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曾住過八道彎、新街口、舊鼓樓大街,后來又搬到鼓樓西大街。以鼓樓為中心,一條是西大街,一條是東大街。東大街商家云集,而西大街都是一些四合院、大雜院,街道很寬、很整齊。我的家就在這條大街的一條胡同里,胡同不長,走到頭就是。站在胡同口往東看,鐘樓、鼓樓盡收眼底,大街兩旁的老槐樹都有年歲了。
從鑄鐘廠胡同沿著曲里拐彎的小路,就到了廣化寺,這是一處保存相當(dāng)完好的寺廟,香火鼎盛,保佑著古城腳下子民的安康。往西走,鉆進(jìn)一條小胡同,就是宋慶齡故居。每條胡同都能微妙的走進(jìn)后海。
藏在鬧與靜中的家是一個二進(jìn)的四合院,坐北朝南的正房有五間,東西廂房、耳房,非常對仗,外院也很大,住著四五戶人家。廁所、自來水都在外院。剛搬進(jìn)來時,我就很喜歡這房子,房子很高,玻璃鑲在花格木里,木地板的水曲柳花紋很好看,房子有很寬的廊,改良的柱子結(jié)結(jié)實實。由于我家搬的較早,那時的院子還很齊整,有個不小的花壇在中央,還有葡萄架。四合院的門很有講究,前院的大門開在東角,為生門,后院西北角開門為吉門,進(jìn)了大門向左轉(zhuǎn)才能進(jìn)二門,而且一定要轉(zhuǎn)九十度,對著大門一定要有影壁墻。仔細(xì)想想,好像沒了影壁墻,兩道門的門楣雕刻的很好看,大門兩邊的抱鼓石墩依稀記得,胡同口還有一尊石羊,我好像還騎過。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媽愛養(yǎng)花,窗臺上擺著花盆,花葉上沒有塵土,窗簾是小碎花布的。墻上掛著兩幅畫,一幅是獅子,一幅是虎,都鑲在大玻璃鏡框里。
記得冬天,屋子里升一個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壺水,爐臺擦得亮亮的,上面總是烤著棗或桔子皮,散發(fā)著好聞的香味。夏天最涼快了,前后窗戶一開,風(fēng)習(xí)習(xí)的,高大的屋子顯得並不擁擠。媽養(yǎng)花,爸除了寫字,就是后海溜彎,要不就做咸菜、泡菜,小廚房窗臺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壇壇缶缶,都是爸的作品。那時家里都沒有冰箱,一到夏天,打一桶涼涼的水,把洗干凈的西紅柿、黃瓜泡在桶里,外面再罩上一塊布,西瓜也是這樣。放學(xué)回家,揭開布,撈上一根黃瓜,又涼又脆,這叫用涼水"拔"著。 最喜歡下雨的時候,站在廊子上,或搬一個小板凳,坐著看下雨。雨點打在花盆上、灑在葉子上,濺起一串串水花,雨從屋檐上流下,砸在石板地上,發(fā)出好聽的叮 當(dāng)聲。雨過了,天晴了,有時還能看見彩虹。那一刻,內(nèi)心非常寧靜,有父母在,心里就有這種感覺。許多年過去了,這種感覺不再,每逢下雨,反而多了憂傷而已。
后來,父母走了,房子空了,人也老了,好多年都不愿去那里,不愿去觸碰塵封的記憶。有幾次重回這座小院時,已是斗轉(zhuǎn)星移,物是人非。斑駁陸離的墻、房頂上纖纖茅草、胡同口的石羊也不知去處,門口的抱石墩只剩了一個。這個院子里,閉著眼睛就能說出哪家哪戶,現(xiàn)在已不知就里。弟弟曾在這里成家,外甥與鄰居劉家大女結(jié)為連理。住在東屋的宋家,西屋的杜家,都去了哪兒了!多少年的寒暑春秋,多少喜怒哀樂,所有記憶中的情感和寄托就掩藏在四合院里灰磚瓦、影壁墻、葡萄架攀爬葉間的風(fēng)中,一只大白貓在房頂上走來躥去,它不知道四合院的故事,大街上的槐樹開滿白色的槐花,它們知道這里的故事。
(轉(zhuǎn)自新浪博客:藍(lán)天的小花園兒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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