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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背山
 斷背山
   拉里•麥克默特雷;戴安娜•奧薩納
  
  
  
   外景 懷俄明 高速路 夜晚(差不多天明了) 1963年
   一輛運(yùn)載牲畜的卡車,車上是空的,此時正獨自行駛在西部荒原的高速路上。
   東方泛起了黎明第一道微弱的曙光。
   在荒原的另一端,大約是20英里開外,閃爍的車燈像墜落在地球上的星星一樣探照在廣袤漆黑的荒原上。
   卡車轟鳴著繼續(xù)前行。
   內(nèi)景 懷俄明高速路 卡車車廂 夜晚 還是1963年
  
   此時天色微亮,但是光照高高在天上,大部分荒原仍舊是處在漆黑的天色里,懷俄明州西格納爾鎮(zhèn)的燈光現(xiàn)在更近了,也比較清楚了,大約在前面5英里處。
   我們看不清司機(jī),他此時莽撞地在疾駛卡車前行。
  
   我們看到了這位卡車的乘客:他就是恩尼斯•德爾•瑪,大約20歲,無論是外貌、脾性還是舉止都不怎么張揚(yáng)外露,但是卻迅速地讓人察覺到——他是那種沒有什么前途而輟學(xué)的高中生,農(nóng)村來的孩子,在艱難和窮困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所以養(yǎng)成了一種言談做派舉止都顯得粗糙、野性,對喜怒哀樂等人之常有的感情也不輕易流露的人。褪色的牛仔襯衣因為長大了而顯得不合體,襯衣的袖口已經(jīng)遮不住他伸出的手腕,扣子是松開的。
   恩尼斯兩眼直望著前面的車燈。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大街 白天(稍后) 1963
   卡車的燈靜止下來了。隨著一聲急剎車聲,卡車停在了一家服務(wù)站的前面。
   恩尼斯走出卡車,沒有帶行李箱,只是提著一個普通的大麻布袋,里面裝著他的另一件襯衫和一條利維斯的牛仔褲。
   卡車再次開動,等他再次準(zhǔn)備下車的那一剎那,揚(yáng)塵灑了他一身。
   恩尼斯身材瘦高,但他那身肌肉和柔順的軀體,天生就是一個牛仔和擅長打斗的料子。他舒展了一下身體。
   西格納爾街上空無一人。過了一會兒,恩尼斯提著他的麻布袋,開始走路步行。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 白天 1963
   陽光灑滿了大地,但是現(xiàn)在時間還是清晨。微風(fēng)輕輕地吹起一些響動。
   恩尼斯靠在一個邋遢的拖車式的房子邊,門上有一道彎曲的標(biāo)示,上面寫著:農(nóng)牧場雇用處。
   他抽著煙等著。
  
   他看見一輛破舊的敞篷小貨車轟隆隆地開過來,恩尼斯這才注意到這輛敞篷小貨車不僅消聲器不好,而且還有更多的問題。當(dāng)這輛小貨車駛進(jìn)農(nóng)牧場雇用處用沙礫鋪的停車場時,車身跌跌撞撞,好幾個地方發(fā)出劈啪聲和卡嗒聲,隨后就像死了一樣的止住了聲響。
   司機(jī)在駕駛員的座位上停歇了片刻,然后走出來,以一種厭惡的方式把小貨車的車門砰地撞上了。
  
   他叫杰克•特維斯特:他也像恩尼斯一樣,一副沒怎么樣受過教育,非常粗獷的鄉(xiāng)下男孩的模樣,但是在外貌和態(tài)度上有些不一樣,他在情感流露上沒那么無動于衷,而更多像是一個充滿渴望和夢想的年青人。他很容易流露出笑容,因而顯得更有親和力,也更有吸引力。他也是20歲左右,不如恩尼斯高,身子更為結(jié)實精瘦,黑頭發(fā),留有短而粗的胡須。他穿著牛仔褲,褪色的襯衣,系著騎牛仔的寬口皮帶,戴著牛仔帽,腳上的靴子也快破了。
   其先他沒注意到恩尼斯。等他注意到時,他顯得有些僵硬。他望著恩尼斯——然后他又望向別處。
   然后倆個人完全漠視對方的存在。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 白天(稍遲) 1963
   現(xiàn)在是早上8點。風(fēng)力明顯有些增強(qiáng)。
  
   杰克正嘗試著利用車的觀后鏡來修臉刮胡子,在一個錫制的杯子里放著一把老舊的金屬片剃須刀和一些水。他正在刮去臉上的須茬,這樣的動作似乎很痛苦,但他還是繼續(xù)著。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 白天(仍舊是稍遲) 1963
  
   一輛舊的旅行車駛過來,呼嘯著進(jìn)入了停車場,后面掀起了一陣揚(yáng)沙塵土。恩尼斯跳起身來讓路,這輛旅行車就停在了拖車辦公室一側(cè)兩英尺的地方。
  
   旅行車的司機(jī)名叫喬•奧古雷,中年人,高個,健壯結(jié)實,頭發(fā)如煙灰的顏色,精明,他從車上往下走的時候,我們看見后視鏡上垂著的塑料做的賭博骰子。他從車上下來。然后他又回去取一個超大的咖啡杯子。
   喬往拖車辦公室門口走的時候,他先是盯著恩尼斯,接著是杰克看。
   恩尼斯和杰克一動不動。
   喬進(jìn)到辦公室。門砰地關(guān)上了。恩尼斯把他那雙粗大的手插在褲子口袋里。
   杰克摘下帽子來,顯得有些遲疑。
   喬•奧古雷(將頭伸出門外):你倆若想找活干的話,就不要傻愣著站在外面,快點。
   恩尼斯抓起他那包衣物。他瞅了一眼杰克,然后朝屋里走。
   杰克在后面跟著進(jìn)去了。門非常有力地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
   內(nèi)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辦公室 白天 繼續(xù) 1963
  
   這是一間布滿了灰塵,且讓人有一種窒息感的拖車活動式辦公室窗戶上的軟百葉簾斜斜地掛著。桌子上雜亂地放在有些紙張。煙灰缸里塞滿了煙蒂。只有一把多余的椅子。奧古雷辦公桌后面墻上的釘子上懸著一副雙筒望遠(yuǎn)鏡。
   恩尼斯和杰克都站著。
   喬•奧古雷坐在他的旋轉(zhuǎn)椅上,發(fā)表著他的要求。
  
   喬•奧古雷:在斷背山,林業(yè)局劃出了一塊地方,用作宿營地。這些營地離放牧區(qū)有三、四英里遠(yuǎn)。晚上若沒人看守,羊群就會被野獸吃掉不少。(停頓)所以我現(xiàn)在(望著恩尼斯)需要個看管人。他就呆在在林業(yè)局規(guī)定的地方看管營地。而牧羊人……(指著杰克)你得單獨搭個帳篷,跟羊群呆在一起,而且睡也要和羊群在一起。睡覺就在山上睡。早晚飯可以在營地吃。但夜里必須和羊群一起睡。一定不準(zhǔn)生火,不準(zhǔn)留下宿營痕跡。每天清早要把帳篷收起來,以防林業(yè)局來巡查。
   電話鈴響了。喬抓起話筒,聽電話,臉上皺起了眉頭。
   杰克(繼續(xù)):什么事?不行,不行!你這輩子都別他媽指望。(掛上電話,繼續(xù)說)帶上牧羊犬,獵槍,你就睡在山上。
   喬•奧古雷(繼續(xù)):去年夏天我損失了近四分之一的羊群,今年我不希望再如此。
  
   你嘛……(指著恩尼斯——把他也算進(jìn)來),每禮拜五中午在橋底下候著,帶上所需用品的清單和馱貨的騾子。到時拉貨佬會開著他的敞篷小貨車在那里等你。
   喬抓起一個廉價的鐘表。他把鐘表彈向恩尼斯,以為他會夠不著。
   喬•奧古雷(繼續(xù)說):明早我會開車送你們到出發(fā)地。
   喬點燃一支香煙。他抓起電話,停頓了一會兒。狠狠地盯著恩尼斯和杰克。
   恩尼斯和杰克顯得有些尷尬,他們意識到自己該走人了。
   他們離開。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 白天 繼續(xù) 1963
  
   拖車辦公室的門又在他們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杰克走下拖車外面的三級臺階。恩尼斯停下來,站在拖車外面最低的臺階上,環(huán)視了一下荒涼的周邊環(huán)境。杰克笑了,伸出他的手來。
   杰克:杰克•特維斯特。
   恩尼斯(握著杰克的手):恩尼斯。
   停頓了一會。
   杰克:你們家就叫恩尼斯?
   恩尼斯(過了一會兒):德爾•瑪。
   杰克:很高興認(rèn)識你,恩尼斯•德爾•瑪。
   恩尼斯注視著奧古雷給他的鐘表。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街上 白天 1963
   杰克和恩尼斯走在西格納爾的主要街道上,他們朝酒吧走。杰克在前面引路。
   內(nèi)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早晨 1963
   酒吧的房間巨大而又縱深感。所有的椅子都是倒過來堆疊在桌子上。酒吧里除了酒吧招待和一位女侍應(yīng),就沒有別的人了。
   恩尼斯和杰克坐在酒吧里,每個人都拿著長頸的玻璃啤酒瓶在喝酒。
   恩尼斯從酒瓶上撕下商標(biāo)。杰克面前的桌子上已經(jīng)擺放了好幾個空瓶。
   杰克:我是第二次來這兒。去年下了一場雷雨,閃電霹死了42頭羊。(搖著頭)我想,
   羊尸的臭味都會讓我窒息。奧古雷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好像我是管打雷閃電的。(喝著酒)
  
   但回家為我老爹干活,怎么干都取悅不了他,一點轍都沒有。所以我才參加牛仔競技比賽。(自豪地敲打著他身上的競技牛仔的皮帶扣)你有沒有參加過?
   恩尼斯(話不多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偶爾會參加。如果我口袋里有買入場券的錢的話。
   杰克:是吧。你家有農(nóng)場嗎?
   恩尼斯:以前有。
   杰克:你爹媽撒手不管你了?
  
   恩尼斯(僵硬地)不,他們?nèi)鍪秩隋玖?。他們?3英里的速度在一個彎道上行駛,結(jié)果他們從彎道上掉了下去,倆個人都喪命了。銀行收回了農(nóng)場。我基本上是由哥哥姐姐帶大的。
   杰克:老天,真夠苦的。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小道的起點 白天 1963
  
   兩輛運(yùn)羊的大卡車和一對馬拉的拖車正在通往斷背山的小道的起點卸貨。他們的位置很高了,但還是掩映在樹林下面。四處彌散著羊群的叫聲。
   巴斯克正在教恩尼斯如何在騾背上裝載貨物。恩尼斯在一邊看著,巴斯克熟練地把騾背上兩邊的包裹勾連在一起。
   杰克已經(jīng)騎到馬背上了。幾只牧羊犬在圈羊。
  
   巴斯克:不要讓羊走丟了,不然老喬要你們好看。唯一提醒你們的是,物品清單上不要寫湯料。(吐了口唾沫)裝湯料的盒子很難打包。
   恩尼斯:我從不喝湯。
   杰克騎在馬上——那馬開始蹦跳起來。
   恩尼斯(繼續(xù)):當(dāng)心,那匹馬看上去很容易受驚。
   杰克(過于自信的): 還沒有馬能把我從背上掀下來。快上路吧。除非你想一整天都這么無謂地消耗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一千匹羊,牧羊犬,馬,杰克和恩尼斯,以及打上背包的騾子,他們慢悠悠地浮現(xiàn)在樹林線以上的地方,隨后進(jìn)入山林里一大片開滿鮮花的草地上。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小道的起點 白天 1963
   一組移動羊群的蒙太奇段落:
  
   好壯觀的場景。羊群在吃草,牧羊犬在睡覺,恩尼斯和杰克照看著羊群。羊群擴(kuò)散到開闊的沒有樹叢的平地上,除了天地,一望無垠,而且天高云遠(yuǎn)。
   1、 兩個人吹著口哨,他們一邊趕羊,一邊對狗吩咐著什么。
   2、 羊群正在爬山,杰克救起一只落水的羊。
   3、 他們兩人繼續(xù)趕著羊群進(jìn)到山里去,牧羊犬驅(qū)趕著掉隊的羊。
   4、 我們看見他們兩人各自呆在自己的營地里,都抽著煙,陷入了沉思。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黃昏 1963
   我們看見恩尼斯和杰克都在安排營地:鋸木頭,生火,搭建帳篷。杰克從小溪了打了一桶水。
   馬鞍收起來了,馬兒在休息,它們被拴起來了。
   杰克把食物生起來,以免熊可以夠得著。
   外景 斷背山 營地 黃昏 1963
   遠(yuǎn)處傳來羊的叫聲。
   杰克吃完了早餐。
   杰克(抱怨):他娘的!真想快點拿到工錢。這樣就不用再受老喬這個家伙的窩囊氣了。
   恩尼斯:我要攢錢買個房子。等我下山后,阿爾瑪和我就準(zhǔn)備結(jié)婚。
   杰克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子。
   杰克:媽的,又要和羊睡在一起,又不準(zhǔn)生火,什么廢話。奧古雷憑什么讓我們言聽計從。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恩尼斯的營地 白天 1963
   恩尼斯坐著吸煙,看著杰克上馬。
   杰克離開。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黃昏 1963
   山中日薄黃昏。
   杰克起身,手中抱著一只羊,他靠著一個木樁上小睡,旁邊是一只牧羊犬。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杰克的營地 晚上 1963
   杰克借著月光,坐在自己漆黑的營地里,他遙望著恩尼斯和他身邊的篝火,后者成了廣袤黑沉沉山林中一道亮眼的光芒。
   內(nèi)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恩尼斯的營地 黃昏 1963
   恩尼斯在自己的帳篷里削著木頭模型。他看著外面的雨。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白天 清晨
   杰克給馬裝上鞍,他處在一個光線昏暗的環(huán)境。
   山中霧氣繚繞,那種開闊而且長滿青草的平地看不見了。
   恩尼斯在火旁清洗早餐的碟子。
   杰克上了一匹紅棕色的母馬。它蹦跳了一陣。杰克很好地控制住了它。
   杰克:別再煮豆子了。
   杰克策馬走了。恩尼斯看著它離去。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杰克現(xiàn)在和羊群站在一起。他手里舉著來福槍,瞄準(zhǔn)了一頭碩大的叢林狼。
   他開槍了。
   沒打中。
   杰克:他娘的!該死!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橋 中午 1963
   恩尼斯完成了給兩頭騾子打包的工作。
   恩尼斯退后幾步,凝視著騾子,然后搖搖頭。
   巴斯克注視著這一切。
   巴斯克:有啥問題嗎?
   恩尼斯:里面怎么沒有奶粉和土豆?
   巴斯克:我們只有這些了。
   恩尼斯把訂貨清單遞給巴斯克。
   恩尼斯:這是下禮拜要的。
   巴斯克審閱著恩尼斯目前的清單。
   巴斯克(還是低頭看著清單):還以為你不喝湯呢?
   恩尼斯:豆子都吃膩味了。
   巴斯克:這么快就吃膩味了,夏天還長著呢。
   恩尼斯沒有理會巴斯克的回應(yīng)。
   恩尼斯騎上了他的那匹高大,四肢瘦長的黃灰色的馬,然后牽著兩頭騾子回山上去。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恩尼斯坐在馬上,領(lǐng)著兩頭騾子沿著山路前行。
   看得出來,恩尼斯很喜歡騎馬的感覺,也沉醉在鄉(xiāng)村高山林的靜寂氛圍。
   在一個拐彎處,恩尼斯的馬突然止步不前,驚嚇得立了起來:小溪對面的山路中出現(xiàn)了一頭小黑熊。
   恩尼斯被拋離了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且在巖石的地面上打了好幾個滾。
   黑熊慌忙竄入了灌木叢。
  
   馬跑開了,消失在山路的小徑上;兩頭騾子也跑了。它們穿過叢林和草木,裸背上裝貨物的袋子也被撕開了,食物被拋撒的滿地都是。一袋面粉也破了,空中飛舞著白云狀的粉末。
   恩尼斯坐起來。他的太陽穴也劃破了,鮮血不斷涌出,并且順著臉頰直流。
   恩尼斯站起來,直直地立在那里,非常氣惱。
   恩尼斯:回來,死畜生!
   恩尼斯沿著小路踉踉蹌蹌地跑,去追趕馬和騾子。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黃昏 1963
   杰克放牧回來,饑腸轆轆,搜尋著食物。恩尼斯連個影兒都不見。杰克忘向帳篷,里面也是空的。
   杰克:見鬼!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晚上 1963
  
   營地的篝火在杰克的臉上閃爍不定。杰克掃視了一遍周圍的森林。他知道恩尼斯不是那種拖拉遲到的人。于是他開始變得異常擔(dān)憂。他喝了一口威士忌。
   杰克抬頭看。
   我們看見恩尼斯坐在名叫“雪茄”的馬上回到營地來了。他下馬,因為天色的漆黑,我們看得有些模糊。
   杰克看上去不是生氣,而是更多的擔(dān)憂。他盡量去掩蓋他的關(guān)心,而表現(xiàn)出某種憤慨。
   杰克(繼續(xù)):你死哪去了,恩尼斯?我在山上看了一整天羊,回來餓得要死。 結(jié)果又是吃煮豆子。
   恩尼斯(筋疲力盡):碰到一頭熊。(指著他的馬)該死的馬兒受驚亂竄,騾子也跑了。把食物撒了一地。
   恩尼斯(繼續(xù)):(停頓一會兒)現(xiàn)在只有豆子可吃了。
   杰克把水壺遞給恩尼斯,恩尼斯把它推開了。
   恩尼斯(繼續(xù)):有威士忌嗎?
   杰克抓起威士忌酒瓶,把它遞給恩尼斯。恩尼斯抓過酒瓶,喝了一大口。
  
   杰克從脖子上除下一塊大手帕,把它卷起來,從恩尼斯手上接過威士忌,并把一些酒倒在了手帕上。然后,他用帶酒的手帕在恩尼斯額上擦拭。
   停頓一會兒。
   杰克開始遲疑……顯得有些尷尬窘迫……他把手帕遞給了恩尼斯。
   恩尼斯接過手帕,小心地在自己太陽穴邊上的傷口擦拭。手開始退縮。
   杰克:好了,咱們得想辦法改善一下伙食才行。干脆宰只羊來吃得了。
   恩尼斯:被奧古雷發(fā)現(xiàn)的話怎么辦?我們是來看羊,不是來吃羊的。
   杰克:你真是死腦筋。這里有上千頭羊哪!
   恩尼斯:我寧愿吃豆子得了。
   杰克:我才不吃哪。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草地 白天 1963
   我們聽見一聲來復(fù)槍響:恩尼斯把槍放下。
   我們看見一只雙頭角的雄鹿應(yīng)聲倒地。
   杰克高興地笑了,大聲喝彩叫喚,站在恩尼斯身后望向恩尼斯剛才開槍的方向。
   杰克:喔,喔!
   恩尼斯:實在受不了你那臭槍法
   杰克:我們趕緊走吧。因為這頭鹿,讓動物保護(hù)協(xié)會逮著了可不爽。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黃昏 1963
   杰克和恩尼斯圍坐在營地篝火旁,默默地吃著鹿肉。
   我們聽見的響動就是他們的剁肉和咀嚼聲音,以及篝火燃燒的爆裂聲。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傍晚1963
   杰克騎著他紅棕色的母馬大步慢跑過來,然后下馬。徑直朝篝火走去。
   杰克(郁悶的):我每天都要跑上四個來回。早上回來吃早飯,然后回去看羊。
  
