你好,他來了,你的相位就難保了?!?/span>
惠施于是很著急,便通令在城中搜尋他三天三夜。莊子登門去見惠施,說:“你知道南方有一種名叫鹓雛的鳥嗎?它從南海飛向北海,在遼闊的途程中,不見梧桐不宿,不遇竹實不吃,不逢醴泉不飲。正在它飛時,下面有一只鴟鴉,口里正銜著一只腐鼠,那只鴟鴉生怕鹓雛來搶他口中之物,急地仰頭大叫一聲:‘嚇!’ 現(xiàn)在你也想用梁國的相位,來向我嚇一聲嗎?”
事實上,莊子非但不會去爭取別人的相位,即使把相位恭恭敬敬地送給他,他也不會接受。于此,莊子超脫了“名”。
莊子的妻子死了,他的朋友惠施來吊喪,看見莊子非但不悲哀,反而直著雙腳,坐在地上,敲著瓦盆在唱歌。最后他又遭遇到自己的死。在他臨終時,幾位親近的弟子商量如何好好地安葬老師。
莊子便說:“我把天地當棺槨,日月當連壁,星辰當珠璣,萬物當赍品,一切葬具都齊全了,還有什么好商量的。”
弟子們回答說:“沒有棺槨,我們生怕烏鴉老鷹吃了你?!鼻f子微笑地說:“棄在露天,送給烏鴉老鷹吃;埋在地下,送給螻蛄螞蟻吃,還不是一樣嗎?何必厚此薄彼,奪掉這邊的食糧,送給那一邊呢?”于此,莊子超脫了“死”。
莊子超脫名利、生死,達到了真正的逍遙。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商業(yè)社會中,我們每一個人在社會生活中都會常常感到日常生活對我們的束縛,感到不自由,或者說不夠“逍遙”,但是,有哪一個人會達到完全意義上的“逍遙”呢?有那么多的競爭,有那么多的誘惑,有那么多的變化,尋找一方心靈桃花源幾乎不可能。
名和利是使人類失去自由的腳鐐和手銬,而死亡卻使人類的一切化為烏有,注定了命運的悲劇。試想一個人,如果能掙脫名利的束縛,跳出死亡的餡餅,還有什么煩惱痛苦可言。莊子之所以能逍遙,即在于此。
我們要想活得逍遙,就要懷抱一種率性、自然的人生態(tài)度,莊子所謂的“無何有之鄉(xiāng),廣漠之野”,實際上就是要讓人從對現(xiàn)實的迷戀和執(zhí)著中抽身而出,回歸到與自然和諧的精神家園中來,回歸于自己的本來面目。
馮友蘭對此的解讀是:一個人若拘于“我”的觀點,他個人的禍福成敗,能使他有哀樂;超越自我的人,站在一個較低的觀點看“我”,則個人的禍福成敗,不能使他有哀樂。只有跳出自我的局限,才能看到另一番天地,進而才會恍然大悟。
要想自由逍遙地生活,就必須如馮友蘭所說,跳出“我”的限制,站在一個較高的觀點上、甚至可以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去看人生。如此,再大的驚喜便也少了幾分沖動,再大的傷痛便也減輕了幾分。人生無非是一趟奇特的旅行,以看風景的心情去欣賞人生,就能打破“我”的束縛,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的豁達心態(tài),在屬于自己的天空中自然翱翔。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如何才能獲得逍遙的自由境界,這是莊子用他的一生在講的問題。莊子提醒我們:“喪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謂之倒置之民?!本褪钦f,一個人如果自己速失在物質世界中,如果把自己的真性情流失到世俗之中,那么這個人就是一個本末倒置的人,就無法獲得心靈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