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順熊過《答李令論稅糧驛傳鹽筴冊籍四事書》
鐘永新
本文系考證自流井起源說的重要資料，多被鹽史研究征引，文中提及“富義、鄧井，久在坍塌。其新開自流等井，課程自可兌補原額。無井灶丁，自可經(jīng)免虛賠?！?/span>，可見明代富順才子熊過所處的明世宗嘉靖年間（公元1522—1566年），自流等井已開始新開使用。
網(wǎng)傳版本卻有一明顯錯誤，即把“筴”寫成“莢”，一為竹字頭，同“策”，一為草字頭，意指“豆類植物的長形的果實”，含義完全不同。
該文收錄于《南沙文集》卷四，該文集也入選《四庫全書》集部，所言四事書包括：本縣糧額、各驛所船馬錢糧、富義、鄧井各鹽[井]狀況、歸并里甲，其中具重要參考價值的為第三部分，現(xiàn)整理錄出，以供研究參考。
2017年12月
附錄：
答李令論稅糧驛傳鹽筴冊籍四事書
熊過
辱示院司四事，仰承下詢之意，謹條鄙見。山野之人，與世益疏，忘其所為言矣。詩云：“采篈采菲，無以下體?！被蛘呤鼛缀?！
——本縣糧額若干，起存各腹、邊倉糧若干，某倉可以照舊，某倉應否議減？前件富順縣賦額，總夏秋六萬二千一百九十九石額。聞長老言，偽夏時，明氏征谷一石以飼鵝鶩者，平定后遂據(jù)以賦米，繼派疊溪諸邊七倉一萬五千一百八十石，遠不致米，乃又折銀矣，輸將之費率數(shù)倍內陸，不足償計其平估，不啻七八萬余石?？h地東西距者百七十里，南北距者百十五里耳，概一府八縣，馬湖四司，歲入不能當其半；遠者合夔府十三州縣，潼川七州縣，歲入乃至五萬余石耳，以相程較，即見本縣賦額太重。先，該府、縣會勘，將疊、馬、長寧、越鎮(zhèn)西七倉，謂征解已定，不議，止將成都、廣寧倉糧各若干石減銀一錢，止征六錢。存留永祿倉米，每年二千六百一十九石七斗五升四合六勺，除歲支，剩二千一百余石，擬照珙縣奉免事例停征，其原坐博濟倉糧，止納本色米三千四百七十石，其余本色米折色米一萬四千九百三十石，每石征價六錢，解布政司作料價，民病尚未全蘇；今污萊盈疇，流徙者不復邦族，其為疲不勝言矣，而上之取盈不已。前時行文勘核荒田，有司不以實對，今議者欲請免派還倉，分派糧輕州縣，蓋疾痛之呼不得已也。昔李唐轉嘉‘眉內粟贍黎嶲，道陽山江而達大渡，今請查各倉附近州縣，以次轉輸，而以該縣應輸之數(shù)補之，通計歲入而調停運發(fā)量，減邊銀正腳價銀，亦一策也。況近年瀘州亦因倉重蠲除邊倉，分派他處，官民稍便，是亦可照例舉行，不失德裕遺意。吳玠在蜀，治廢堰屯田，約收二十萬石，以助軍餉。今雖難卒議，查得嘉靖十九年，清出成都五衛(wèi)并茂州、小河、威灌等衛(wèi)所，新起科屯糧一千一百七十二石有零，其重敘瀘、松潘、廣安、清黔、雅州、大渡河等衛(wèi)所不與焉，或可充本縣還倉之數(shù)，則雖不能全循吳玠故事，而天寶以來以稅養(yǎng)兵之苦，亦可以舒。外此別議，則五代錢越江南之田，畝稅三斗，王永赟請畝一斗，以為天下通法，民咸頌德，為南渡君臣血戰(zhàn)百數(shù)十年，今明天子賢部使者，豈可尚仍夏之舊貫哉！況宣德年中，蘇州知府況鐘，亦常奏減官田額例，亦無不可者，即此三策，要在籌邊可計者加之意耳。若貴州永寧倉糧，每石折步三匹者，嘉靖十三年，二省撫臺具題折銀三錢五分征解矣，貴州布政司吏胥因緣需索，乃復征布，收納之際，既生事端；解發(fā)在途，又起盜心，乃至支散或頓置，少不如法，類多損敗，兩皆不便。其上官折俸，又或抑配補行取足原值，往往生怨，事應議減，請為移咨貴州，仍前折色。至如該縣聽差，已經(jīng)奏準每丁石征銀一錢三分，該吏余大韶等作弊，每丁石多征銀五分，今請查照舊規(guī)，減免以蘇民困。