   晚上伺候它們睡下后,再下山來吃晚飯,然后又得回去看著。半夜還要起來提防那些野狼。(他又拿了一瓶啤酒,打開了)奧古雷憑什么讓我遭這份罪。
   恩尼斯(遞給杰克一個盤子):想跟我換工的話,我不介意到山上睡的。
   杰克(接過盤子):不是這問題,問題是我倆應(yīng)該在這里過夜。山上那個該死的帳篷有股貓尿味,甚至更難聞。
   恩尼斯(重復(fù)):我不介意到山上去的。
   杰克(看著恩尼斯):我是很樂意跟你換工,但我話說在前頭,我的廚藝可是很爛的。
   杰克(繼續(xù)):(停頓一會兒)我開瓶蓋倒是很在行。
   恩尼斯(吃著東西):那你也不會比我糟到哪去。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恩尼斯的營地 深夜 1963
   恩尼斯把一些餅干盒一罐咖啡打包捆在馬背上,然后騎上馬。
   杰克:在山上可沒安穩(wěn)覺睡的,這點我要提醒你。
   恩尼斯沉默無言,策馬走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恩尼斯的營地 晚上 1963
   杰克削著土豆,在準(zhǔn)備晚餐。
   恩尼斯只穿著牛仔褲和靴子,上身裸露沒穿襯衣。他在一大盆熱水前面修臉。
  
   恩尼斯:昨晚干掉了一頭狼。個頭真他媽大??柘聝深w蛋大的跟蘋果似的??茨羌軇?,好像能吃掉整頭駱駝。(給臉上潑點水)你要不要來點熱水?
   杰克(咧嘴笑了,搖頭):都是給你的。
   恩尼斯脫掉靴子,襪子,然后脫下他的牛仔褲——里面沒穿內(nèi)褲。
   他用毛巾在腋下,然后是他的兩腿之間擦洗。
   杰克搞定了晚飯,嘴上叼著的一根香煙在來回晃動。
   杰克的神情有些冷漠。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恩尼斯的營地 深夜 1963
  
   恩尼斯坐在,吃完了為晚飯。他的背靠著一根木頭,靴子放在篝火旁,旁邊是兩個空的豆子罐頭盒,兩面還放著兩把勺,已經(jīng)一些吃剩的烤土豆。
   杰克剛小便完,在系牛仔褲子。
   恩尼斯抽煙,同時喝了一大口威士忌酒。
   杰克走上前來,用他的手指撥弄他做競技牛仔時贏得的皮帶大扣子。然后在恩尼斯的對面坐下。
   旁邊的溪水汩汩地流。
   恩尼斯:我很少參加牛仔競技。就算在馬背上堅持八秒又怎樣?
   杰克:可以賺到錢啊。
   杰克最后弄妥了他的皮帶大扣,再次坐到恩尼斯的身旁,并且抓過來威士忌酒瓶。杰克喝了一口。
   恩尼斯(露出了他們相遇以來第一的笑容):確實如此。如果你被馬掌踩到,是嗎?
  
  杰克:我爹曾是個騎牛士。在他那個時候可以說是叱詫風(fēng)云。但對這樣的事總避而不談。從來沒教過我什么,也從來沒去看過我比賽。
   杰克伸手去拿豆子罐頭盒,他開始搜刮盒底的最后一點豆子。
   杰克(繼續(xù)):(一邊吃著)你大哥大姐對你還好吧?
   杰克把罐頭盒扔進(jìn)火里。
   恩尼斯:我父母死后,他們都盡心盡力地照顧我。要知道,爹媽給我們留下的,也就咖啡罐里的24塊錢。
   天停頓一會兒。
   恩尼斯的話匣子突然放開了。
  
   恩尼斯:我開著一輛破車上了一年中學(xué)。車子壞掉后就再也沒上了。后來我姐嫁給了一個粗漢,搬到卡斯帕去了。于是我和哥倆人,就跑到了沃蘭附近的一個農(nóng)場干活。我19歲那年,他也結(jié)婚了。家里也沒有我呆的地方了。所以我就跑到這兒來了。
   沉默無言。
   杰克看著恩尼斯,笑了。
   恩尼斯(繼續(xù)):怎么了?
   杰克:伙計,你這兩禮拜說的話加起來都沒剛才說的多。
   恩尼斯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笑出聲來。
  
   恩尼斯:老天,我一整年的話也沒剛才多。(想起來什么)我老爹的套繩功夫不錯。但他也不怎么參加比賽。他覺得競技牛仔都是群傻蛋。
   杰克:他們真他媽是那樣!
   杰克站起身來,在篝火旁開始搬演起騎牛的競技比賽來,又是跳又是扭動。
   杰克(繼續(xù)):吔-哈,吔哈!我要激發(fā)出來它的癲狂!朝看臺上的姑娘們招手!狂牛四角亂踢,但就是拿我沒轍。沒轍!吔哈!
   恩尼斯:我老爹說的沒錯。
   他們都大笑,幾乎喊出聲來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深夜 1963
   恩尼斯騎著馬,引著騾子,馳入晚風(fēng)中。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我們看見恩尼斯和杰克,牧羊狗以及羊群,他們都往山林的高處走,前往新的牧地。他們倆都騎在馬背上。杰克還牽著打好背包的騾子。恩尼斯和牧羊犬在給羊群開路。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傍晚 1963
   我們看見他們在營建新的露宿地,這次他們的工作更是粗陋。杰克和恩尼斯他們更友好,彼此也更為熟悉了解對方。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夜幕降臨 1963
  
   帳篷有點傾斜,但畢竟搭建起來了。恩尼斯盡力去調(diào)節(jié)帳篷其中的一個支撐桿。杰克坐在篝火旁,在輕聲吹奏一只破口琴,有時尖聲吹出一些競技牛仔時的曲調(diào)。他的旁邊放在一個威士忌酒瓶。
   恩尼斯:帳篷搭的有點問題。
   杰克停止吹奏,望著恩尼斯和眼前的帳篷。
   杰克:甭管了,湊合就行啦!(接著又吹奏起來)
   恩尼斯(逗樂了):那口琴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杰克:當(dāng)初被馬兒掀翻時,不小心壓壞了。
   恩尼斯:是嗎?你好像說過,沒有馬兒能把你掀翻的。
   杰克:她走運(yùn)而已。
   恩尼斯:我要是幸運(yùn)的話,那把口琴就該一分為二了。
   倆人都笑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晚上(太陽落山) 1963
   杰克喝醉了,他唱著一首圣靈降臨節(jié)的歌曲,《流水伴隨耶穌》,這是一首哀怨,如同挽歌式的調(diào)子,引起遠(yuǎn)處野狼的叫吼。
   杰克(唱著歌): “末日將近,你我相見,流水伴隨耶穌,帶我同行……”
   恩尼斯:唱得不錯。
   杰克(停頓):我老媽很信“圣靈降臨”這種事的。
   恩尼斯:是嗎?那到底什么是圣靈降臨?(停頓)我的意思是,我爹媽都是衛(wèi)理公會的信徒。
  
   杰克:圣靈降臨嘛……(意識到他對此一無所知)我不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老媽從來沒給我解釋過。(停頓)我猜就是世界末日來臨時,比方像你我這樣的人,都要直接下地獄。
   恩尼斯:噢,噢, 說你自己好了。你也許是個罪人,但我還沒撈著那個機(jī)會。
   他們都開懷大笑,情緒高漲激昂。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晚上(仍舊是稍遲) 1963
   月亮已經(jīng)完全上來了,時間大概是夜里兩點了。
   恩尼斯已經(jīng)醉醺醺了,四肢倒地,仰躺在地上,但是掙扎著站起身來。
   恩尼斯:該死!我現(xiàn)在要上山看羊去了。
   杰克:你站都站不起來了,現(xiàn)在回去也太晚了。
   恩尼斯:還有多余的毛毯嗎?我今晚就在這兒打個小盹。明天天一亮就走。
   杰克扔給他一條毯子。
   恩尼斯卷起來,裹在身上,然后在篝火旁躺下。
   杰克(懷疑的):火一滅的話,非凍掉你屁股不可。你還是到帳篷里睡吧。
   隨你便吧。
   (站直起身來)
   杰克踉踉蹌蹌地走到帳篷底下,脫掉靴子,就在地鋪上躺下睡者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晚上(時間仍舊是稍遲的延續(xù)) 1963
   這是晚上最冷的時候?;鹨呀?jīng)熄滅了。
   恩尼斯在外面凍的瑟瑟發(fā)抖,牙關(guān)也開始打顫。
   杰克望向外面。
   杰克(有些生氣,睡意未醒的樣子):恩尼斯!
   恩尼斯:干嗎?
   杰克:別瞎折騰了??爝M(jìn)帳篷來吧。
   恩尼斯實在無法抵抗寒冷,站起身來,蹣跚著鉆進(jìn)了帳篷。
   內(nèi)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帳篷 黎明前的黑暗 1963
   倆個人擠在杰克的被窩里倍覺溫暖。
   杰克此刻完全醒了。恩尼斯仰躺著,半睡半醒。
   杰克試探性地抓住恩尼斯的一只大手,把它從被蓋外面拉回被窩,并且把它放到自己的腹股溝處。
   恩尼斯睡意全無,意識到自己的手所在的位置……然后突然把手撤走,像是觸到火一樣。
   恩尼斯:你干嘛?
   杰克移近恩尼斯,開始脫他的外套,并且試圖解開他的褲子。
   恩尼斯把杰克翻過身來,也開始松開他的皮帶,并且用一只手把他的褲子褪下,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把杰克完全掀起來趴伏在地上。
   杰克沒有反抗。
   恩尼斯在手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后開始讓自己興奮起來。
   他們默默無言地行動著,只聽見幾聲尖厲的喘氣聲。
   恩尼斯開始顫動。
   接著他完事了,躺下來,兩個人都睡著了。
   內(nèi)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帳篷 里面通亮 1963
   恩尼斯醒來時,朝霞升起。杰克還在熟睡中。
   恩尼斯頭痛的要死,他從被窩卷里爬出來,褲子纏繞在他的膝蓋周圍。
   恩尼斯拉起自己的褲子穿上,然后走出帳篷。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白天 早晨(時間的延續(xù)) 1963
   恩尼斯剛剛上馬。
   杰克系上褲子的扣子,正好從帳篷里走出來。
   杰克:等你回來吃晚飯。
   恩尼斯點點頭。
   恩尼斯騎馬離開。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傍晚 1963
   恩尼斯騎著他黃灰色的馬,并且沿著山脊行走。
   腦子里有些東西在啃嚙著他。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草地 白天 1963
   恩尼斯現(xiàn)在開始放養(yǎng)了。他騎在馬上,牧羊犬奔跑著向羊群向羊群叫吼。羊群在吃草。
   其中一只牧羊犬的叫聲逐漸大起來。恩尼斯騎馬過去檢查是什么引起這樣的喧鬧,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一只被撕碎的羊,很明顯是野狼干的。
   恩尼斯的臉上掠過一陣羞辱感。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白天 1963
   那天稍遲,天氣變得陰暗。雖然此時還是夏天,但是風(fēng)里還是透著那么一股涼意。
   杰克只穿著他的靴子,正在洗衣服。他的身子在發(fā)抖。
   杰克蹲在溪水邊,小心仔細(xì)地清洗著恩尼斯另外一件襯衣。這是一件粗斜紋棉布翻領(lǐng)的西部樣式的襯衣。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傍晚 1963
   杰克依在地上。眺望著遠(yuǎn)處正在吃草的羊群。
   恩尼斯走上前。站著,同樣把目光眺望遠(yuǎn)方。
   恩尼斯:那事以后不要再發(fā)生了。
   杰克:這只是我倆的事。
   恩尼斯:你知道我不是“同志”。
   杰克:我也不是。
   兩個人都把目光望向遠(yuǎn)處,沉默無言。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帳篷 晚上 1963
   落日的余暉把天邊染成了橘黃和紫色。
   恩尼斯獨自一人坐在篝火旁。遠(yuǎn)處傳來野狼的吼叫聲。
   杰克呆在帳篷里。
   恩尼斯沉思的樣子,他望向帳篷。他下定主意。
   他起身。
   他走向帳篷。
   內(nèi)景 斷背山 懷俄明 帳篷 晚上 時間繼續(xù)
   杰克坐在鋪蓋上,光著身子,他的襯衣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抬頭看著恩尼斯進(jìn)來。
   恩尼斯忐忑不安地探入帳篷。杰克向他伸出手。
   恩尼斯抓著杰克的手。杰克把他拽進(jìn)來。
   杰克溫柔、真切地用手捧著恩尼斯的臉。
   杰克: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
   杰克吻了吻他。
   他們躺下,擁抱,接吻。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雙筒望遠(yuǎn)鏡視點 1963
   我們通過一個雙筒望遠(yuǎn)鏡看著斷背山上的營地的主要區(qū)域。
   鏡頭搖攝營地。
   鏡頭里有馬、牧羊犬,然后有些虛焦。
   焦點突然異常清晰:兩個男人在拽扯彼此的衣服,周邊什么也沒有。他們嬉戲、奔跑、逗笑。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時間延續(xù) 1963
   我們看到是喬•奧古雷的望遠(yuǎn)鏡。他騎在馬背上。
   我們看著喬•奧古雷的注視。
   喬•奧古雷舉起望遠(yuǎn)鏡——再看一遍——然后放下望遠(yuǎn)鏡。
   從他的表情,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歡自己看到的場面。根本就不喜歡。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下午 1963
   杰克在用斧頭劈生火用的木頭。
   奧古雷騎馬過來。
   他生硬地盯著杰克。
   喬•奧古雷:特維斯特,你叔叔哈羅德得了肺炎住院。醫(yī)生認(rèn)定他時日好像不多了。
   (停頓)
   你老媽叫我給你捎個信。我這就來了。
   杰克:真是壞消息。不過,我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
   喬•奧古雷(目光嚴(yán)厲):下了山也不見得就能幫上忙。除非你會治肺炎。
   奧古雷盯視著杰克。他舉起望遠(yuǎn)鏡,向著草地,也是恩尼斯呆的方向望去。
   我們看見:恩尼斯騎在馬背上,完全一副標(biāo)準(zhǔn)牧羊人的樣子,一只生病的羊羔躺在他的馬鞍上,后面跟著牧羊犬。
   奧古雷放下望遠(yuǎn)鏡,再次向杰克投以嚴(yán)厲的目光。
   奧古雷掉頭,騎著馬走開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深夜 1963
   風(fēng)速變得強(qiáng)勁。
   恩尼斯和杰克收集著碗碟,毯子,并且竭力去抓搶自己的衣物,以免被風(fēng)刮跑了。
   帳篷的四周開始搖晃,而且要傾斜倒地的樣子。
   冰雹開始從天而降。
   杰克:噢,老天!
   他們倆都掙扎著跑進(jìn)帳篷里,拉下了封口。但是風(fēng)還是把封口吹開了。帳篷此時顛簸的更是厲害了,看上去像是要被刮跑了。
   恩尼斯(望向外面):今晚我不回去的話,羊群都會稀里嘩啦散了伙。
   杰克(處于風(fēng)口):這么大風(fēng),沒準(zhǔn)連你都會從馬上刮飛,還是保命要緊。趕快拉起帳篷!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一個天色灰灰黯、氣候嚴(yán)酷的早晨。
   恩尼斯和杰克都騎在馬上,牧羊犬是高度警惕。
   他們臉色陰郁,看著一大群團(tuán)團(tuán)打轉(zhuǎn)的羊群。
   大約18米之外,兩位說著智利語的牧羊人,他們看著眼前一大堆混雜錯亂的羊群,的神情陰郁,動作顯得十分狂亂。
   恩尼斯:這下我們怎么辦好?
   杰克:我想,只能快點去……把我們的羊一只只挑出來,以區(qū)別開那些智利人的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白天 1963
  
   恩尼斯坐在馬背上,杰克站著,牧羊犬和那兩個智利人,他們都在忙碌著,場面是羊群雜亂,土塵飛揚(yáng),一片混亂。他們竭力想把混在一起的兩撥羊群分開來。
   杰克(手里抓著一只羊,試圖看清楚羊身上的標(biāo)示,但是記號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該死,半數(shù)的記號都不見了。
   恩尼斯(竭力想把一群可憐的小羊從主要的羊群里分出來):盡力而為吧,至少我們要把數(shù)弄對,這樣也好向奧古雷交待。
   杰克:去他娘的。
   恩尼斯(絕望,但還是想強(qiáng)調(diào)什么)怎么,你要和奧古雷對著干?我們暫時還要靠他吃飯的。忍一時之氣吧,杰克。
   杰克沒有回應(yīng),他彎下腰,繼續(xù)檢查羊身上的標(biāo)記,然后把逮到的羊拖到它該呆著的地方。
   恩尼斯繼續(xù)堅持這項艱難的工作,把屬于他看管的羊分離出來。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傍晚 1963
  
   杰克和恩尼斯盡可能地把他們看管的羊群分離出來,此刻在牧羊犬的幫助下,這些羊群變得有序,而且開始積極地動起來。它們沿著斷背山上沒有樹的山坡上爬行。
   杰克現(xiàn)在也恢復(fù)了情緒,開始吹奏他的口琴。
   恩尼斯(強(qiáng)忍著,笑了):再吹的話,你就會把羊兒全給吹跑了。
   杰克繼續(xù)吹奏。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清晨 1963
   恩尼斯從小帳篷里爬出來,凍得全身發(fā)抖。
   平原上鋪上了一英尺的積雪,風(fēng)光煞是漂亮。
   恩尼斯在帳篷外面附近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動,試圖讓自己身上暖和一點。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清晨 1963
   恩尼斯騎在馬上,大步慢跑到營地來。這里只是在個別的地方才看到有一些積雪的痕跡。
   杰克忙著給衣物打包。
   恩尼斯:你這是干嘛?
   杰克:奧古雷來過了。說我那叔叔又沒事了。(停頓)奧古雷讓我們把羊趕下山去。
   恩尼斯(不敢確認(rèn)自己聽清楚了):把羊趕下山? 為什么?現(xiàn)在才8月中而已。
   杰克:他說還會有一場暴風(fēng)雪,它正從太平洋逼過來。
   杰克(繼續(xù)):(停頓)比昨晚那場還厲害。
   恩尼斯下馬來。
   恩尼斯(面色陰沉):昨晚那場雪下了一小時不到。而且,那混蛋扣了我們整一個月的工錢。真是沒天理。
   停頓一會兒。
   杰克:你要是缺錢的話,伙計,我可以借你。下山回西格納爾后,我就給你。
   恩尼斯皺起眉頭。
   恩尼斯:我不要你的錢。我不是救濟(jì)院出來的……
   杰克:沒關(guān)系的……
   恩尼斯小聲地咒罵著。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 早晨 1963
   他們的帳篷收起來了,帳篷的附件堆得老高:他們開始打包準(zhǔn)備下山。
   杰克束緊他的馬鞍,然后抬頭看。
   恩尼斯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山頭上。
   杰克抓起他的繩套索,朝恩尼斯坐著的山頭走去。
   杰克:該上路了,牛仔。
   杰克開始揮舞著他的繩套索,他試圖把繩套甩到恩尼斯的腳下,然后套住他的后跟——幾乎將他絆倒。
   恩尼斯:嘿,這可不是競技牛仔表演。
   杰克收回他的繩套,然后又甩出另一個圈套——這次他套住了恩尼斯的腳,他把恩尼斯的腳掀起來。恩尼斯倒在了地上。
   杰克笑了。
   恩尼斯拽住繩子使勁地拉——杰克被拖過來并且摔倒了。他們倆人開始扭打。恩尼斯也是半真打半開玩笑。
  
