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2013年2月24日，被告林某某駕駛向王某某借用的轎車自仙游鯉城街道往度尾鎮(zhèn)方向行駛，行經(jīng)242縣道7KM 310M路段，與徐某甲駕駛的人力三輪車承載徐某乙發(fā)生碰撞，又碰撞相向由鄭某某駕駛的無號牌二輪摩托車，造成徐某甲、徐某乙二人受傷及三車損壞。徐某乙經(jīng)搶救無效，于3月27日死亡。經(jīng)交通管理大隊認定，被告林某某承擔事故的全部責任，徐某甲、徐某乙、鄭某某無責任。該認定書記載的法醫(yī)病理鑒定書證明：死者徐某乙系交通事故誘發(fā)心臟功能障礙伴全身機能減退而猝死，本次車禍與其死亡有一定的誘發(fā)因素。轎車在被告保險公司投保強制險和賠償限額為500000元且不計免賠率的商業(yè)第三者責任險。本事故發(fā)生在保險期限內(nèi)。事故發(fā)生后，被告林某某已賠償給原告233500元。另查明，四原告為死者徐某乙的第一順序繼承人。
被告保險公司辯稱，根據(jù)尸檢報告，徐某乙系因交通事故誘發(fā)引起心臟功能障礙而死亡，與交通事故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其損傷參與度應為30%，故交強險賠償應考慮損傷參與度。
【審判】
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根據(jù)法醫(yī)學鑒定，死者徐某乙因心臟功能障礙伴全身機能減退而猝死，本次車禍與其死亡有一定的誘發(fā)因素。但交強險具有公益性，其立法目的是彌補受害人的損失，法律并未明文規(guī)定應考慮事故參與度，故交強險責任的確定不應考慮損傷參與度。被告保險公司關于交強險賠償應考慮損傷參與度的抗辯意見不予采納。徐某乙既有損傷又有疾病，損傷是死亡后果的誘發(fā)因素，即損傷比較輕微，但能誘發(fā)或促進疾病的發(fā)作，損傷與死亡的后果之間系間接因果關系，故損傷參與度確定為30%。因肇事的轎車在被告保險公司處投保賠償限額為500000元的第三者責任險和不計免賠率特約險，本事故發(fā)生在保險期間內(nèi)，且被告林某某承擔事故的全部責任，故對原告超過交強險賠償限額部分的損失133304.32元，則由保險公司在第三者責任險范圍內(nèi)按損傷參與度予以承擔30%的賠償責任，即133304.32元×30%=39991.30元，其余損失由原告承擔。被告保險公司共應承擔原告的各項損失158991.30元，但因被告林某某已支付給原告賠償款233500元，超出了被告保險公司應承擔的賠償款，故被告保險公司在本案中不再承擔賠償責任。原告的訴訟請求應予駁回。被告林某某可就墊付款158991.30元向被告保險公司追償。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第一百一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一款、第三款、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四條、第二十七條、第二十八條、第二十九條的規(guī)定，判決駁回原告對被告林某某、安邦財產(chǎn)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莆田支公司的訴訟請求。
【評析】
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案件作為常見的侵權之訴案由，一般情況下，只需要確定事故責任就可以確定賠償責任，然而在復雜的“多因一果”情形下，賠償責任就不單單只涉及事故責任，賠償義務人常以損傷參與度作抗辯，因此對于法官而言，如何權衡事故責任與損傷責任，以確定最終的賠償責任是審理該類案件的難點。
一、交強險不應考慮損傷參與度