——各驛所船馬錢糧，先張推官勘過，與近該本司又行復編，何議為當前件差役事宜？今定編本府遞運所馬船一十九只半，糧一萬五千三百一十四石一斗二升；船一十只，糧一萬七千，汶川驛站船糧一千二百石，宣化驛中下馬[糧]八百八十石，月波驛站船[糧]六百五十六石零九升。真溪驛站船糧四千二百石，通郵驛上中下馬糧三千零六十石一斗，普市驛上中下馬[糧]一千四百五十五石八斗二升六合，永安驛上中下馬[糧]二千一百石，永安遞運所防夫糧三千一百八十六石九斗六升，瀘州水驛上中下馬糧二千四百五十五石八斗四升，瀘州遞運所馬船糧一萬二千石，龍橋驛夫銀二百九十兩四錢，舊編石棚、李市、一巡司弓兵，并納溪、?？凇⒗钋f船只，內江、安仁、瀘州新設各馬匹協(xié)濟銀兩停編。新法雖云比舊稍減，法尚未備，人猶以奔命為疲，至若編僉之際，本縣稱有“沒官田”糧四百四十七石四斗八升七合六勺，議從優(yōu)免，則亦吏胥不能根究本原，徒以舞文作弊！夫謂“沒官田”者，田本在官，如富民多田，招人承佃，從重輸租，多是計畝均分，故應免雜差；今田已在民，官未多取，何得尚冒此名？既系官田，十年大造，緣何亦有過割？不肖常官于南方，沒官田土課入比本縣為重，猶不免雜役，何獨此方仍使為影射之資耶？又有持模糊故紙，稱先年戶部優(yōu)免而輒聽之者，夫田地轉易，百年之間已非舊主，賞延之澤，亦應有限，況查被免之人，其功德流光不應久長至此，而使勞農，反致偏累效用，作養(yǎng)人材，緣此鮮蒙復家之惠，可不知所變易哉！嘗讀周禮，見近郊宅田之制，十而取一，以優(yōu)致仕，輕于園田、遠郊之征，今混而無別，何其異于先王之典耶？若遂以官品為則，定代耕人數(shù)量，使其子孫得蔭戶之澤，如近世胡尚書世寧所言，一可寓限田之法，漸復古制矣。若本縣糧差累重，除應免外，將官糧七百七十七石有零，并編剩糧二千一百一十石六斗有零，原編龍橋驛濟銀二百九十兩四錢，納溪協(xié)濟銀一十兩，瀘州協(xié)濟銀二十兩，并別驛新添真溪驛站船二只，查得腰站議減，合行通知該縣應編驛遞之內，每石于一錢七分內量減，而每夫務足八兩五銀之數(shù)，是謂增糧減價，民力庶可少蘇。仍于各州縣開稱官田者一例清出，不但可補本縣新免之數(shù)，此一策也；或如敬奉都御史李，案驗于川北道巴州、通江等縣協(xié)濟瀘州、武平驛馬夫銀各六十兩，梓潼協(xié)濟江油銀各四十兩，既查經(jīng)年無官使往來，相應通融，加補該縣原編龍橋、納溪、瀘州協(xié)濟之數(shù)，如中原南馬事例，此一策也。馬船通行，止于水平可以往還，其余月份俱屬休暇，丁糧無容別議，若紅、站船，制造增損不過尋尺，紅船修造之費乃數(shù)倍站船，站船夫役除半，以作支給廩糧，而紅船未嘗議減夫役；又紅船之差常少，站船之差常多，編僉吏胥緣此得開騙局，但紅船稍大，夫數(shù)應存七各，止存六名，以一半編入站船輳支，一半補永寧旱站繁難，明文立案，以時稽考，庶免偏累。