   杰克也不是真的要打架,但是當(dāng)恩尼斯要閃躲開,并且想擺脫被擒,情緒迅速變得異常激烈,杰克失手一拳打在了恩尼斯的鼻梁上。鮮血直流,而且弄得他們兩人身上都是。恩尼斯跳起來。杰克立刻靠上來,試圖用自己襯衣的袖口去阻止血從恩尼斯鼻子里流出。恩尼斯還擊,重重地打在杰克的下顎,使得杰克往后踉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杰克抬頭看著恩尼斯,一邊用手揉著自己的下顎,被打懵了,一時也無言以對。
  
   恩尼斯俯視著杰克,一邊用自己那件粗斜紋棉布的袖口擦拭著血跡,這種暴露怒的情緒也是突然發(fā)作出來,一時激起更多復(fù)雜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
   恩尼斯踉蹌著走開。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平地 白天 1963
   他們趕著羊群沿著山坡往下走,朝著樹林和卡車等著的地方走去。
   恩尼斯的感覺像是用慢動作作出來的效果,頭向前傾斜,往下走的態(tài)勢。
   他們兩人并肩騎著馬,心里都是有很多話想說,但又無法啟齒。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羊圈 白天 1963
   喬•奧古雷,一副嚴(yán)厲而不滿意的樣子,俯視著眼前混亂的羊群。
   恩尼斯和杰克倚靠在羊圈俄柵欄邊。
  
  喬•奧古雷(走過來):有些羊真是有去無回?。。ㄍnD,神色嚴(yán)厲)我也沒指望能全數(shù)回來。你們兩個農(nóng)場流浪漢,別想有啥作為。
   倆人很不自在地擺動了一下身子。
   他們也沒回應(yīng)什么。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街道 白天 1963
   風(fēng)狂亂地刮著。
   杰克回到他的那輛破舊的敞篷小貨車?yán)铮囍l(fā)動引擎。
   恩尼斯處在車蓋下面,用手指撥著化油器。
   恩尼斯:往下踩油門。
   小貨車有了動靜。
   恩尼斯繼續(xù)撥弄化油器。
   杰克咬著牙……小貨車啟動了。恩尼斯關(guān)上車蓋。
  
   杰克調(diào)弄了一陣引擎,然后把車掛在空檔的位置,接著拉下緊急剎車。杰克走出車廂,他被恩尼斯拳頭擊中的下顎呈現(xiàn)出很大一塊瘀青。
   恩尼斯在自己的裝面粉的袋子里搜索著自己的衣物和其它一些日用品。
   恩尼斯(繼續(xù)):(自言自語)……我竟然把襯衫落在山上了……
   停頓一會兒。
   風(fēng)卷起了灰塵,然后又刮起來一些沙土。
   杰克(斜視著眼睛,有些忐忑):明年夏天你還回來干嗎?
   恩尼斯(停止在袋中搜尋):也許不回了。(停頓)我說了,11月份我就和阿爾瑪結(jié)婚了。
   所以……我可能會找個農(nóng)場做事。(停頓)你呢?
   杰克:這冬天我可能會到我老爹那里幫忙。(聳聳肩)
   杰克(繼續(xù)):要是當(dāng)不了兵的話……(試圖擠出笑容)我也許還會回來。
   一個空的食品袋被風(fēng)吹著沿街跑,直到它滾到杰克的貨車底下停下來。
   恩尼斯:那樣的話,我想,回頭還能再見。
   杰克:會的。
   恩尼斯轉(zhuǎn)身走了。
   杰克上到他的敞篷小貨車上,調(diào)整了一下觀后鏡。
   杰克開車走了。
   我們看見杰克透過觀后鏡注視著恩尼斯。
   恩尼斯把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眼望著杰克走遠(yuǎn)。恩尼斯就這樣立于風(fēng)中。杰克的敞篷小貨車很快就不見了。
  
   恩尼斯開始沿著街邊邁步,但是走了還不到半個街區(qū),杰克離別的反應(yīng)立刻被證實出來:恩尼斯感覺到好像是有什么人在不斷揪他的心,撓他的肺,不一會兒他就痛苦地難以自制。
  
   恩尼斯踉蹌著跑到一條巷子里,跪倒在地。他就跪在那里,一言不發(fā),任由痛苦、思念、孤寂的浪潮不斷沖擊自己的心靈——這種為了另外一個人的情感從來沒有這么強(qiáng)烈過,這也使得他精疲力竭:他此刻的感受是他有生以來最為痛苦、最為糾纏混亂的時候。同時一種矛盾的感受也交織其間——他恨自己,因為所有這發(fā)生的一切,也因為自己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感受。他雙手沒命地撞擊墻壁,鮮血頓時從他的手關(guān)節(jié)上涌現(xiàn)。
   一個牛仔經(jīng)過巷子,停下來,看著恩尼斯。
   恩尼斯瞪著他。
   恩尼斯(嚎叫):你他媽瞅什么?
   這個牛仔走開了。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教堂 白天 1963
   恩尼斯和阿爾瑪在一起——她是一位嬌小、美麗、長相甜美的年青女孩,此刻正陶醉在婚禮的喜悅中——他們在教堂的圣壇前面。
   出席婚禮的還有一些牛仔,恩尼斯的親兄長和姐姐,阿爾瑪個子偏小的父母以及阿爾瑪?shù)耐馄拧?
   恩尼斯穿者新外套,飾扣式領(lǐng)帶,有些緊張地在整理自己的領(lǐng)角。
   阿爾瑪穿著一件時尚的婚紗,十分幸福。
   牧師穿著格子花呢的運(yùn)動裝。
  
   眾人跟牧師的禱文:……請寬恕我們的過失。就如我們寬恕別人對我們犯下的過失。請讓我們遠(yuǎn)離誘惑,遠(yuǎn)離邪惡。因為主永遠(yuǎn)是圣國,是神力,是天國的榮譽(yù),阿門。
   阿爾瑪:阿門。
   歡快的牧師:……我以主賜予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宣布你們結(jié)為夫妻……
   你可以親吻新娘了……(眨著眼睛,微笑著)……不然我可就吻了……
   在場的每個人都笑開了。恩尼斯和阿爾瑪既緊張又害羞,他們笑了,然后親吻了對方。
   外景 懷俄明 山上 冬天 白天 1964
   恩尼斯和阿爾瑪坐在平底雪橇上,正準(zhǔn)備往山坡下滑雪。
   他們開始往山下滑雪,阿爾瑪興奮地尖叫起來;恩尼斯也大聲叫喊。
   滑到坡底下的時候,雪橇翻了,他們開始相互朝對方扔雪。
   外景 懷俄明 公路 春天 白天 1964
   恩尼斯戴著一頂帽子,在一個瀝青傾倒車后面鋪瀝青。汗水順著他的圓領(lǐng)汗衫往下淌。
   公路兩旁長滿了高高的山艾樹,在滾熱的風(fēng)中搖擺。
   恩尼斯的同事蒂姆,中年人,胖胖的,戴著眼睛,話也特別的多。他一邊在恩尼斯的旁邊工作,一邊說起了笑話。
   他開始談笑風(fēng)生。
  
   蒂姆:我老婆想要我辭掉這份工作活。她擔(dān)心我在鏟瀝青時,會把腰板閃到。(自己不以為然)我跟她說,我們家一向是硬腰板,軟心腸。她竟然覺得這話不好笑。(笑道)我跟她說,讓她保持我的硬腰板。
   恩尼斯神情冷漠,吐著口沫,同時把額頭上的汗擦去。
   他繼續(xù)鏟瀝青。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汽車電影院 白天 1964
   我們看見恩尼斯和阿爾瑪在汽車電影院看電影。他們正吃著爆米花。
   銀幕上放映的是一部名叫《沖浪聚會》的電影。
   阿爾瑪把頭靠在恩尼斯的肩上。恩尼斯一手摟著她。
   阿爾瑪靠的更緊了。
   她已經(jīng)懷孕了,而且也有所表現(xiàn)。她感到胎兒在動,于是她抓著恩尼斯的手,放在她的腹部。
   外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汽車電影院 白天 1964
   杰克駕駛著他的卡車駛過鎮(zhèn)上,他的車比過去更搖晃、更多噪音了。
   杰克留意著人行道,已經(jīng)一些荒廢的店鋪,仿佛是在尋找什么人:恩尼斯。
   杰克把車停在標(biāo)示著“農(nóng)牧場雇傭處”的拖車房子邊上臟兮兮的停車場,土塵和沙石立刻像冰雹一樣襲擊著他車窗的玻璃。
   內(nèi)景 西格納爾 懷俄明 拖車式房子 白天 1964
   喬•奧古雷坐著,同時把腳放在桌子上,一邊翻著報紙,一邊咬著牙簽。一根香煙正擱在煙灰缸里悶燒著。他聽見了敲門聲。
   喬•奧古雷:誰???
   杰克走進(jìn)房子,門砰地一聲在身后關(guān)上了。
   奧古雷抬起頭來,有些生氣的樣子。
   喬•奧古雷(繼續(xù)):(繼續(xù)讀報紙)看看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杰克:您好,奧古雷先生。(很不自然的停頓)我是來看看你這個夏天需不需要幫手?
   喬•奧古雷:別在這浪費你的時間了。
   杰克:怎么,你沒活要干嗎?
   奧古雷眼也不抬一下。
   杰克(繼續(xù)):斷背山上沒活干了?
   喬•奧古雷:(從報紙上把目光移上來)我沒活給你干。
   奧古雷冷酷地盯著杰克。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場面有些尷尬:杰克用手指數(shù)弄著手中帽子的邊沿,看上去他還想說什么。他開始向門口挪動。停頓下來,轉(zhuǎn)向奧古雷。
   杰克:恩尼斯•德爾•瑪是不是又來過?
  
   奧古雷的盯著他的眼神變得更為冷酷。風(fēng)不斷侵襲著拖車式的房子,就像一大堆的垃圾從垃圾車?yán)飪A卸下來似的,氣勢逐漸減弱,最后止住聲息,留下了暫時的沉寂。
   喬•奧古雷:看來你們倆在山上玩的挺歡的嘛。
   杰克看了他一眼,然后看見了奧古雷腦袋后面墻上用釘子懸著的碩大雙筒望遠(yuǎn)鏡。
  
   喬•奧古雷(繼續(xù)):特維斯特,我雇你們來,不是讓你們放著狗看羊。你倆卻跑一邊去甜蜜。(停頓——嚴(yán)厲地瞪著杰克)現(xiàn)在給我出去。
  
   外景 懷俄明 德爾•瑪?shù)霓r(nóng)場 白天 1966
   鏡頭表現(xiàn)廣袤深遠(yuǎn)的農(nóng)場平地上有一個小房間的輪廓。
   這所小房子如此孤獨地聳立,就如同座落在世界的邊緣一般。風(fēng)不停地掛著,料峭而又寒冷。
  
  阿爾瑪正從晾衣線上取下衣物。我們看見恩尼斯的小貨車,后面拽著馬拉的拖車,慢慢駛近——看上去那就像是長長路上的一個圓點。
   阿爾瑪雖然穿著隨意,但看上去還是漂亮,神情有些孤獨。
   內(nèi)景 懷俄明 德爾•瑪農(nóng)場的房子 白天 1966
   阿爾瑪站在廚房洗滌槽邊上,在搓衣板上洗衣服。我們聽見收音機(jī)聲夾雜著嬰兒的啼哭聲。
   恩尼斯進(jìn)屋來。
   恩尼斯:閨女們還好吧?
   小阿爾瑪:還好,不過珍妮還在流鼻涕。
   恩尼斯朝后屋走去。
   外景 懷俄明 德爾•瑪農(nóng)場的房子 嬰兒的臥室 白天 1966
   恩尼斯走到搖籃車,珍妮躺在里面,喘著氣,咳嗽,同時哭鬧著。
   恩尼斯抱起她,拍哄著她。
   兩歲的小阿爾瑪,流著鼻涕,從她的床上走下來,然后蹣跚著走到父親身邊,拽著他的大腿,開始哭叫。恩尼斯正哄著珍妮。
   阿爾瑪在廚房里喊話。
   阿爾瑪:恩尼斯,你可以給小阿爾瑪擦擦鼻子嗎?
   恩尼斯:如果我有三只手,我也許……
   恩尼斯安撫著嬰兒,同她說話,不停地勸慰著她。
   同時他也拍哄著小阿爾瑪,也盡力去逗她開心。
   內(nèi)景 懷俄明 德爾•瑪農(nóng)場的房子 臥室 晚上 1966
   阿爾瑪,此時以一種可愛和極度嫵媚的姿態(tài)靠近恩尼斯,她坐在恩尼斯身旁,用自己嬌柔的胳膊摟住恩尼斯。
   阿爾瑪:女兒們都沒事吧?
   恩尼斯:(點著頭)珍妮不咳嗽了。這周末我該帶她們進(jìn)城去。給她們買個冰淇淋啥的。
  
   阿爾瑪:恩尼斯,我們搬到城里去,好嗎?(停頓——揣摩著他的態(tài)度)我厭倦了農(nóng)場寂寞死板的生活。小阿爾瑪都沒有小伙伴可玩。況且,我很擔(dān)心珍妮。她要是哮喘再發(fā)作的話就糟了。
  
   恩尼斯:但是,城里的房租太貴了。
   阿爾瑪:在雷弗頓,有間靠近洗衣店的房子。我敢肯定,可以把那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恩尼斯:如果你愿意,你肯定也可以把這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阿爾瑪:恩尼斯,我知道你也想要那種生活的。一個真正的家,女兒們也有伴兒玩。
   不用再像你那樣孤獨地長大。你也不希望她們孤單的,不是嗎?
   恩尼斯撫摸著她的乳房,然后手向下滑去。
   恩尼斯:現(xiàn)在也并不算孤單,不是嗎?
   阿爾瑪變的興奮起來,同時也報的他更緊了。阿爾瑪?shù)纳碜釉诙髂崴沟恼菩拈_始蠕動起來。
   阿爾瑪:你肯定女兒們真睡覺了?
   恩尼斯:睡了。
   恩尼斯此刻騎在阿爾瑪?shù)纳砩稀K麄冇H吻。她在他的身下蠕動。
   恩尼斯把阿爾瑪翻過來,讓她趴倒在床上。
   阿爾瑪:……恩尼斯……
   他采用了一個背后的姿式。
   外景 得克薩斯 小鎮(zhèn)的競技場 夏天的夜晚 1966
   主持人:讓牛兒蹦起來吧,小伙子們!這頭牛很迅猛,杰克•特維斯特,堅持就是勝利!
   杰克從入道口顛跑進(jìn)來。
   他從勇猛的牛身上摔飛下來。
   主持人(繼續(xù)):噢,他摔下來了!
   重重地摔落在地。
   牛兒也發(fā)威了,淌著口水,正好處于杰克身上的位置。
   主持人:噢,當(dāng)心牛腳,小伙!牛兒沖你來了!小丑快上!特維斯特先生的精彩表演。他堅持了4秒鐘。
  
   杰克打了幾個滾,然后站起來——牛仔競技場的引開牛注意力的小丑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跳了過來,他分散了牛的注意力,安全地把它從杰克的身邊引開去。
   主持人(繼續(xù)):請給咱們的小丑鼓鼓掌!
   牛差一點就踩踏到了競技場上其中的一個小丑。
   內(nèi)景 懷俄明 酒吧 夏天的晚上(稍后) 1966
   牛仔競技場上的小丑,他是個年青人,有點大學(xué)生體育運(yùn)動員的身架,此刻他已經(jīng)把小丑的化裝都抹去了。他要了杯啤酒。
   杰克也在酒吧里——注視著他。
   正當(dāng)酒吧的服務(wù)生要把那個小丑點的啤酒端過來的時候,杰克探身過去,伸出手來,付給服務(wù)生一些錢。
   這個小丑看上去有些驚訝。
   杰克:(對著酒吧招待)金寶兄弟這杯啤酒我請了。他是我合作過的最出色的牛仔小丑。
   杰克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金寶:(堅決地)謝了,伙計。如果我每個幫助過把牛引走的牛仔都請我喝酒的話,我早就成就成酒鬼了……
   有一種感應(yīng)和內(nèi)心的顫動,讓這個小丑產(chǎn)生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當(dāng)然他還是保持著那種極度的友好……他站起身來。
   金寶(繼續(xù)):扮小丑替你們引開牛兒是我的工作。還是省下錢來買下次入場券吧,伙計。
  
   杰克看著金寶走開了,他只好坐下,旁邊的桌子圍滿了一群套牛仔,他們的肩上都披著套牲口的繩子,樣子就像肩膀上斜披著子彈帶一樣。
   酒吧服務(wù)生:(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參加過套小牛比賽沒?
   杰克:(神經(jīng)質(zhì)地)你看我像玩他媽套馬的嗎?
   杰克砰地把剩余的啤酒擲在了吧臺上,他非常焦慮地掃視了周圍。他在桌上放下10元,就離開了。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公園 7月4日 晚上 1966
   我們看見德爾•瑪小小的一家子正在人群中穿梭,這一天是美國的國慶日6月4日,他們竭力想找一個地方坐下來。
  
   他們一家子有恩尼斯、阿爾瑪、小阿爾瑪和珍妮四人。阿爾瑪在草地上鋪開了一床毯子,她正為自己的家人準(zhǔn)備一個地方,這樣他們可以一起觀看放焰火表演。
  
   我們看見雷弗頓其他的居民也都找了地方安頓下來,幾個好爭吵且粗暴的人在喝啤酒。一些家庭和一對對的情人在德爾•瑪家人的周圍放松休閑。另外還有一些父母陪著孩子在附近玩耍。
   恩尼斯:我們可以走近點看。
   阿爾瑪:我們不了,會嚇倒珍妮的。
   一只行進(jìn)的樂隊演奏著《合眾國戰(zhàn)爭頌歌》,聲音很小,而且有些走調(diào)。
   恩尼斯抱著小阿爾瑪。
   恩尼斯:(放下小阿爾瑪)這邊走,小寶。
  