首先應當明確何為“損傷參與度”？“損傷參與度”是指在有外傷、疾病（包括老化和體質差異）等因素共同作用于人體，損害了人體健康的事件中，損傷在人身死亡、傷殘、后遺癥的發(fā)生上所起作用的比例關系。其本質是損傷占疾病發(fā)生的比例，是以損傷為前提。本案中，賠償義務人保險公司以受害人原有疾病作為抗辯理由，要求交強險賠償應考慮30%的損傷參與度。那么，交強險范圍內(nèi)的賠償責任是否應當考慮損失參與度呢？
目前我國并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對損傷參與度作出明確的規(guī)定。《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規(guī)定：“機動車發(fā)生交通事故造成人身傷亡、財產(chǎn)損失的，由保險公司在機動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nèi)予以賠償?！睆脑摋l款的規(guī)定可以看出，我國對機動車事故損害賠償責任構建了保險賠償金額之內(nèi)和之外的雙層復式結構，即在交強險賠償金額之內(nèi)，保險公司直接向受害者承擔絕對賠償責任，沒有任何可以抗辯事由，即使是受害者故意引起的交通事故（涉及財產(chǎn)損失賠償除外）。這就意味著交強險不考慮雙方事故責任以及過錯程度，自然而然也不會考慮損傷參與度。
此外，透視法條背后的立法目的。交強險是基于機動車事故受害人數(shù)量急劇上升，加害人賠償能力不足、受害人索賠成本高昂且途徑并不暢通、社會保障尚處于初創(chuàng)階段的情況下制定的，其立法目的和基本功能是保障機動車交通事故受害第三者獲得迅速有效的補償。交強險制度更加強調交強險的基本保障功能，更為重視對受害人損失的填補功能。如果交強險范圍內(nèi)考慮損傷參與度，那么無疑會減少受害方的獲賠數(shù)額，同時有悖于交強險立法目的。
二、超過交強險部分應當考慮損傷參與度
交強險不考慮損傷參與度，但超過交強險部分不僅應當考慮事故責任，而且應當考慮損傷參與度。事故責任主要以交警部門作出事故責任認定書為準，損傷責任主要以司法鑒定機構出具的有關損傷參與度的鑒定意見為準。
商業(yè)三者險的保險合同是當事人自愿訂立，其賠償范圍以及數(shù)額均由當事人與保險公司約定。從兩種保險合同的合同目的來看，商業(yè)三者險合同是投保人希望在發(fā)生交通事故后，能夠由保險公司代替自己承擔作為侵權人應承擔的賠償責任，目的在于轉嫁自身的風險，具有一般保險合同的性質。而交強險制度設計的初衷在于保護受害者，被保險人的風險轉嫁、分散則居次要地位。因此，承保商業(yè)三者險的保險公司，其承擔的賠償義務的性質為合同義務，應當根據(jù)雙方簽訂的保險合同約定，考慮事故責任與損傷參與度。
損傷參與度目前比較普遍適用的是五等級：①既有損傷又有疾病，后果完全由損傷所造成，疾病未起作用，損傷與后果之間有必然的因果關系，為100%；②既有損傷又有疾病，后果主要由前者所造成，疾病只起輔助作用，則損傷與后果之間有直接因果關系，為70-90%；③既有損傷又有疾病，兩者單獨存在都不能造成目前的后果，或者在造成目前后果的作用上同等重要，難分主次，則損傷與目前后果之間系界限型因果關系，為40-60%；④既有損傷又有疾病，損傷是誘發(fā)或加重因素，即損傷比較輕微，對人體沒有大的危害，但能誘發(fā)或促進疾病的發(fā)作，則損傷與目前后果之間系間接因果關系，為10-30%。⑤既有損傷又有疾病，若后果完全由疾病所致，則損傷與后果之間無因果關系，為0%。
本案中根據(jù)法醫(yī)學鑒定，死者徐某乙因心臟功能障礙伴全身機能減退而猝死，本次車禍與其死亡有一定的誘發(fā)因素。車禍造成本事故中徐某乙損傷，其損傷與其死亡有一定的誘發(fā)因素，顯然損傷比較輕微，但能誘發(fā)或促進疾病的發(fā)作，損傷與死亡的后果之間系間接因果關系，故損傷參與度確定為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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