又查得弘治以前，差役多是糧三丁五科派，蓋計口者有私丁可以朋當，而履畝者無私糧可以包補，糧利計一年，農夫才能自食，而丁之貿遷轉移，執(zhí)事者日或可占贏余，當時民安田野，號稱治平，后來新進喜事，欲頓改前法，差役皆以糧為主，農民重困，可謂瞀于理道矣。周官之法，九職任民，而使嬪婦、臣妾、執(zhí)事之民共其財，與九賦田野之所入，并入于大府，今使嬪婦、臣妾、執(zhí)事之民口率口泉為顧，役以舒農，則先王之意可復也。卷查嘉靖二十五年，巡撫都御史案驗戎縣，以糧七百五十七石、兼丁一千五百七十一，同編船馬，尚有舊規(guī)，通宜查復。仍乞檢會典創(chuàng)造紅馬船只緣由，不許擅坐。仍禁革私役市恩，額外科取長夫銀兩，庶免擾害矣。
——富義、鄧井各鹽[井]，某井見煎塌逃，故井見在，灶丁各若干。新開自流等井課程，某井權課若干，可抵舊井額課，坍塌虛陪者作何除免？新增者、兌補者有無足額？前件本縣鹽筴之議，富義、鄧井久在坍塌，其新開自流等井課程，自可兌補原額；無井灶丁，自可徑免虛陪，若欲別為加增，埋沒添辦增羨之名，遂如永樂年中故事，則地脈有時損減，更煩裁省。乃復如成化中汪、張二公，近年潘公，欲清而不可得矣，但官給牢盆，而更能編鑄以號，非灶丁冒煮者無自而入。其牢盆之費，取諸近日鹽引費，亦不多。按《周禮》鹽人掌鹽之政令，不裁政令之由。詳其義，官自造鹽，食用不摧賣也。歐陽氏言，古山澤之利與民共之，謂不煩人工者可也，今民力所鑿以陪補舊額，與淮、浙有恤灶丁賑濟之政，以收私鹽；其后有灶丁賣余鹽自計之令。今灶丁屢空，逃亡轉徙，固已半之，又可重困之乎？籌國者固當知所慮也，祈望守鹽晏嬰憂齊之苛斂失民，今之君子羞稱五伯者，理則當緩此矣。
——歸并里甲，即今大造應否照舊及更易者。前件原本縣糧重，逃徙數(shù)多，議者恐名存實亡，仍有前累，如子產(chǎn)爭承之意。況查洪武二十四年，額糧六萬一千七百三十余石，成化八年止存六萬一千五百三十余石，減原額二百石矣。至嘉靖元年，忽增至六萬二千一百九十九石有零，則額外又增四百六十八石余矣，吏胥弊滋，又豈止名存實亡之累？歸并之說，不為無見，但若如前數(shù)端，皆有擘劃處分，亦似不須紛更。昔宋元加中光祿傅隆，年出七十，猶手自書黃冊，后納虞玩之言，別置版籍，官置令吏，限人一日得數(shù)葉。南京后湖，稍存此意。今但明立賞格，選委稽察，如傅隆故事，而監(jiān)造者以時賞罰之，或當稍戢其奸耳。其額外增加之數(shù)，荒蕪日多，地不加辟，皆是飛詭，故總散不同，遂冒增至此！況本縣自嘉靖壬寅以來，連被水災，沿江見田多有坍塌，未如南方江攤免科之例，已為偏累，冒增虛數(shù)，但是管稅糧人員賣限得銀耳，通請清理改正。別有經(jīng)常之計，似非歲月可以遽行。崔伯易復賦感山，頗達此意，蓋調發(fā)存邑一里之籍，出入視保伍之名，此出內政遺意，本皆可行，周官八職，一曰聽政役以比居，二曰聽閭里以版圖，二事可以會行之。版圖其閭里，則比居者可稽，而政役均矣，今不敢溷瀆，請通財擇。
——《南沙文集》卷四
——《南沙先生文集八卷》（四庫全書存目叢書 集部 091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