   兩個騎摩托車的人來到德爾•瑪一家人身后的區(qū)域。他們大約和恩尼斯同樣歲數(shù)。摩托車手1還缺了好幾個牙齒。摩托車手2跛著走,他拖著一條先天性畸形腳。他們兩個人都拿著喝了一半的酒瓶。他們聒噪、喧嘩、而且污言穢語,很明顯是喝醉了。他們就在恩尼斯家人身后的草地上坐下來。
  
   摩托車手1:喔……好多人啊!這兒肯定有很多如饑似渴的妞兒。
   摩托車手2:一個個都愛國熱情高漲。蓄勢待發(fā)不可收拾。
   摩托車手1:在哪還能找到這么多妞兒?拉斯維加斯還是加州?
   摩托車手2: 天啊,我怎么知道……你要是拿蒙大納和懷俄明比的話,我會選懷俄明。
   阿爾瑪向恩尼斯使了個驚恐的眼神。
   恩尼斯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回頭看著這兩個醉鬼。
   恩尼斯:(語氣緩和的)嘿,你倆小聲點好嗎?這里還有兩個小孩的。
   摩托車手1:操你大爺!(向他的朋友嘀咕)沒準(zhǔn)他老婆生了娃后,很久沒有爽過了。
   你知道就是那回事。
   他們惡狠狠地盯著恩尼斯,這時第一次煙花在空中升起爆破綻放,并且合著歌曲
   “……炸彈在空中爆破……”由此掀開了表演的序幕。
   阿爾瑪:(拽著恩尼斯的胳膊)我們走,恩尼斯,我們換個地方吧……
   恩尼斯極力壓制住自己升起的怒火,輕輕地把小阿爾瑪放在毯子上,然后站起身來,面對著兩個醉鬼。
   恩尼斯:我不想找你們麻煩。我只要你們閉上臭嘴滾蛋,聽見了嗎?
   摩托車手2:(也站起來,面對著恩尼斯)你應(yīng)該聽你老婆的話。
   恩尼斯:是嗎?
   摩托車手1:沒錯,滾到別處去。
   阿爾瑪此時站起身來,她把珍妮背著背后,小阿爾瑪抓著媽媽的裙子。毯子周邊頓時緊張起來。
   恩尼斯回頭看了看阿爾瑪,然后朝摩托車手1的臉上狠狠踹了一腳,把他重重?fù)舻乖诘兀莻€人的鼻子頓時鮮血直流。
   阿爾瑪和女孩們都趕緊離開恩尼斯,這幅場景極其恐怖,背景處是空中彌漫的焰火和交相輝映的音樂。
   小阿爾瑪開始哭了,躲在媽媽的身后。幾個附近的家庭成員都迅速收拾東西,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打斗現(xiàn)場。
   恩尼斯:(對著跛腳的摩托車手)這樣行嗎?你是不是想我把你揍得把余下的牙都吞落肚里???
   摩托車手2驚慌地舉起并揮舞著他的掌心。
   摩托車手2:(禮貌的)兄弟見諒……剛才對不住了。
   他往后退,同時拽著他已經(jīng)不清醒的朋友撤走了。
   阿爾瑪和女兒們看著恩尼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她們目睹了她們以前在他身上從來沒有見識過的脾氣。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競技場 晚上 1966
  
   我們在競技場上看到一位年青的姑娘,她穿著最時尚亮艷的競技服裝,同時也是最有風(fēng)格最炫的打扮,她騎著一頭高級、昂貴,僅善于短距離沖刺的夸特馬,飛快地行駛過來。
  
   她在馬上有些傾斜……但是并沒有直接掉下來的意思……她在競技場全速轉(zhuǎn)圈沖擊,同時抽打著馬鞭,仿佛是疾馳在美國最重要的賽馬會決賽的大道上,當(dāng)主持人開始說話的時候,她就跑出了競技場。
  
   主持人:她過來了。女士們,先生們,看她真是英姿颯爽……她就是來自德州奇爾德雷的盧琳•紐森!噢,小伙子們,她的成績是……(停頓一會兒)是16秒9。大家都來給她鼓鼓掌。
   主持人的話語頃刻間就被淹沒在大家對盧琳的喝彩和鼓掌聲中。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競技場后面 晚上 時間繼續(xù) 1966
   杰克坐在他破舊的小貨車的后擋板上,數(shù)著他的右手,估量著他即將到來的顛牛比賽。 他聽見了鼓掌聲。
   他巡視著周圍,看見這位年青的姑娘坐在駿馬上飛馳出競技場,所有的人都閃出道來,給她騰出空間。
   就在她經(jīng)過杰克的時候,她的帽子飄落下來,掉在他的腳底。
   杰克蹲下身去,把帽子撿起來。
   盧琳騎馬小跑回來,拍了拍大汗淋漓的馬的肩頭,示意它停下來。
   杰克把帽子遞還給她。他發(fā)現(xiàn)眼前一張古典美女的臉,眼部化了很多妝。
   杰克:小姐。
  
   杰克抬頭望著她——有那么一陣,她也情不自禁地回望著他——她注意到了他濃密的頭發(fā),他充滿魅力的臉,強(qiáng)健的身體——她接過帽子,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杰克目送著她騎馬返回競技場。
   杰克走回他自己的卡車?yán)铩?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牛仔表演競技場 晚上(稍后) 1966
   主持人:
   靠此謀生,真是驚險又刺激!接下來出場的是一位優(yōu)秀新星!來自懷俄明的杰克•特維斯特!他今天騎的是“睡神”,但愿他可別打瞌睡了!
  
   杰克因為競技場上的女皇后的關(guān)注,而覺得十分榮幸,他也想極力表現(xiàn)露一手。他騎在一條強(qiáng)壯、癲狂打轉(zhuǎn)的牛身上,這次真的表現(xiàn)得非常突出。
   下來的時候也很精彩,這次沒再需要小丑來幫忙。
   主持人(繼續(xù)):好樣的,小伙子!且看看裁判怎么說……依我看來,今天的冠軍已經(jīng)出爐了……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酒吧 晚上(仍舊是時間的繼續(xù)) 1966
   盧琳坐在桌子旁,杰克坐在吧臺上。他時不時地注視著她。而每一次她也給以恰當(dāng)?shù)幕貞?yīng)眼神。
   杰克(對酒吧招待):你認(rèn)識那姑娘嗎?
   酒吧招待:當(dāng)然認(rèn)識,盧琳•紐森嘛。她老爹是賣農(nóng)場設(shè)備的。我說的是那種大型的,譬如10萬塊一輛的那種拖拉機(jī)。
   杰克在看了一眼。盧琳也在凝視著他。
   這次是盧琳等不及了,她徑直走向杰克。
   盧琳:你在等什么呢?牛仔……等人邀請嗎?
   杰克臉紅了。
   她牽著他的手,步入舞池。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酒吧 晚上 舞池 1966
   臺上一位歌手正在演唱一首華爾茲的歌曲。
   杰克和盧琳緩步起舞。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鄉(xiāng)村公路 晚上 1966
   我們看見盧琳寬敞、閃亮的1966甚至是1967年款的豪華敞篷車。
   盧琳掛上車檔,停下車來。
   我們聽見野地里的牛蛙在叫,收音機(jī)里播放著音樂。
   盧琳和杰克在汽車后座上親熱,盧琳騎在杰克的身上。
   盧琳將身子后仰,仔細(xì)地看著杰克。
   盧琳:你不會覺得我太急了吧,會不會?我們是不是該循序漸進(jìn)?
   杰克沖她微笑。
   杰克:隨時恭候。是快是慢,我都會等著你。
   盧琳想了一會兒。然后她又突然坐上來,解開了自己的上衣,并且把它脫了。然后她把手伸到后背去解胸罩的扣子。
   杰克(繼續(xù)):我想,你還真是挺急!
   盧琳:我老爸著急,他規(guī)定我午夜前連車帶人要回到家。
   她彎下腰來,親吻他。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A和P食品雜貨店 白天 1967
   恩尼斯戴著一頂牛仔帽,看上去風(fēng)風(fēng)火火很急的樣子,他一手抱著珍妮,一手牽著小阿爾瑪走了進(jìn)來。
   恩尼斯:嗨,蒙洛。
   蒙洛:嗨,恩尼斯。
   恩尼斯:阿爾瑪在嗎?
   蒙洛:在,她在調(diào)味品區(qū)。
   恩尼斯:哪兒?
   蒙洛:哦,番茄醬那里。
   恩尼斯:謝了!
   恩尼斯在貨品架區(qū)東張西望,找尋阿爾瑪。
   最后,他終于看見阿爾瑪穿著雜貨店的工作服,她正在往貨架上堆放色拉味調(diào)料的罐子。
   阿爾瑪(有些驚訝,但是很高興看見他們):嗨,寶貝,你們怎么來了?
   恩尼斯:我有急事。老板打電話來……他讓我趕到農(nóng)場去……農(nóng)場的小母牛都要生小牛了。我想,閨女們就先擱你這兒了。
   阿爾瑪:恩尼斯,我這里正忙得不可開交交。我還有3小時才下班呢。
   小阿爾瑪:媽媽,我要蠟筆……
   阿爾瑪:現(xiàn)在不行,阿爾瑪……恩尼斯,你答應(yīng)過今晚可以帶孩子的……
   恩尼斯:母牛下仔我必須在場。出了閃失的話,我的工作就不保了。
   阿爾瑪:那我的工作呢?(讓步了)那好吧,我給我姐打電話??次蚁掳嗲?,她能否幫忙帶孩子。
   恩尼斯:我半夜就回來。如果你們想吃牛排,我順便帶點回來。
   他吻了吻女兒,然后走了。
  
   蒙洛是商場的助理經(jīng)理,當(dāng)他走到貨架的拐角的時候,珍妮正好把一瓶大的花生醬從架子上拉下來。整個貨架上的東西都掉了下來,砸碎了,玻璃和花生醬撒的到處都是。阿爾瑪用手抱起珍妮,另一只手牽著小阿爾瑪。
   阿爾瑪:蒙洛,真對不起。
   蒙洛:沒關(guān)系,阿爾瑪,沒關(guān)系。
   阿爾瑪(慌張的):我讓我姐姐來接孩子后,馬上就收拾干凈。
   蒙洛: 真的沒關(guān)系,阿爾瑪,交給我吧。
   阿爾瑪領(lǐng)著女兒離開了雜亂的現(xiàn)場。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醫(yī)院婦產(chǎn)科 白天 1967
   盧琳生完小孩后,雖然筋疲力盡,但是心情很好。一個護(hù)士正在清理房間,盧琳抱著裹在襁褓里的嬰兒。
   杰克:寶貝,有個驚喜給你!
   盧琳的父母,菲耶特和L.D.•紐森進(jìn)來了。
   菲耶特•紐森(對著盧琳):我給你帶了兩大箱嬰兒食品。一共120罐。
   (對著L.D.)親愛的,你把它們放哪兒了?
   L.D.•紐森:老天,還放在車后座上呢。讓牛仔去搬吧。
   他把鑰匙拋給杰克。
  
   菲耶特•紐森:(心醉神迷地抱起嬰兒,然后把它遞給L.D.)親愛的,我都看出他長得L.D.•紐森(對著女兒):辛苦了,寶貝女兒。他長得活像外公我……(看著杰克)他是不是長得像外公?
   盧琳給了杰克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杰克保持著禮貌、燦爛的笑容。
   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有點多余,他轉(zhuǎn)過身,去車?yán)锶雰菏称妨恕?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依?晚上 1967
   我們看見恩尼斯把他的敞篷小貨車停好,就在他家的外面。而他的家在一家自助洗衣店的上面。他走下車。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依?晚上 1967
  
   恩尼斯、阿爾瑪和兩個小女孩已經(jīng)搬到一個小公寓里,就在一家洗衣店的上面。這套公寓很小、沒什么特別的,但是阿爾瑪僅用了很少她可以支配的錢做了一番精心的打理,讓它顯得干凈、寬敞,更有一種家的感覺。我們時不時可以聽見樓下洗衣店傳來的機(jī)器運(yùn)作的聲音。
   恩尼斯走進(jìn)家里,滿身都是灰塵和土,臟兮兮的。
   兩個小女孩,一個跑著,一個蹣跚地走著:
  小阿爾瑪和珍妮都急于見到自己的爸爸。阿爾瑪在烤爐前面,她做好了一個奶油漢堡。
   阿爾瑪(激動的):恩尼斯,你認(rèn)識一個叫杰克的人嗎?德克薩斯人?
   恩尼斯正準(zhǔn)備上前去抱珍妮,停下來。
   恩尼斯:可能吧,怎么了?
   阿爾瑪:(朝廚房桌子做了個手勢)郵局待領(lǐng)部今天送來了一張明信片。
   恩尼斯走到桌子旁,拿起明信片。
   我們看見一只精壯的手拿著一張明信片。我們看到的郵戳是1967年,上面寫著:
  
   “朋友,老早就想給你寫信了。希望你能收到這封信。聽說你在雷弗頓。我24號到你那里,到時請你喝酒。方便的話,請回個信,確認(rèn)一下你是否在那。”
   拿著明信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阿爾瑪忙著做飯,沒有注意到這。
   阿爾瑪:他是不是跟你一起放過牧?
   恩尼斯盯著明信片。
   恩尼斯:不,杰克是個競技牛仔。(停頓)我們是一起釣魚的朋友。
   恩尼斯的聲音逐漸變?nèi)酢?
   女兒小阿爾瑪大聲要求爸爸恩尼斯來看她的彩色圖書。阿爾瑪在調(diào)肉湯。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郵局 白天 1967
   我們看見恩尼斯開著他的小貨車,停在了雷弗頓郵局的外面。他走下車,走進(jìn)了郵局。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郵局 白天 1967
   恩尼斯站在一個柜臺前面,取了一張空白明信片。我們看著他寫下地址和收件人:
  
   “德克薩斯州奇爾德雷斯鎮(zhèn)鄉(xiāng)村地區(qū)免費郵遞2所,杰克•特維斯特收”——然后他翻過來,在上面寫著“你說對了。”并且把自己的名字恩尼斯•德爾•瑪簽上,最后再把自己的地址寫上。
   恩尼斯把明信片塞到郵筒里。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家 白天 1967
   這是一個陰沉多風(fēng)的天氣。恩尼斯在家待了好長時間了。
   他在屋里踱步,身上穿著他最好的襯衣。
   他在窗前坐下。
   他有些不耐煩了,望著窗戶外面,下面的街道滿是灰土。
   兩個女孩在客廳里追逐嬉戲。
   阿爾瑪在翻看一本雜志。
   阿爾瑪:(希望有點社交的生活):也許我們該請個保姆了。帶你朋友去“刀叉”餐館吧。
   恩尼斯:杰克不喜歡下館子。(停頓)如果他來了的話,我倆就想痛痛快快喝上幾杯,敘敘舊。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家 傍晚 1967
   桌子上放了好幾個啤酒罐。煙灰缸里也滿了。
   恩尼斯不再踱步,他坐在長凳上。小阿爾瑪和珍妮在她們的彩色圖書里寫寫畫畫。
   恩尼斯聽到了卡車的聲音。
   恩尼斯跳了起來,望向窗外:看見一輛小貨車慢慢地停靠在洗衣店前面的街道上。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家 傍晚 繼續(xù) 1967
   風(fēng)還在刮個不停,卷起了灰塵。
   杰克從他的卡車?yán)镒叱鰜?,身體有些僵硬,他那頂破舊的帽子掛在他的后半腦勺上。他用手抓著帽子以免風(fēng)把它掛走。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家外面 樓梯平臺 傍晚 繼續(xù) 1967
   恩尼斯看見杰克之后,疾步走出家門,關(guān)上門,下到房子外面的樓梯后半邊的平臺上。
   恩尼斯快步走下樓梯,就在樓梯的交匯處他們走到了一起。
   他們相互抱著對方的肩膀,緊緊地?fù)肀г谝黄穑驗閾У锰o以至于呼吸都變得緊張,同時還互相謾罵著對方。
   接著恩尼斯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他把杰克拽到一個小旋梯處,然后把他頂?shù)綁w。
   然后就像鑰匙塞進(jìn)門洞,門會自然開啟一樣,他們的嘴迅速貼到了一起。
   內(nèi)景 雷弗頓 德爾•瑪家 傍晚 繼續(xù) 1967
  
   阿爾瑪恰巧走到二樓平臺頂端的門口。她準(zhǔn)備把門打開,眼睛望外看:她看到了恩尼斯和杰克抱在一起的肩膀。她看見他們倆人在親吻
   。杰克的頭偏向另一側(cè),他們的胳膊互相勾連著對方。
   阿爾瑪迅速而不出聲地關(guān)上了門。
   她的身子朝門后退卻了一兩步。此刻她臉色蒼白、內(nèi)心揪斗,竭力去接受她剛才目睹的一切。
   內(nèi)景 雷弗頓 德爾•瑪家外面 樓梯平臺 傍晚 繼續(xù) 1967
   恩尼斯和杰克兩人這時拉開了一定距離,他們從后樓梯上往上走,然后站立在小客廳里。阿爾瑪站在廚房里。
   恩尼斯:(微弱的燈光下顯得十分開心)阿爾瑪,這是杰克•特維斯特。杰克,這是我老婆阿爾瑪。
   杰克:你好。
   阿爾瑪:(語氣平淡)你好。
  
   恩尼斯收了一下胸,并沒有回避阿爾瑪,他仍可以聞到杰克身上的味道——非現(xiàn)熟悉且很重的煙草味,麝香似的汗味,青草的淡淡芬芳,以及山上的那種滑動的冷氣。
   阿爾瑪已經(jīng)看到了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就在這一刻間仿佛經(jīng)歷了好些年:看到了丈夫的興奮異常……并且注意到了杰克顫抖的雙手。
   杰克:(顫抖的聲音)你有孩子了?
   恩尼斯:兩個閨女。小阿爾瑪和珍妮。
   阿爾瑪面無表情。
   杰克:(有些收斂,非常敏感阿爾瑪)我有個兒子。八個月大了,特喜歡笑。我娶了德州奇爾德雷斯鎮(zhèn)最漂亮的姑娘。叫盧琳。
   恩尼斯急著要離開。
   恩尼斯:我跟杰克出去找個地方喝兩杯。今晚可能不回來了。我們喝酒聊天敘敘舊。
   阿爾瑪:肯定的了。
   杰克:很高興見到你,夫人。
   阿爾瑪從口袋里掏出一元錢,有意味地打算叫恩尼斯給她捎些煙回來。
   阿爾瑪:恩尼斯,你是否可以給我買包……
   恩尼斯:(已經(jīng)朝樓梯下走了) 你要煙的話,我那件藍(lán)色上衣的衣兜里有。
   衣服放在臥室了。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汽車旅館的休息房 晚上 1967
   我們看見雷弗頓一個小鎮(zhèn)上粗陋、難以經(jīng)營的鄉(xiāng)村旅館的外景。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汽車旅館的休息房 房間里 晚上 1967
   光線昏暗。我們可以看到屋子里散亂地扔著衣物,屋子里因為香煙繚繞而變成了藍(lán)色。
  
   兩個男人像是要睡覺,躺在床上。我們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恩尼斯是醒著的,翻過身來,把燈調(diào)亮了。他拿出一根香煙,點著了。杰克也是醒著的。恩尼斯為他點了根香煙,并且遞給了他。
   杰克:該死,足足四年了。
   恩尼斯:足足四年。我都沒想打到還能聽到你的音訊。還以為你對那一拳耿耿于懷呢。
  
   杰克:第二年夏天,我又開車去了趟斷背山。去找奧古雷討活干。(停頓了一會)他說你沒回來過。于是我就走了。接著去德州參加競技比賽了。
  
   杰克(繼續(xù)):我就是在那認(rèn)識了盧琳。那年騎牛才掙了兩千塊錢,差點沒餓死。盧琳她老爹是專門賣農(nóng)場設(shè)備賺大錢的。(停頓)所以挺瞧不起我這行的……
   恩尼斯:部隊沒招你嗎?
   杰克:沒去。太累人了。牛仔競技已經(jīng)不像我老爹當(dāng)年光景了。所以我趁早洗手不干了。
   停頓一陣。
  
   杰克(繼續(xù)):我對天發(fā)誓,真想不到我倆還能走到一起。(停頓)我的天,還真是的。這一路上我處處撞紅燈。恨不得馬上飛奔過來。你怎么樣?
   恩尼斯:我?說不清楚。
   杰克:山上的那段日子真令人難忘啊,不是嗎?(繼續(xù)吸了口煙)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恩尼斯:沒什么怎么辦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扎根此地了?,F(xiàn)在的首要大事就是養(yǎng)家糊口。
   他們抽著煙。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早上 稍遲 1967
  
   阿爾瑪站著……非常困擾,但還是因為恩尼斯回來了而松了口氣。她此時內(nèi)心經(jīng)歷著復(fù)雜的斗爭。她竭力掩飾自己的感情,盡量與恩尼斯對視。
   恩尼斯盡力回避她。
   阿爾瑪望著窗外……看見杰克站在他卡車的外面。杰克正靠在駕駛室的門邊。
   恩尼斯:嗨,我和杰克要到山里待一兩天。去那里釣釣魚。
   阿爾瑪:(緊張的)要知道,你可以叫你朋友進(jìn)屋喝杯咖啡再走……我們又不會下毒或者什么的。
   恩尼斯:(以為自己的解釋足夠有理由)他是從德州來的。
   阿爾瑪:德州人就不喝咖啡嗎?
   恩尼斯打開門廳的儲藏室,從里面拿出來一個圓形的帆布大行李袋,并且開始往里面裝東西。
   阿爾瑪張大了眼睛……
   阿爾瑪(繼續(xù)):你肯定這一走,工頭就不會把你解雇嗎?
   恩尼斯從儲藏室里拿出釣魚竿、釣魚線以及魚籃。
   恩尼斯:那工頭還欠著我人情呢。去年圣誕,我頂著暴風(fēng)雪給他干活。你還記得嗎?況且,我只是出去幾天而已。
   小阿爾瑪聽到了爸爸的聲音,從臥室里踉蹌著走出來,一邊抹著自己的惺忪睡眼。
   小阿爾瑪:爸爸,給我釣條魚,釣條大魚回來。
   恩尼斯(對著小阿爾瑪):過來。
   他重重地吻了一下她。
   恩尼斯轉(zhuǎn)身對著阿爾瑪。
   有些尷尬。
   恩尼斯單手擁抱了一下她,并且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恩尼斯(繼續(xù)):最遲禮拜日回來。
   他們走了。
   阿爾瑪走到窗邊。
   她看著窗外……她看見恩尼斯把自己的東西扔到杰克卡車的后座上。恩尼斯走進(jìn)駕駛室副座的位置,杰克走進(jìn)駕駛室的座位。
   就在雷弗頓要恢復(fù)一天的升級的時候,他們開車走了。
   阿爾瑪臉色蒼白,內(nèi)心充滿了不安、痛苦、驚恐,眼巴巴望著他們倆走開。她哭了。
   外景 懷俄明 山林公路 白天 1967
   鏡頭從后面拍攝,卡車正走向上山的路。
   外景 懷俄明 山林公路 邊遠(yuǎn)區(qū)域 白天 時間繼續(xù) 1967
   卡車在一個邊遠(yuǎn)的地方??肯聛怼=芸税衍囃T诹送\囂?,然后關(guān)掉了引擎。
   恩尼斯跳下了卡車。
   恩尼斯:比比誰快!
   外景 懷俄明 山林公路 懸崖 白天 時間繼續(xù) 1967
   他們兩人跑向懸崖邊,一邊奔跑一邊脫衣服。然后他們跳向懸崖下面的湖。
   外景 懷俄明 營地 晚上 1967
   火勢逐漸減弱,晚飯也已經(jīng)吃完,恩尼斯和杰克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在斷背山上的生活。
   恩尼斯躺下身子,仰望著蒼穹。
   杰克:天上有什么好東西嗎?
   恩尼斯:我只是在感謝上蒼。
   杰克:感謝什么?
   恩尼斯:感謝你忘記把口琴帶來。終于又能享受這安詳和寧靜了。
   杰克:要知道,生活是可以像這個樣子的。 而且我們可以永遠(yuǎn)像現(xiàn)在這樣。
   恩尼斯看著杰克,坐直了身體。
   恩尼斯:是嗎?你怎么會這么想?
   停頓一陣……杰克深深吸了口氣。
  
   杰克(充滿了渴望):如果我倆在什么地方有個小農(nóng)場。再養(yǎng)上幾頭牛,肯定會過得很愜意!盧琳老爹,他巴不得給錢讓我滾蛋。他就差點把話說出來了……
   恩尼斯(現(xiàn)在緊張起來):我早跟你說過,這樣行不通的。
   杰克看上去有些呆住了。
   恩尼斯(繼續(xù)):要知道……你在德州有妻有兒。我在雷弗頓也已安家立業(yè)。
   杰克:是嗎?你和阿爾瑪,那也算生活?
   恩尼斯站起來。
   恩尼斯:別說阿爾瑪?shù)牟皇?。那不是她的錯。(停頓一會)說白了……
   我倆走在一起,我們之間的這種關(guān)系,倘若發(fā)生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我們早就沒命了。
   恩尼斯點著一根香煙,然后……
   鏡頭閃回 外景 懷俄明 公路邊上 白天 1952
  
   鏡頭低角度拍攝——恩尼斯的父親領(lǐng)著恩尼斯和K.E.,恩尼斯的哥哥,沿著一條狹窄的小路,往一條灌水渠的邊上走。鏡頭拍攝他們的背后。恩尼斯父親的頭已經(jīng)出了畫框。
  
   恩尼斯(畫外音):我們家鄉(xiāng)曾有兩個老漢一起開農(nóng)場。他們是厄爾和瑞奇。他們倆是鎮(zhèn)里厄笑柄,即便他們也算是兩條硬漢。后來,有人在一條灌水渠里發(fā)現(xiàn)了厄爾的尸體。他們用輪胎撬棍把他打死后,用馬刺鉤在他老二上拖著跑,直到老二被扯碎……
   9歲的恩尼斯和11歲的K.E.,他們看著厄爾的尸體。
   我們看見年幼的恩尼斯看著尸首——他睜大了眼睛,我們看見恐怖的表情布滿了他9歲孩童的臉……
   鏡頭切回:
   外景 懷俄明 營地 晚上 1967
   停頓一會。
   杰克(臉色發(fā)白):你親眼看見了嗎?
  
   恩尼斯(平淡地):是的,我當(dāng)時才9歲。我老爹硬是要我和我哥看。該死的,我知道,這事肯定是他干的。兩個男人在一起生活?沒戲。我們只能偶爾聚聚。時不時找個沒人的地方,但是……
   杰克此刻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那種反應(yīng)就像是在做自由落體運(yùn)動。
   杰克(聲音顫抖):……偶爾?……每隔他媽四年?
   恩尼斯看著他。
   恩尼斯:如果你改變不了現(xiàn)狀,就只能去忍受它。杰克……你應(yīng)該明白的。
   杰克(平靜地)忍受多久?
   恩尼斯想了一會兒。
   恩尼斯:我們能忍多久就是多久。(停頓)這個方面我們沒得選擇。
   倆個人都沉默無言。
   他們仰望著星空。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早上 白天 1971
   雷弗頓洗衣店的后面。
   小阿爾瑪6歲,珍妮4歲,她們坐在一個鏈子生銹的秋千上,面無表情地蕩著。
   從二樓的家中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
   小阿爾瑪把腳擦刮在地上,停下來蕩秋千。
   珍妮也停了下來。
   她們傾聽著,但是聽不清大人們在吵什么。
   阿爾瑪:晚飯已經(jīng)擱在爐子上了
   恩尼斯:你不端出來我們怎么吃,阿爾瑪?
   阿爾瑪: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別人要去頂班。
   恩尼斯:就他媽說你搞錯了!
   后門被撞開了,阿爾瑪從后門的樓梯下奔走下來,然后再樓梯口拐了個彎過來,恩尼斯緊跟在后面。
   恩尼斯(繼續(xù)):見鬼,阿爾瑪!
   但是她不打算回去。恩尼斯看見女孩們,有些難為情的樣子。
   恩尼斯(繼續(xù)):嘿。
   孩子們沒有回應(yīng)。尷尬的沉默。
   恩尼斯(繼續(xù)):孩子們,要不要推你們一把?
   兩個小女孩又開始蕩秋千了。
   小阿爾瑪:不用。
   他猶豫了一會兒,點著頭,然后又停歇了片刻,最后回到屋里去了。
   女孩們繼續(xù)蕩秋千。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紐森農(nóng)牧場 白天 1971
   我們看到一塊牌子:得克薩斯州奇爾德雷斯鎮(zhèn)紐森農(nóng)牧場。
   鏡頭往后拉,我們看到一個巨大的機(jī)械裝置:這是盧琳父親的產(chǎn)業(yè),杰克和盧琳都在這上班。
   內(nèi)景 得克薩斯 紐森農(nóng)牧場 白天 1969
   兩個默不作聲的農(nóng)民看著杰克在操縱一個配有空調(diào)的大拖拉機(jī)。
  
   杰克什么機(jī)器都會開,他正在熟練地按照機(jī)器自身的節(jié)奏控制好大拖拉機(jī),但是他的神情有些像空洞的小孩子樣子。盧琳手里拿著銷售契約,她從兩個農(nóng)民身后經(jīng)過,同時與杰克交換了眼神。
   農(nóng)民1:那傻小子以前不是玩騎牛的嗎?
   農(nóng)民2:騎也沒騎好……
   盧琳看著毫不在意的杰克,她的臉上顯出失望的情緒。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清晨 1969
  
   阿爾瑪進(jìn)屋來,放下購物袋,開始搜檢郵件。里面有一張電費單,下面是一張寄給恩尼斯的明信片。當(dāng)她聽見外面恩尼斯的卡車??亢玫穆曇魰r,立刻就把明信片放回到了那堆郵件里。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紐森農(nóng)牧場 白天 1969
  
   盧琳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抽著煙,一邊計算著新添的機(jī)器,同時審驗著一堆堆的發(fā)票。在她身后的墻上居然掛著1973年的年歷和計劃表,上面寫道:完美的拖拉機(jī)耕作完美的田地。
   杰克輕輕走進(jìn)來。
   杰克(輕快的):親愛的,看見我那件藍(lán)色大衣沒?
   盧琳(頭也不抬):上次我還看你穿來著……那天正好趕上暴風(fēng)雪。
   杰克打開一個儲物間——里面全都是辦公用品。
   杰克:哎,我明明記得還在的。
   盧琳:(停止了計算)我說,這些年來都是你往懷俄明跑。你那朋友怎么就不能來德州釣幾次魚?
   杰克:因為大角山可不在德州。況且他那破車開到這來的話早散架了。
   盧琳:這周有新型車要進(jìn)來,記得吧……你可是我們最好的推銷員。其實也是唯一的推銷員。老爸是不會擺弄這些新奇機(jī)器的。
   杰克:我一周內(nèi)就回來,如果沒有凍死的話。而如果我不想凍死,除非能找到我那件大衣。
   杰克看著盧琳。盧琳聳聳肩,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盧琳:我沒看到你那件破大衣。你丟三落四的本事跟博比可有一比。
   杰克:說到博比,你有沒有打電話去他學(xué)校,說給他找家教的事?
   盧琳:我以為你會打呢。
   杰克:我意見太多,他老師都煩我了。所以還是你來打。
   盧琳:好吧,我來打。
   杰克放棄找大衣了。他走過去,親吻了一下盧琳。嘴唇幾乎都沒碰上對方。
   杰克:我該走了,我還得開上14小時的車呢。
   盧琳(嘆氣):我說,這可不太公平。你每年都要跑到他那兩三次,他卻一次也不過來……
   杰克已經(jīng)走出門去。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早上 1969
   德爾•瑪在洗衣店上面的小家。洗衣店微弱的聲音傳到了樓上。
   恩尼斯完成了為去釣魚所作的打包準(zhǔn)備。
   恩尼斯(對著小阿爾瑪):對媽媽好點。
   阿爾瑪在讀招工廣告。
   阿爾瑪:恩尼斯……新開的那家電廠在招人。待遇可能會不錯。
   恩尼斯:像我這樣笨手笨腳的人,搞不好會被電著的。
   小阿爾瑪:爸爸,下周末教堂要組織野炊。到時你能釣完魚兒趕回來嗎?
   恩尼斯穿上了外套。
   珍妮:你不能帶上我們一起去嗎,爸爸?求你了。
   恩尼斯停下來……望著自己的兩個女兒。
   恩尼斯:好的……只要別叫我唱圣歌。
   小阿爾瑪和珍妮高興地上竄下跳,拍著手掌……然后她們探出身來,準(zhǔn)備著親吻告別。
   恩尼斯都快走出屋門了。
   阿爾瑪提起恩尼斯忘在桌上放著的工具箱。
   阿爾瑪:你是不是落東西了?
   恩尼斯走過來,抓起來工具箱。
   恩尼斯走了。
   阿爾瑪手里拿著咖啡杯,沉重地嘆了口氣,無法理解的樣子。
   外景 大角山 懷俄明 營地 傍晚 1969
   山上一處很好的露宿地。杰克嶄新的卡車已經(jīng)馬拉的拖車,這是一款新模型車。附近拴著兩匹馬。
   恩尼斯開著他破舊的卡車,??吭诹藸I地。
   恩尼斯通過車前燈,看見杰克已經(jīng)把帳篷搭起來了。他按響了喇叭,笑了。
   杰克從帳篷里出來,臉上綻放出和恩尼斯在一起的喜悅心情。
   外景 大角山 懷俄明 營地 晚上 1969
   恩尼斯:看我?guī)秮砹耍?
   他拿出來一個小的褐色紙袋子。
   杰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打開:里面是幾罐豆子。
   恩尼斯:打算像從前那樣來煮著吃。
   杰克笑了。
   外景 大角山 懷俄明 白天 1969
   恩尼斯和杰克騎著馬,他們正往高處的一片草地走。杰克舞弄著手中的繩子,他套住了一棵山艾樹,然后他又用繩子去套一只兔子。
   杰克:我希望我們都碰到一只土狼。我想套住一只狼。
   恩尼斯:(仍舊懷疑著杰克套繩的威力)我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活著看到奇跡的那一天……
   他們笑了。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紐森農(nóng)牧場 停車場 白天 1972
   杰克和小博比坐在大拖拉機(jī)的駕駛室里。小博比坐在父親的腿上,在操縱著方向盤。
   杰克:哇,兒子,你來開了哦。(杰克把手拿開)我放手啦!
   小博比在方向盤上轉(zhuǎn)啊轉(zhuǎn)。
   杰克(繼續(xù)):現(xiàn)在輪到你開啦,博比,輪到你開了!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農(nóng)場 拖干草卡車的后面 白天 1972
   恩尼斯站在裝滿干草的卡車后半部分,樣子就像詹姆斯•迪恩在影片《巨人》中的扮相。他在給母牛們?nèi)哟罄Υ罄Φ母刹荨?
   恩尼斯:吃吧!吃吧!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晚上 1973
   恩尼斯懶洋洋地躺在電視機(jī)前,喝著啤酒。
   兩個女孩,分別是7歲和9歲,她們在附近的地板上打牌。
   阿爾瑪還在忙著。
   阿爾瑪:今天是禮拜六晚上。我們還可以快點收拾。然后去參加教堂的活動。
   恩尼斯:不就是一大堆人看煙火嗎?
   恩尼斯說話時頭也不抬。
   阿爾瑪(有些泄氣):我倒覺得挺有意思。
   恩尼斯喝著啤酒,沒有回應(yīng)。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募?臥室 晚上 1973
   恩尼斯和阿爾瑪已經(jīng)躺在床上,親吻。
   他們開始做愛。
   阿爾瑪:恩尼斯,房事這么久以來,沒避孕措施的話,會搞得我很緊張的……
   恩尼斯抽身離開。他看著她的臉。
   恩尼斯(僵硬的):如果你不想再替我生孩子的話,我樂得以后都不碰你了。
   阿爾瑪(屏住氣):……你養(yǎng)的起的話,我就生……
   恩尼斯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她,臉面向墻壁。
   阿爾瑪臉上顯出絕望的神情,同時她伸出手來,把床邊的燈關(guān)了。
   內(nèi)景 懷俄明 法院 白天 1975
   恩尼斯和阿爾瑪在一間小的灰色法庭,這是一間離婚法庭。他們神情陰郁。
  
   法官:……關(guān)于兩個未成年兒童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阿爾瑪•德爾•瑪和珍妮•德爾•瑪,將判給原告。被告須向原告支付子女贍養(yǎng)費,每月每個孩子125美元。直到她們年滿18歲……
   阿爾瑪看上去神情悲傷,但是很堅定……還在輕微地抽泣。
   法官(繼續(xù)):……德爾•瑪夫婦的離婚宣判生效。1975年11月6日。
   恩尼斯看上去十分沮喪。
   外景 懷俄明 高速公路 白天 1975
  
   杰克的敞篷小貨車在經(jīng)過一個標(biāo)示“進(jìn)入懷俄明州”的路牌后,就開始馳騁在懷俄明南部荒涼的曠野建構(gòu)的背景里。就在高速公路的不遠(yuǎn)處,從平原地掛起一陣強(qiáng)烈的沙塵暴。
  
   內(nèi)景 懷俄明 高速公路 杰克的卡車 白天 1975
  
   我們看見杰克坐在車?yán)?,神采飛揚(yáng),仿佛他可以連續(xù)幾天不用睡覺,都可以這樣開下去。他一邊開車,一邊跟著收音機(jī)哼唱羅杰•米勒的《公路之王》。在汽車的儀表板上放著一張明信片,杰克拿起明信片,再看了一眼。杰克手舞足蹈地跟著哼唱起來,禁不住咧開嘴笑。
  
   外景 雷弗頓郊區(qū) 懷俄明 德爾•瑪?shù)慕M裝小屋 臥室 白天 1975
   離婚以后,恩尼斯搬到了一個小而簡陋的棚屋里住,周圍一片荒無人煙。那種場景就像女兒們還小的時候,他和阿爾瑪住過的地方。
  
   恩尼斯安頓小阿爾瑪和珍妮在車上坐好,然后他關(guān)上乘客座的門,繞到駕駛座的一邊。就在杰克的車駛過來的時候,恰巧趕到恩尼斯準(zhǔn)備開車的道上。
   恩尼斯非常驚訝,他詫異于杰克為什么會來這兒,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而且一直是驚喜于看到杰克。
   杰克走出車來。他走到恩尼斯跟前。他們兩個人緊緊地?fù)肀А?
   恩尼斯(真的是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
   杰克(興奮地舉起明信片):我聽說你離婚的消息了。
   杰克看了一下周邊,他看見兩個女孩坐在車?yán)铩?
   恩尼斯(對著小阿爾瑪和珍妮)這是我朋友杰克。(對著杰克)杰克,這是我的寶貝閨女,小阿爾瑪和珍妮。
   杰克看著卡車座上的兩位女孩——仍然是笑容可掬,揮了揮手。
   杰克(注意力回到手上的明信片,仍然是笑著):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所以……我就趕過來了。
   恩尼斯:是的。
   杰克:我在雷弗頓鎮(zhèn)上問了好多人,才知道你搬這來了。
   恩尼斯現(xiàn)在意識到發(fā)生什么了:杰克錯誤地以為恩尼斯回心轉(zhuǎn)意,這是他們可以在一起的機(jī)會,也是最后的機(jī)會。
   恩尼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顎……深吸了口氣。感覺很不自在。
   一輛轎車經(jīng)過,慢下速度。恩尼斯非常緊張地瞥了一眼。
  
   杰克看著恩尼斯……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F(xiàn)在他也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的身體因為失望的壓力也開始抖動。表情有些受辱的樣子,然后是徹底垮了。
   他屏住氣咒罵著自己。
   杰克(繼續(xù)):……我以為你是打算……
   恩尼斯(痛苦的):杰克……杰克,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恩尼斯望向坐在車?yán)锏呐畠簜儯缓笤倏粗芸恕?
   恩尼斯(繼續(xù)):這周末我把閨女們接了過來……我只能說萬分抱歉。你知道我的。
   杰克點頭……盡力去維系一些尊嚴(yán),但是又再次陷入對恩尼斯的爭斗狀態(tài)里,感覺無力也無助。
   恩尼斯(繼續(xù)):(折磨地)你知道,我一個月才見她們一次,而且上個月因為忙著圍農(nóng)場,還沒見著。
   停頓一陣。
   恩尼斯(繼續(xù)):(現(xiàn)在是痛苦的)……杰克……
   杰克幾乎是無法呼吸。
   杰克:是啊……沒關(guān)系。
   恩尼斯:杰克……
   杰克:……那……那我們就下個月見……
   杰克轉(zhuǎn)身就走,勉強(qiáng)回到他自己的車上,手上還拽著那張明信片。
   他坐上車?yán)?,開車走了。
   恩尼斯目送著他離去。
   外景 得克薩斯 平原 白天 1975
   我們看見杰克瘋狂地在開著車。
   杰克開始哭泣,非常劇烈……但是內(nèi)心突然翻涌起來什么東西……他看上去異常沮喪,但是很堅定: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方向。
   外景 朱萊茲城 得克薩斯/墨西哥邊境 傍晚 1975
   我們看見高速路上的路牌標(biāo)志:德州艾帕索城,65英里;墨西哥朱萊茲城,68英里。
   我們看見杰克開著他的敞篷卡車穿過邊界,駛進(jìn)了墨西哥境內(nèi)。
   外景 墨西哥朱萊茲城邊境鎮(zhèn)上 晚上 街道 時間繼續(xù) 1975
   悶熱而放蕩的墨西哥夜晚。街道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杰克漫步在街頭,表情嚴(yán)肅,內(nèi)心卻是孤獨絕望到了極點。
  
   一些為旅行者服務(wù)的家庭鋪面和商人以及當(dāng)?shù)鼐用窕祀s一起,街道主路和便道上都是這些人。一個家庭商店貼出一張圖片,上面是一頭毛驢戴著墨西哥特有的寬邊帽。
   一群小乞丐追著杰克討要零錢。他給他們每個人一些硬幣,然后繼續(xù)前進(jìn)。
  
   杰克穿過人潮洶涌的街道,來到鎮(zhèn)上比較骯臟破舊的區(qū)域。許多妓女站在門口引誘過往的行人。行人過道上也遍布了賣客。有人在吆喝,同時聽見波爾卡舞音樂在響起。
   杰克轉(zhuǎn)到一條小巷子。兩邊靠墻站在許多的男人。
   直視的目光互相對望著。
  
   一位年青漂亮的墨西哥男子,肌肉結(jié)實,穿著一身夜游的晚裝,他和杰克進(jìn)行著眼神的接觸——正給杰克以示意,一種挑逗誘惑的眼光。
   年青的墨西哥人:……先生……
   杰克停下來,猶豫了一陣子。
   然后他點頭。
   他們一起離去。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得克薩斯 杰克和盧琳的家 感恩節(jié) 白天 1977
  
   杰克和盧琳的家里。屋子里墻與墻之間的空間都鋪上了地毯,相當(dāng)豪華,尤其是和恩尼斯的生活比較起來。墻上掛著很多盧琳騎馬比賽時候獲得的戰(zhàn)利品。其中有一張,是他們在競賽區(qū)相遇時,杰克拍攝的。
  
   一家人包括杰克,盧琳,10歲的博比,盧琳長期壓抑的母親以及L.D.紐森,經(jīng)常讓杰克不舒服的岳丈大人。桌子上擺滿了感恩節(jié)豐盛的食物,巨大的火雞,及其配料。當(dāng)每個人準(zhǔn)備就坐吃飯的時候,我們聽見背景處的電視聲音。電視正在播放一場橄欖球比賽。
  
   杰克坐在桌子的首席位置上,而且正準(zhǔn)備伸手去取切火雞的刀具。這時候,岳父L.D.紐森雖然年長,但是并不和藹,及時把刀具從杰克手里拿走。
   L.D.紐森:行了,牛仔……現(xiàn)在還是讓我來切吧。
   杰克以前經(jīng)歷過很多這樣的場景了,也就盡量表現(xiàn)出一副隨便從容的樣子。
   杰克:你真要切嗎,L.D.,我只是不想勞你大駕。
   博比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電視上去了。
   盧琳注意到了。
   盧琳:博比,你要再不吃飯,我就把電視關(guān)了。
   博比:為什么,媽媽?下兩個星期,我可都要吃這種東西了。
   盧琳向杰克閃了個眼色。杰克起身,把電視關(guān)了,然后坐回餐桌旁。
   博比失望地坐回椅子里,撅著嘴。
   杰克:聽媽媽的話。先把飯吃完,然后再看比賽。
   L.D.紐森放下刀具,走到電視機(jī)旁,重新把電視打開。
   盧琳:爸爸?(停頓)爸爸!
  
   L.D.紐森(拿起刀具):該死的,我們又不是用眼珠子吃飯。(看著盧琳)你也希望兒子長大后,像個男子漢吧,不是嗎,女兒?(直視杰克)男孩子都應(yīng)該看橄欖球。
   杰克(站起身來——幾乎有些氣急)——那也得先把飯吃完,這頓飯他媽媽可弄了三個小時的。
   盧琳,博比,以及盧琳的媽媽全都驚呆了:杰克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和L.D.紐森對著干。他們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杰克(繼續(xù)):給我坐下,你這個老不死的!
   L.D.紐森走了一半就僵持住了,他的手停在了電視天線的上方。他一動不動。
   杰克(繼續(xù)):這里是我的家!這是我的兒子!你只是我的座上客!所以你給我老實坐著。不然我踢到你屁股下周都坐不下了。
   L.D.紐森也給鎮(zhèn)住了,他自動服從了指令。
   盧琳雖然極力保持一個中立的立場,但是內(nèi)心卻暗自高興。
   博比繼續(xù)吃他的雞腿。
   杰克切削著火雞。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蒙洛一家人 感恩節(jié) 晚上 飯廳 1977
  
   恩尼斯和珍妮挨著坐。蒙洛坐在桌子的首席位置上。阿爾瑪和蒙洛相對而坐。小阿爾瑪在父親恩尼斯對面落坐。兩個女孩大約是分別11和13歲。恩尼斯穿著一件干凈的利維斯的夾克,系者飾扣式領(lǐng)帶,他襯衣的領(lǐng)子破的都磨出了邊。
   蒙洛坐在桌子的上座,他在切割大火雞。
   很明顯阿爾瑪懷孕了。
   恩尼斯極力想為自己的女兒而顯得心情愉快,而不想讓她們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傷心的父親。
   小阿爾瑪:爸爸,講講你在比賽上騎野馬的經(jīng)歷吧。
  
   恩尼斯:那可就說來話短了,寶貝。我只在馬背上堅持了三秒鐘。隨后,我只知道自己被拋在了半空。只不過不像你和珍妮這兩個小天使。而且我也沒長翅膀。(沖著她笑)這就是我騎野馬的經(jīng)歷。
   女兒們愛著他。父親講述時,她們臉上都顯出全神貫注的表情。
   蒙洛興高采烈,甚至有點自鳴得意:雖然他沒有什么浪漫的外表,但是他擁有阿爾瑪。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蒙洛一家人 感恩節(jié) 晚上 飯廳 1977
   恩尼斯非常勤快地把吃完飯的碟子端回廚房,并且把它們放在臺面上。
   恩尼斯靠著櫥柜的臺面上。阿爾瑪把剩余的食物從盤子上刮掉。
   阿爾瑪(想引出話題):你應(yīng)該再結(jié)婚了,恩尼斯。(停頓)我和女兒們都擔(dān)心你一個人太孤單。
   恩尼斯(感覺自己在這個屋子有些多余)我都怕了……
   阿爾瑪(擦洗盤子):你還經(jīng)常和杰克去釣魚嗎?
   恩尼斯:不常去。
   停頓一陣。
   阿爾瑪:你知道,我以前常納悶?zāi)銥楹蚊看稳ザ疾粠l魚回來。
   恩尼斯從她的口氣里預(yù)感到要起事了。
  
   阿爾瑪(繼續(xù)):(聲音有些發(fā)抖,但還是可以控制)你老說你們釣了好多魚。你也知道我和女兒們都喜歡吃魚。(停頓)于是,有天晚上,我在你第二天去釣魚前,打開了你的漁具箱。5年前的漁竿價簽仍貼在上面。我在漁線末尾綁了張紙條。上面寫著“恩尼斯,帶點魚兒回家。愛你的阿爾瑪。”(停頓)……后來你興高采烈地回來了,說你們釣了好多魚,吃了個精光。你還記得嗎?
   阿爾瑪注視著恩尼斯,神情僵硬。
   阿爾瑪擦刮洗盤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用勁,好像是她要把盤子上的圖案給扣下來。
   阿爾瑪(繼續(xù)):等我一旦找到機(jī)會打開箱子時,我寫的那張紙條還綁在那里。
   阿爾瑪打開水槽的水龍頭,讓水沖洗著盤子。
   恩尼斯:這說明不了什么,阿爾瑪。
   阿爾瑪(轉(zhuǎn)向他):別再想欺騙我了,恩尼斯。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杰克•特維斯特?
   恩尼斯:阿爾瑪……
   阿爾瑪:杰克人渣!你們根本不是去山上釣魚。你們是……
   恩尼斯抓著她的手腕,并且扭著關(guān)節(jié)。
   恩尼斯:現(xiàn)在給我聽著,你根本不了解情況。
   眼淚涌向了阿爾瑪?shù)难劬?,她失手打碎了一個盤子。
   阿爾瑪:我要喊蒙洛來。
   恩尼斯:喊啊,你敢他媽的叫,我就把你和他一起打趴在地上。
   恩尼斯放開了她。
   阿爾瑪(叫喊):出去,出去,滾出去?。〞簳r止住了哭泣)滾出我的家,恩尼斯•德爾•瑪!聽見我說的了嗎?快給我滾蛋!
   阿爾瑪此刻哭叫的更加厲害了,多年的痛苦和憤怒都被激發(fā)起來,而且毫無節(jié)制地發(fā)泄出來。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蒙洛一家人 起居室 感恩節(jié)晚上 時間繼續(xù) 1977
   恩尼斯飛速地跑到起居室,也不管滿臉驚訝的蒙洛。此時蒙洛還在飯后抽著廉價的雪茄煙。
   恩尼斯抓起自己的帽子,迅速戴上,這時候珍妮喊了。
   珍妮:爸爸!
   恩尼斯砰地關(guān)上門就走了。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蒙洛的家 感恩節(jié) 晚上 時間繼續(xù) 1977
  
   外面下著雪。珍妮和小阿爾瑪有些困惑不解,此刻更是有些惶恐不安了,她們希望能把事情理順,所以她們跟著父親跑了出來。她們站在木屋前面的門廊上。
   珍妮和小阿爾瑪:再見,爸爸……
   恩尼斯上到他破舊的敞篷小貨車?yán)铩M(jìn)到車?yán)?。后面車廂上的大捆干草堆上已?jīng)積滿了雪。
   女兒們目送著恩尼斯轟隆隆地把車開走了。
   外景 雷弗頓 市區(qū) 懷俄明 黑藍(lán)鷹酒吧 晚上 1977
   恩尼斯把車停在黑藍(lán)鷹酒吧的對面街道上。
   他從車?yán)镒呦聛恚蝗タ?,也不理會街上非常少的車輛在穿行,他準(zhǔn)備過到街對面的酒吧去。
   一輛載著一位粗漢的卡車為了避免撞上過馬路的他,而被迫急剎車
   第一位粗漢(正開著車,壯得像頭熊):嗨,混球,你瞎了眼?。?
  
   恩尼斯毫不猶豫地繞到卡車司機(jī)座位外面,往打開車窗的車?yán)锏鸟{駛員狠勁地?fù)]舞了四、五通拳。然后還不罷休,把車門打開,將那位壯漢從車?yán)锷嫌沧聛恚釉跔€泥的街上,一陣拳打腳踢的暴打。
   接著又用膝蓋去撞擊那個人的胸口。
   但是那個粗漢把恩尼斯掀翻在地。然后揮舞著拳頭,照著他的臉,他的肚子猛打。根本就不停手。
   外景 懷俄明 山區(qū) 白天 1978
  
   杰克和恩尼斯騎著馬,在山林里穿行,就像電影《馳騁高原鄉(xiāng)村》里的蘭道夫•斯科特和喬•麥卡里騎馬的情景,只不過是顯得更為飽經(jīng)歲月滄桑。
   他們騎馬淌過河。
   外景 懷俄明 山區(qū) 白天 1978
   他們在水邊清洗錫制的盤子。
   杰克的腰圍比過去要粗點了。
  
   杰克:我只想說,掙那么多錢有啥用?又要繳稅,遇到通貨膨脹還會貶值,你真該瞧瞧盧琳拿著計算器算帳的樣子。計算器里的零越多,她的眼睛就瞇得越小。就好像看著一只兔子,被野狼追著進(jìn)蛇洞一樣。
   恩尼斯:這叫高層次娛樂。
   杰克:都是錢惹的禍。
   恩尼斯:你和盧琳,感情還正常,相安無事吧?
   杰克:當(dāng)然。
   恩尼斯:她從沒懷疑過嗎?
   杰克搖頭示意說沒有。
  
   恩尼斯(繼續(xù)):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就是,當(dāng)你走在城里的時候,有人盯著你瞅,滿臉懷疑……好像他知道似的。然后你走到人行道上時,人人都盯著你瞅。也許他們?nèi)贾溃?
   杰克:或許你還是離開這里的好。要知道,給自己另找一個地方,比如德州。
  
   恩尼斯:德州?好啊,也許你可以說服阿爾瑪,讓你和盧琳收養(yǎng)我的閨女。然后我們就可以一起生活了,放著羊。你老丈人不斷送錢來,有喝不完的威士忌。杰克,你想的真美。
   杰克:噢,去你的,恩尼斯•德爾•瑪。你想繼續(xù)憂悶過活,隨你的便。
   好的。我只是把自己想法說出來而已。
   他大步走開了。
   恩尼斯:你還真是個思想家啊,是不是?。ㄗ匝宰哉Z)是啊,他就是杰克•特維斯特,他都計劃好了,不是嗎?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狼耳酒吧 晚上 1978
   酒吧內(nèi)人數(shù)中等規(guī)模,基本上擠滿了牛仔和他們的妞們。
   里面沒有什么狂野的場景。
   有幾對人在自動唱片點唱機(jī)旁邊的舞池里跳舞。酒吧里上方的電視正在播映著節(jié)目。
   恩尼斯一個人坐在桌子旁邊,前面已經(jīng)放在好幾個空瓶了。
   演唱停止了。
  
   女侍應(yīng)生卡西,25歲左右,穿著牛仔褲和襯衣,樣子比阿爾瑪更有活力些,非常有吸引力。她正走過恩尼斯的座位旁,走向自動唱片點唱機(jī),手里端著一杯白酒。
   卡西的眼神落在恩尼斯身上,而恩尼斯的目光很明顯是在關(guān)注著頭上方的電視。
   卡西把一個硬幣投入了自動唱片點唱機(jī)。
   恩尼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向著男衛(wèi)生間的地方走去。
   卡西抓住這個機(jī)會,走到他的面前。
   卡西(自信而且直接):我剛下班,想跳舞嗎?
   恩尼斯目光繞過卡西,落在洗手間的門上。
   恩尼斯(穿越卡西的肩膀,指向男洗手間):我正想去……
   卡西(抓著恩尼斯伸出的手指):我叫卡西……卡西•卡萊特。
   恩尼斯有些勉強(qiáng),卡西勾著他的手指,然后引著他走到小小的舞池,同時隨便把酒杯擱在了一個地方。
   恩尼斯(被拖著):我叫恩尼斯•德爾•瑪。
   卡西和恩尼斯是唯一站在舞池里的人。
  
   很明顯我們可以看到恩尼斯不會跳舞。但是卡西不介意,卻在盡可能地享受與恩尼斯一起的時刻里。她的身子隨著鄉(xiāng)村音樂開始搖擺,并且讓自己的頭發(fā)飛揚(yáng)起來。
   就在樂隊在演唱和聲部的時候,他們倆四目以對。
   看得出來,恩尼斯對卡西很有吸引力。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狼耳酒吧 晚上 時間繼續(xù) 1978
   跳舞結(jié)束了。他們回到恩尼斯剛才的座位。恩尼斯點著了一根香煙。
   卡西和恩尼斯隔桌相對而坐??ㄎ骱戎拙?。
   女服務(wù)生過來了,她用酒啟子打開一瓶廉價的酒,并且給卡西杯子重新滿上??ㄎ魇咀隽藗€手勢示意她把酒瓶留下。
   恩尼斯:我希望,(停頓)別再讓我跳了。
   卡西:你不用跳了。我腳疼死了。
   卡西把鞋脫掉,開始揉自己的腳。
   恩尼斯看著她,樂了。
   恩尼斯:工作挺辛苦吧,是不是?
  
   卡西(開玩笑):是啊,不少酒鬼都跟你一樣牛飲,一杯啤酒接一杯啤酒。還吞云吐霧,真夠累的。(停頓)你是干什么的?恩尼斯•德爾•瑪
   恩尼斯:今天早些時候,我還在閹小牛。
   卡西臉上起了皺紋,有些發(fā)抖,然后她把腿伸到恩尼斯的大腿上。
   恩尼斯有些震驚。
   恩尼斯(繼續(xù)):你干嘛?
   卡西(笑著):幫我捏捏腳,傻瓜。
   恩尼斯也笑了。
   內(nèi)景 奇爾德雷斯 德克薩斯 舞廳 晚上 1978
   舞臺上有巨幅標(biāo)語:“1978年奇爾德雷斯鄉(xiāng)鎮(zhèn)兒童之家募捐會”。樂隊的音樂在飄奏,許多成雙結(jié)對的人站在舞池里。
  
   特維斯特夫婦和馬龍夫婦都坐在舞池旁邊的桌子。盧琳抽著煙,悶得慌。拉肖恩穿著一件浮華的短裙,濃妝艷抹,珠光寶氣。但是她比盧琳漂亮,也更瘦,并且自鳴得意。她的年紀(jì)大約在三十歲,顯得非常沒有耐心,浮躁。
  
  
   拉肖恩(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只松鼠):我當(dāng)時誓要進(jìn)入南部循道宗大學(xué)的衛(wèi)理公會女學(xué)生會。但我壓根沒想到,自己最后會來到像奇爾德雷斯這個芝麻縣城。后來我在農(nóng)校校運(yùn)會上遇到了蘭杜。他是念畜牧專業(yè)的。到這才一個月,他就在羅伊•泰勒的農(nóng)場當(dāng)上了工頭。
   不管喜歡與否,我是來了!
   盧琳(有些被挑起興致):你參加過衛(wèi)理公會女學(xué)生會?我參加過基督教女學(xué)生會。
  
   拉肖恩(不耐煩地):雖然咱倆還稱不上是姐妹,但我們都不想獨自跳舞,盧琳。我們的老公,他們對跳舞毫無興致。他們的兩條腿似乎沒有任何節(jié)奏感。
   盧琳:真是有趣,不是嗎?當(dāng)老公的似乎從不想跟自己的老婆跳舞。(諷刺的)說說到底為啥?杰克?
   杰克像要一個愉快的夜晚——所以沒太接她的茬。
   杰克:這點我從沒想過。(對著拉肖恩)要跳舞嗎?
   他們站起來,走到舞池里,開始跳舞。
  
   拉肖恩(說話像只松鼠):謝謝你邀請我跳舞,對此我真的很感激,我真的很感謝。若不是搭你和盧琳的車來,我倆還在半道上瞎折騰修那破貨車呢。我早讓蘭杜開小車來,但是他從來不聽我勸。就算明天耳朵聾了,他也不會聽我的。我跟他說,光嚼口香糖和卷線圈是修不好車子的。
   杰克禮貌地點點頭,但是目光卻是望向拉肖恩身后的盧琳和蘭杜。盧琳在抽煙。蘭杜揣摩著在舞池跳舞的杰克和拉肖恩。
   拉肖恩(繼續(xù)):……何況,他還根本不懂機(jī)械……
   外景 奇爾德雷斯 德克薩斯 舞廳 晚上(稍后) 1978
   杰克和蘭杜一起坐在舞廳的外面,等待著他們的太太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他們都在抽煙。
  
   杰克:你知道女人在參加宴會前,怎么給自己化妝嗎?然后在宴會結(jié)束后怎樣補(bǔ)一次妝嗎?(停頓)為什么她們都要馬上回家睡覺了,卻還要補(bǔ)妝呢?
   蘭杜(仿佛空虛的女人是一個令人厭煩的話題):不知道。(抽著煙)就算我想知道,拉肖恩也會讓我插不上嘴。那女人就是嘴碎。
   杰克:我看像活潑的小女孩。(停頓)在羅伊德農(nóng)場干的還開心吧?他人挺實在的。
   蘭杜:他的確是個老好人。
   停頓一陣。
  
   蘭杜(繼續(xù)):他在肯普湖邊有間小屋,度假小屋……還有條小船。他說我隨便啥時用都可以。(停頓)我們找個周末去一次吧。去喝喝酒,釣釣魚。沒人打攪。你知道的?
   就在杰克可以回應(yīng)之前,兩位女人出來了,匆匆忙忙的樣子。拉肖恩嘮嘮叨叨,就像蘭杜說的那樣。
  
   拉肖恩:……當(dāng)我從衛(wèi)理學(xué)院畢業(yè)以后,在北達(dá)拉斯,我可以找到任何一個我喜歡的工作,我選擇在馬庫斯百貨工作簡直是個災(zāi)難。因為那里的衣服琳瑯滿目,親愛的,我難抵誘惑。我花的比自己掙的還多,甚至超出了蘭杜可能掙得的全部收入——我們初來乍到時,還以為農(nóng)場還是那種戴著大帽子,穿牛仔褲的硬漢們的天下。我們思想是不是很老土……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蒙洛的家 早晨十點左右 1979
   小阿爾瑪現(xiàn)在15歲了,她坐在門廊上等著。
   當(dāng)看見恩尼斯的卡車開過來停車時,她站了起來,心情異常興奮。
   她看見卡西坐在副座上。她的臉拉下去一點。但是當(dāng)她的父親從卡車?yán)锍鰜頃r,她的情緒馬上高漲起來,并且朝他走去。
   恩尼斯:嗨,小可愛,可以走了嗎?
   小阿爾瑪?shù)哪抗饫@過恩尼斯朝向卡車。
   小阿爾瑪對著父親笑了,淺淺的微笑。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狼耳酒吧 白天稍遲 1979
   恩尼斯呆在自動唱片點唱機(jī)邊上,往里面投幣。
   卡西和小阿爾瑪坐在桌子旁,她們望著屋子對面的恩尼斯。
   卡西:你怎么想,如果你爸爸再組織個家庭的話?
   小阿爾瑪不想回答。
   小阿爾瑪:不知道。(停頓)也許他并不適合結(jié)婚。
   卡西:你真這么認(rèn)為,還是你覺得我并不適合他?
   小阿爾瑪(聳聳肩):你人很好。
   卡西忍不住笑了。
   卡西:你話雖不多,但我懂你的意思。
   小阿爾瑪(因為自己的魯莽而感到不自在):對不起,我沒惡意的。
   恩尼斯重新加入她們??ㄎ魈似饋怼?
   卡西:過來,牛仔,先別急著坐下。
   恩尼斯看著小阿爾瑪。
   小阿爾瑪吸著桌子上的可樂。她望著卡西和恩尼斯在跳舞,陷入了沉思。
   內(nèi)景/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恩尼斯的卡車 黃昏 1979
   恩尼斯開車送小阿爾瑪回家。
   恩尼斯:下個星期,你和珍妮做完禮拜,我來接你們。
   小阿爾瑪:好的。
   恩尼斯:你沒事吧?
   小阿爾瑪:沒事。
   恩尼斯:真的沒事?
   小阿爾瑪:爸爸,我在想,自從媽媽又生了孩子后……她和蒙洛可能開始嫌我多余了。
   對珍妮倒還不至于這樣。(停頓)我想,也許我可以……也許我可以搬過去和你住。我能幫你不少忙的。我知道我會的。
   恩尼斯:現(xiàn)在,親愛的,你知道我還沒做好那方面的準(zhǔn)備。況且每到農(nóng)場圍圈的時候,我會經(jīng)常不在家。
   卡車駛?cè)敕孔舆吷稀?
   小阿爾瑪(放松下來):沒關(guān)系,爸爸。
   恩尼斯:我不是不想讓你……
   小阿爾瑪:不,沒關(guān)系,我懂……
   恩尼斯:那就禮拜天見。
   小阿爾瑪:再見!
   恩尼斯:再見,寶貝!
   她推開車門;他目送著她走上臺階去了屋子,然后他發(fā)送引擎,把車從房子邊開出。
   外景 懷俄明 山林 湖區(qū) 營地 晚上 1981
   恩尼斯和杰克圍坐在篝火旁,他們靠的很近。
   杰克搓著一根煙。
   杰克忙個不停。他用木棍去捅火。他仰頭望向夜空,云層掠過月亮。
   杰克:今晚肯定會下雪。(望著)這么久了,你還沒有遇到自己中意可以再婚的女人嗎?
   杰克點燃了搓好的煙,吸了一口。
   恩尼斯(隨意地):我在我們鎮(zhèn)遇到了一個漂亮姑娘。她在酒吧做招待,臨時工,她想去念個護(hù)士學(xué)校啥的。
   杰克把煙遞給恩尼斯。
   這個時候,恩尼斯傳給杰克一個眼神——他們之間還是有些未曾交流的地方。
   恩尼斯(繼續(xù)):你和盧琳還好嗎?
   恩尼斯抽了一大口,然后又回遞給杰克。
  
   杰克:盧琳在做機(jī)器生意這方面倒是挺有能耐。但說到我倆的婚姻,我們在電話里都可以做愛。(把煙遞給恩尼斯)我最近和我們那的一個,農(nóng)場工頭的老婆搞上了。每次我偷偷去和她約會時,總想著會被盧琳或者那女的老公知道。他們肯定會把我給斃了。
   恩尼斯(笑了):你那是罪有應(yīng)得。
   他們兩人都笑了……然后笑聲逐漸淡去。
   停頓一會兒。
   杰克(看著恩尼斯):說實話,事實上是,有時我實在太想你了,想的我快發(fā)瘋……
   他們都凝視著篝火。
   內(nèi)景 懷俄明 山林 帳篷 清晨 1981
   兩個男人躺在帳篷里,睡著了。恩尼斯環(huán)抱著杰克。
   杰克和恩尼斯把馬裝載在拖車上,而拖車又是勾連在恩尼斯的卡車上。
   每次要分別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情緒就像以前一樣,總是有些緊張。
   當(dāng)押馬的車門被關(guān)上的時候,杰克會拿著手套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兩次……他看著恩尼斯,恩尼斯點燃了一根煙。
   杰克:我要去一趟萊特寧,去探望一下老爹老娘一兩天。
   恩尼斯(不安地):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可能到11月份都抽不開身出來了,也就是運(yùn)完牲口后和冬牧開始前。
   杰克(呆住了):11月?該死的,那你8月都干嘛去了?老天,恩尼斯。這一禮拜時間,你怎么不跟我早放個屁。
   恩尼斯沉默無言。
   杰克(繼續(xù)):為什么我們非得挑大冷天見面?我們應(yīng)該去溫暖的南方,我們應(yīng)該去墨西哥。
  
  恩尼斯:墨西哥?(盡量不發(fā)火)該死的……你了解我的。所有關(guān)于旅行的,我頂多也就開著車在城里轉(zhuǎn),給咖啡壺買個把手什么的。
   很不自然的沉默。
   恩尼斯(繼續(xù)):別生我的氣嘛,杰克。11月份我們可以一起去打獵。打它一頭大麋鹿。
   我看看還能不能借到冬•勞爾那間木屋。咱們那年不是也玩得很開心嗎,是不是?
   停頓一陣。
   杰克繼續(xù)用手套拍著自己的大腿。
  
   杰克(非常痛苦而且失落):這種日子永遠(yuǎn)過不夠,永遠(yuǎn)不夠。(看著恩尼斯)要知道,老兄,這真是他媽的令人憋屈的狀態(tài)。你以前是來去自由,現(xiàn)在見你簡直比教皇還難見。
  
   恩尼斯:杰克,我還是要干活的。換作是以前,我早就辭職不干了。你難道忘了過去是什么樣子?那種窮困潦倒的日子。你聽過撫養(yǎng)費這回事嗎?實話跟你說,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也抽不出時間。(停頓)就連這次出來都費了老大的勁。8月份正好又趕上農(nóng)集。(停頓)
   你會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杰克(痛苦,指責(zé)的):我曾經(jīng)有過。
  
   恩尼斯一言不發(fā)。他慢慢直起身子,撫摸著自己的前額。他走到關(guān)馬的拖車邊,說了一些只有馬踩能聽到的話。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以一種沉穩(wěn)的步伐走回杰克跟前。
   墨西哥就是這樣的地方——恩尼斯聽說過。
   恩尼斯:你是不是去了墨西哥,杰克?我聽說墨西哥那里滿是你這種人。
   杰克這些年來一直支撐著,此時此刻終于無法抑制地爆發(fā)了。
   杰克:見鬼,沒錯,我是去過墨西哥,那又她媽怎樣?
  
   恩尼斯:這話我只跟你說一遍,狗日的杰克。我可不是說著玩的。我不知道,那些人干的那些勾當(dāng),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知道你干過,我就宰了你。
   杰克:那你也聽好了……(停頓)我也只說一次。
   恩尼斯:你說!
  
   杰克:我告訴你。咱倆本可以好好過日子。真正他媽的的美好生活。擁有我們自己的天地。但你卻拒之千里。這樣一來,我們現(xiàn)在就只剩下那座斷背山了。一切事情都根植于那里。我們的全部,所有該死的一切都在那山上了。別的事情你可以不知道,這一點你一定要清楚。你自己掐指算算,這20年來咱倆見過幾次面。再算算你把我拴在身邊的日子。然后你再問我去墨西哥的事情。然后再決定是否該因為這些空虛透頂?shù)氖露琢宋摇D愀静恢肋@種日子有多難熬。
  
   杰克(繼續(xù)):我不是你,我也辦不到。一年才來這深山野嶺干它個一兩次。(停頓)我受夠你了,恩尼斯。你這沒心沒肺的混蛋?。ㄍnD)我真希望自己知道怎樣來戒掉你!
   我們現(xiàn)在看到鏡頭拉回的場面。
  
   就像冬天的溫泉蒸騰起來俄水氣,這么多年未曾提起的,當(dāng)前無法言表的——允諾,誓言,羞愧,罪惡,恐懼——此刻都縈繞在他們心頭。
   恩尼斯站立德樣子仿佛胸口中了彈——臉色蒼白,皺紋齊聚。他就像在打一場無聲的戰(zhàn)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恩尼斯:那你為什么沒有?!你干嘛不放過我?就是因為你,我才落到現(xiàn)在這般光景。
   一無是處,一無所有。
   杰克向他靠過去,但是恩尼斯掙開了。
   恩尼斯(繼續(xù)):別他媽碰我!
   杰克再次靠近他,這次恩尼斯沒有拒絕回避。
   杰克:過來……我不說了。沒事了……你真混,恩尼斯。
  
   然后……他們擁抱在一起,一次狠勁的、不顧一切的擁抱——那樣子就像是要把幾乎所有事情都調(diào)整到他們能夠面對的方向,但是他們剛才所說的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就像以前一樣,一切都沒有終結(jié),也無所謂開始,也無從消除解決。
   鏡頭切到閃回:
   外景 斷背山 懷俄明 營地篝火 晚上 時間繼續(xù) 1963
   杰克和恩尼斯更為年青的時候。
   杰克和恩尼斯吃完一天最后一餐。杰克站在營地篝火旁,烤火取暖。他那樣一個人呆著好一會兒。
   然后,我們看到兩只胳膊從他身后把他環(huán)抱起來:原來是恩尼斯。
   他們這樣站立了好一陣子,杰克往后靠在恩尼斯身上。
  
   恩尼斯的呼吸平和而且安靜。他開始前后輕緩溫柔地晃動,這樣的場景被燃燒的篝火的光亮照映,他們身體的影子獨自映照在巖石上。恩尼斯輕輕地哼唱。
  
   此時沒有任何東西來打擾杰克,盡管杰克知道恩尼斯不會臉貼臉地?fù)肀?,那是因為恩尼斯不希望看見或者感覺到他擁抱的是杰克——因為此時此刻,他們正沉浸包容在一種靜謐的親昵中,而且即使沒有性的渴求和滋養(yǎng),他們也一樣感覺到彼此的愜意和滿足。真的不是因為那種睡意的沉醉,而是別的什么東西令人恍惚迷醉?!@個時候,恩尼斯突然哼唱起來他母親去世之前,還是孩童時候的歌。
   恩尼斯:現(xiàn)在醒醒,你怎么像馬兒一樣站著睡了。(停頓)小的時候我媽老這樣說我……
   他們就像唱的那樣站著陶醉了好一陣子。
   恩尼斯(繼續(xù)):……還給我唱歌……
   恩尼斯沉浸在久遠(yuǎn)的記憶里,并且低聲唱起了孩提時候的歌謠。
   恩尼斯(繼續(xù)):我得走了。
   他晃了一下杰克,并且輕輕推了他一把。杰克異常輕巧地往帳篷的方向踉蹌邁步,然后停下來。
   杰克聽見了恩尼斯上馬時候,馬刺所發(fā)出來了的叮當(dāng)聲。
   恩尼斯(繼續(xù)):……明早見……
   恩尼斯的馬突然發(fā)出一聲嘶鳴,然后是馬蹄踏在石頭上的聲音,恩尼斯策馬離去。非常年青的杰克目送著他的離去。
   鏡頭從閃回切到:
   外景 懷俄明 山區(qū) 山路的起點 早晨 現(xiàn)在 時間繼續(xù) 1981
  
   我們回到了電影敘述的現(xiàn)在時,此刻杰克已經(jīng)老了許多,他望著恩尼斯的敞篷小貨車,目送著他的另一半恩尼斯,消失在遠(yuǎn)處。剛才那刻的溫情擁抱頓時凝固成記憶的片斷,駐留成為他們各自分離后艱難生活當(dāng)中樸實而令人沉醉的幸福感覺。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丹尼的餐廳 晚上 1981
   恩尼斯坐在餐桌旁,吃著一片蘋果派,喝著咖啡。
  
   卡西進(jìn)來,身邊陪著一個英俊、體面的男人。他們因為剛才相互講的笑話而開心地笑著。卡西瞥見了恩尼斯。她對那個男人交代了幾句,然后走向恩尼斯。她走到恩尼斯餐桌的另一邊,與恩尼斯面對的位子坐下。
   卡西(勉強(qiáng)歡欣):嘿,恩尼斯•德爾•瑪。你到哪去了?
   恩尼斯:隨處亂逛。
   卡西(更加平靜):我托農(nóng)場的史蒂夫給你捎口信。而且你也一定看到我留在你家門口的紙條了。
   恩尼斯(盯著那個男人):看來我也知道你要說什么了。
   卡西(回頭看):你說卡爾?是的,卡爾人挺好。他至少愛說話。
   停頓一會兒。
   恩尼斯:那好啊,挺適合你。
   她站起來。
   卡西:是啊。挺適合我。
   然后她又坐下,怒氣上沖。
   卡西(繼續(xù)):我真搞不懂你,恩尼斯•德爾•瑪。
  
   恩尼斯感覺到自己傷害了她,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這個時候他的神色也變了,生出無盡的悲涼。她知道自己也是無能為力解開對方的心結(jié)。
   恩尼斯:對不起。(停頓)我這個人也許沒什么情趣,是不是?
   她站起身來。
   卡西(痛苦地低訴,眼淚也快掉下來了):噢,恩尼斯……女孩談戀愛不是為了情趣!
   她哭著跑開了,跑向卡爾,卡爾在門口候著??柣仡^看著恩尼斯;恩尼斯惡狠狠地瞪了一下卡爾??柵阒ㄎ鳎掖页鲩T去了。
   恩尼斯的目光穿過窗戶,眼看著他們走進(jìn)卡爾的車?yán)?,然后他們快速離開。
   恩尼斯神情沮喪。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郵局 白天 1982
   恩尼斯從小郵局里出來,漫不經(jīng)心地瀏覽著手頭上的各種郵件。有股票雜志,百貨商場的售貨廣告清單。
  
   他的目光停下來:一張寫有他字跡的明信片,收件人及其地址是得克薩斯州奇爾德雷斯斯鎮(zhèn)鄉(xiāng)村地區(qū)免費郵遞二所,杰克•特維斯特收。
   在收件人地址的上方,蓋著一個紅色的郵戳:收件人已故,退回原處。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付費電話 白天 1982
   天氣起風(fēng)了,刮起了塵土。
   恩尼斯在撥電話。
   銀幕分割成:恩尼斯站在懷俄明雷弗頓的外面,一只耳朵上掛著聽筒/
   1982年,盧琳•特維斯特在得克薩斯州奇爾德雷斯鎮(zhèn)的起居室,這是一個一塵不染,裝飾奢華但卻庸俗的客廳。
  
   盧琳現(xiàn)在大約40歲了,她正在接聽電話。她的發(fā)型僵化刻板,膨脹開來,頭發(fā)染成了金黃色,化妝更為濃艷,她神情舉止就是一個商人,表情冷漠,話鋒直接。
   盧琳:喂?
   恩尼斯:喂,你好,我是恩尼斯•德爾•瑪,我……
   盧琳:誰?你是哪位?
   恩尼斯:恩尼斯•德爾•瑪,杰克的一位老朋友,我……
  
   盧琳(打斷恩尼斯,語速極快,容不得別人插話):杰克曾提起過你。我知道,你們是釣友還是獵友來著。我本想通知你的。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和地址。杰克向來只把朋友的地址記在腦子里。
   恩尼斯:我之所以打電話,是想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盧琳(平靜的口氣):噢,是的,杰克開車去看他爹媽,回來路上給輪胎充氣時,輪胎爆了。輪胎鋼圈砸到了他的臉上,砸碎了他的鼻子和下顎。把他砸暈過去了。他就這樣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等到有人發(fā)現(xiàn)時,他已經(jīng)淹沒在血泊中了。太可怕了。他才39歲。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付費電話 白天 時間繼續(xù) 1982
   盧琳已經(jīng)不在銀幕上,鏡頭里只有恩尼斯一個人。
   恩尼斯一時無言以對。他突然懷疑會不會是鐵棍致杰克于死地。
   畫面迅速切到:
   恩尼斯的視點:曠野之中 黃昏 時間繼續(xù) 1982
   畫面閃動——只是一兩秒——我們和恩尼斯看見,在黃昏的薄暮下,三個打手正在狠命地打一個男人,其中一個人用的是鐵棍。
   畫面迅速切回到: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付費電話 白天 時間繼續(xù) 1982
  
   仿佛北部荒原的無比凄涼正在不斷侵襲著恩尼斯。他不知道整個事情是在哪里發(fā)生的,真是鐵棍——還是真的只是事故。鮮血沿著杰克的喉嚨汩汩而出,甚至沒人把他翻過身去。
   風(fēng)嗡嗡作響。
   盧琳(不能確認(rèn)他是否還在聽電話):……喂,你在聽嗎?
   恩尼斯:他就葬在那兒了嗎?
   盧琳:我們在那里立了塊碑。我們按他的意愿把他火化了。
   一半骨灰葬在這里,另一半送回他父母那里。他曾說過,死后想把骨灰撒在斷背山上。但我不曉得那個地方在哪?可能斷背山是他長大的地方吧。你也知道,杰克。那地方?jīng)]準(zhǔn)是他憑空想象的。那個地方有藍(lán)知更鳥歌唱,淌著威士忌的河。
   恩尼斯幾乎無言以對。
   恩尼斯:……不,夫人。有一年夏天,我們一起在斷背山放過羊……
   盧琳:哦,他說那是他最難忘的地方。起初還以為他是酒后胡言。他經(jīng)常喝醉酒。
   恩尼斯:他父母還住在萊特寧嗎?
   盧琳:他們一輩子都會呆在那兒。
   恩尼斯:那,不好意思打攪了。真是對不起……我們曾是很好的朋友。
   盧琳:聯(lián)系一下他父母吧。如果你能完成杰克的遺愿,他們會很感激的。我是指骨灰的事。
   雖然她禮貌周到,但是她的的口氣冷若冰霜。
   恩尼斯掛上了電話。
   他看上去面若死灰。
   外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房間 門前走廊 白天 1982
   恩尼斯把車停靠在特維斯特家的房門前。
   他停下來。
  
   一位非常瘦弱的女人——大約60到65歲——從屋里出來,走到門前的門廊上,這是一套經(jīng)過好長時間風(fēng)吹日曬的宅第了,總共有四間屋。上面兩間,底下兩間:這就是杰克小時候住過的房子,這位女士就是他的母親。
   她眼睛望外斜視著恩尼斯的敞篷小貨車的時候,眼睛都瞇起來了。
   內(nèi)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房間 門前走廊 白天 1982
   恩尼斯和杰克的父母一起呆在小廚房間里,他站著。
  
   與他相對,坐著的是杰克的父親,他雙手交叉折疊放在塑料鋪成的桌面上。這位父親很強(qiáng)壯,飽經(jīng)風(fēng)霜,性情暴躁,而且說話尖刻——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我們可以認(rèn)定他就是那種在鄉(xiāng)間池塘稱霸的公鴨那種類型的人。
   杰克的母親——沉寂無言,打不起精神——站在那里。
   恩尼斯在他們兩人身上都看不到杰克的影子。
   杰克的母親(彬彬有禮的女士):要來杯咖啡嗎?要不要來點櫻桃餡餅?
   恩尼斯(語氣生硬但是禮數(shù)周全):謝謝,夫人。來杯咖啡就行,餡餅就不必了。
   約翰•特維斯特以一種甚至肚明,而且有些怨怒的表情盯著恩尼斯。
  
   恩尼斯(繼續(xù)):杰克的事我深感難過……我無法說清自己心里有多難過。我們相識很久了。(停頓)我這次來是想對你們說,如果你們想讓我把他的骨灰?guī)Щ財啾成剑犓f,這是他的遺愿,我會很樂意代勞。
   屋子里彌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沉默。
   恩尼斯清了清嗓子,但是也不再多說。
   約翰•特維斯特:告訴你。我知道斷背山在哪?他肯定自己是他媽的很特別,覺得家里的祖墳配不上他。
   杰克的母親——永遠(yuǎn)沒能成為她丈夫生活的一部分——一直是這樣忍受著。
  
   約翰•特維斯特(繼續(xù)):杰克總是念叨說:“恩尼斯•德爾•瑪。”他總是說,“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帶到這來,然后一起把這個農(nóng)場打理得像模像樣。”他還常異想天開,說你倆要一起搬到這來,蓋間小木屋,你來幫忙經(jīng)營農(nóng)場。(停頓)后來,這個春天,他卻帶了另一個人回來,修繕屋子,幫忙打理農(nóng)場。那人好像是他在德州的一個農(nóng)場主鄰居。
   他還說要同老婆分手,搬回這里來。(嘲諷地)他是這么說的。但杰克的大部分想法沒哪個是實現(xiàn)得了的。
   停頓一陣。
   杰克的母親:杰克的房間我還一直保持著他小時候住的樣子。我想他也喜歡那樣。(停頓)
   杰克的母親(繼續(xù)):你要是愿意的話,可以上樓去看看。
   恩尼斯站在那里,和約翰•特維斯特在廚房里。此刻他想只要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到任何別的地方都可以。
   恩尼斯:好的,夫人,謝謝!
   內(nèi)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房間 樓梯上 杰克的房間 白天 時間繼續(xù)
   1982
  
   我們看見恩尼斯在爬一段狹窄的樓梯。他走進(jìn)杰克的小房間,里面被下午從西邊窗戶照過來的太陽曬得烘熱。杰克狹窄的小床就靠在墻上,正被太陽烘烤著。
   另一邊墻上靠著放了一張用舊的桌子和一把木頭椅子。床上方的木頭架子上放著一把22型的小獵槍。
   杰克臥室的窗戶對著底下一條骯臟的馬路開著,路面向南延伸……這是唯一一條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通道。恩尼斯走近窗戶,打開它。
   恩尼斯在窗邊坐了一會兒,眺望著眼前廣袤的荒野。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巡視著房間。
   恩尼斯看見了一個衣柜。他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一個淺陋的空間,外面橫著一根木桿,上面掛著印花棉布的簾子,半遮半開,人如果不經(jīng)意就忽略了屋子里的這個空間。衣柜里兩條疊放整齊并且留下了熨過痕跡的牛仔褲,懸掛在金屬絲制成的衣架上。地板上是一雙穿破了的搬運(yùn)工人穿的那種靴子。
  
   恩尼斯的目光偏向衣柜左邊的里面,我們看到在這個地方到墻體形成了一個凹下去的部分——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就在這個地方,從釘子上筆直懸下來一個掛鉤,上面掛著一件襯衣。
  
   恩尼斯掀開袖子:這是那件在斷背山的時候,杰克老穿的一件襯衣,袖口上面還有一些干了的血跡,這是恩尼斯自己以為老早以前就在斷背山上的時候丟失的襯衣,這件襯衣臟兮兮的,口袋也破了,有的地方扣子也不見了,沒想到這件襯衣被杰克偷來藏在杰克自己襯衣的里面。兩件襯衣疊在一起,就像兩張皮膚,彼此交融在一起,一件貼著另一件,兩件也就成為一件了。
  
   恩尼斯把臉貼進(jìn)襯衣的紋理,然后通過口慢慢地吸氣,希望能捕捉到杰克過去在斷背山上沉留下的種種溫馨氣息,包括咸咸的汗味,以及淡淡的煙草味道。
  
   但是真實的氣味一點也沒有了,只是殘存的記憶,以及對斷背山無限的想象力,但是除了此刻他顫抖雙手抓著的襯衣,其余什么也沒有留下。
  
   內(nèi)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房間 廚房 白天 1982
   恩尼斯下樓來,他重新站在廚房里,手中拿著他的帽子。
   杰克的母親為恩尼斯把兩件襯衣用紙袋子包起來。
   約翰•特維斯特仍舊坐在桌子旁邊,表情永遠(yuǎn)是那種生硬、惱怒的樣子。
   約翰•特維斯特: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家有祖墳。我們要把他葬在那兒。
   恩尼斯面對這個現(xiàn)實,也就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他朝老人點點頭,似乎理解了他的決定。
   恩尼斯:明白了,先生。
   杰克的母親把包著兩件襯衣的紙袋子遞給了恩尼斯。
   杰克的母親(同情的):有空回來看看我們。
   恩尼斯(點著頭):謝謝你,夫人。
   恩尼斯把帽子戴上。
   恩尼斯離開。
   外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庭院 白天 1982
   恩尼斯回頭望著特維斯特家宅,然后目光瞟向杰克房間的窗戶。
   然后,他轉(zhuǎn)身,站在小庭院里一會兒,望向遠(yuǎn)方。在空曠的地平線和這所房子之間空無一物。
   外景 萊特寧公寓外面 懷俄明 特維斯特家宅 滿是灰土的車道 白天 1982
   恩尼斯坐在他的卡車?yán)铮刂涌油萃莸穆访骖嶔さ伛{駛。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耐宪嚪?下午 1984
   風(fēng)兒一如既往的掛個不停。
   我們看見恩尼斯比較小的拖車房子,他破舊的敞篷小貨車就停在房子前面。
  
   就在門前右邊的地方修建了一個新郵箱。恩尼斯的手上有一疊易粘的數(shù)字號碼。他從其中撕下1號,然后是7號,組成17貼在了郵箱上。
   恩尼斯往后退幾步,檢查著數(shù)字是否貼正了。
   我們看見一款1982年的新轎車駛?cè)攵髂崴归T前的車道,然后停靠在他卡車的后面。
   引擎熄滅。小阿爾瑪走出才車,然后關(guān)上車門。
   恩尼斯笑了。
   小阿爾瑪向著父親走去。
   恩尼斯:嗨,你來了,小寶貝……
   小阿爾瑪:嗨,爸爸……
   有些笨拙的恩尼斯給了他的大女兒一個擁抱。小阿爾瑪回應(yīng)著父親的擁抱——很明顯她真的愛自己的父親。
   小阿爾瑪(繼續(xù)):喜歡這車嗎?
   恩尼斯點點頭。
   恩尼斯:你的車?
   小阿爾瑪:柯特的。
   恩尼斯(有些困惑):還以為你是跟特洛伊一起呢。
   小阿爾瑪:特洛伊?(翻了翻眼睛)爸爸,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
   停頓一會兒。
   恩尼斯:特洛伊還在玩棒球嗎?
   小阿爾瑪:我不知道他在干啥?我現(xiàn)在是和柯特在一起。
   恩尼斯:柯特是干嘛的?
   小阿爾瑪:他在油田工作。
   恩尼斯(點頭):壯漢。(停頓一會)你已經(jīng)19歲了。我想什么事你也都能自己作主了。
   恩尼斯打開拖車房的門,他抓著門,讓小阿爾瑪進(jìn)屋。他們進(jìn)入拖車房。門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了。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耐宪嚪?下午 時間繼續(xù) 1984
   小阿爾瑪坐在一張破舊的沙發(fā)上。
   恩尼斯站著從一個臟舊的自動咖啡壺里為小阿爾瑪?shù)沽吮Х?。我們聽見風(fēng)在不停地刮著,弄的拖車房嗖嗖作響。
  
   小阿爾瑪巡視了一遍幾乎是空屋子的拖車房,這樣一個住的地方如果可以稱之為家,簡陋到只能維持普通家居生活的最低限度了:屋子里有一張變形了的躺椅,前面放著一個裝牛奶的塑料箱子,上面放著電視機(jī)。另外可以稱得上家具設(shè)施的就是放在福米卡牌塑料貼面的廉價桌子,旁邊的兩張歪斜的椅子和一個冰箱,以及很小的烤爐。
   小阿爾瑪(這讓她心酸):爸爸,你該再添些家具。
   恩尼斯把咖啡壺放回到簡易的自動咖啡機(jī)上。
   恩尼斯(掃視著空蕩蕩的拖車房):一無所有,也就別無所求。
   恩尼斯在小阿爾瑪?shù)膶γ孀隆?
   恩尼斯(繼續(xù)):有啥事嗎?
   小阿爾瑪吹涼著咖啡,腦子里盤旋著一些事情。她對她來說,有些困難……
   小阿爾瑪(親切的):我和柯特……我們要結(jié)婚了。
   恩尼斯看著自己的大女兒。
   恩尼斯:你認(rèn)識柯特這個小伙子有多久了?
  
  小阿爾瑪(放松下來,以更快地速度講):快一年了。我們的婚禮定于6月5日在衛(wèi)理會教堂舉行。到時珍妮唱圣歌,蒙洛負(fù)責(zé)接待。
   停頓一會。
   恩尼斯:柯特這個小伙子……他愛你嗎?
   小阿爾瑪對這個問題有些驚訝,并且也有所感動。
   小阿爾瑪:是的,爸爸。他愛我。
   恩尼斯點著頭,像是若有所思。
   小阿爾瑪(繼續(xù)):(停頓)希望你到時能來,爸爸。
   恩尼斯:我到時可能正趕上去提頓鎮(zhèn)圈農(nóng)場……
   小阿爾瑪內(nèi)心繃緊的東西放松下來。她點點頭,表示理解。
   恩尼斯注視著對面的女兒,意識到了她的失望。
   他站起身來,走向冰箱,然后打開它。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廉價的白酒,還是卡西那時候留下的東西。
   恩尼斯(繼續(xù)):(對著女兒笑)你知道,他們應(yīng)該能找到個新手來頂替我的。
   他從洗滌槽旁邊干的架子上拿下兩個裝果凍的玻璃杯,他擰可兩個杯子的蓋子,往里面添滿酒。
   恩尼斯(繼續(xù)):我的寶貝女兒……要結(jié)婚了。
   他遞給她一杯酒,然后坐下來。
   恩尼斯(繼續(xù)):(舉起酒杯)為阿爾瑪和柯特干杯。
   小阿爾瑪笑了,她和父親碰杯。
   恩尼斯因為女兒的開心也笑了。但是他的笑掩飾不了他的遺憾和渴望,就因為他無法擁有的生活。而且永遠(yuǎn)不可能有。
   外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耐宪嚪?下午 幾分鐘之后 1984
   恩尼斯站在房子外面。
   小阿爾瑪坐進(jìn)柯特的新車,她在倒車,然后出來上了車道,開車走了,她走的時候向父親揮手。
   恩尼斯也向她揮手,直到她已經(jīng)在路上駛出去好遠(yuǎn)。
   他轉(zhuǎn)身。
   恩尼斯走回自己搖搖欲墜的拖車房里面去了。
   內(nèi)景 雷弗頓 懷俄明 德爾•瑪?shù)耐宪嚪?下午 時間繼續(xù) 1984
   恩尼斯現(xiàn)在重新回到房間,看見小阿爾瑪把自己的毛線衫落在了椅背上。
   他拿起毛衣。匆忙走到門口,去開門。
   他看著她已經(jīng)走遠(yuǎn)不見了。
   恩尼斯折疊好毛衣,走到小衣柜間,打開門。他把小阿爾瑪?shù)拿€衫放在衣柜架子的最上層。
  
   就在衣柜門的背面,我們看見了那兩件襯衣,掛在一個從釘子上懸垂下來的衣架上。就在襯衣的旁邊,是一張斷背山的明信片,粘在了衣柜門的背后。
   恩尼斯早已經(jīng)把自己的襯衣從杰克的襯衣里拿出來,然后小心地放置在自己襯衣的里面包裹起來。
   他激動的抓著其中一件襯衣的最上面的紐扣。
   他在眼淚縱橫中凝視著兩件襯衣。
   恩尼斯:杰克,我發(fā)誓……
   他站在那里好一會兒。
   然后,他關(guān)上了衣柜的門。
   他望向窗外,目光消逝在北方廣袤荒原一望無垠的蒼蒼茫茫里。
  
   (完)
  
   根據(jù)安妮•普魯克斯短篇小說改編
   譯者:李二仕
   譯自《斷背山:從故事到劇本》,美國紐約斯克萊布諾2005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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