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臨石濤山水圖》長198厘米,高101厘米,紙本,設色。圖錄于1990年臺北歷史博物館出版的《張大千書畫集》第七集。 上世紀二十年代,張大千以善仿石濤畫而聞名于世。坊間流傳了許多有關著名收藏家和畫家被張大千制作的石濤假畫迷惑的故事。北方著名畫家兼收藏家陳半丁一次邀集畫家陳師曾、王雪濤等,向他們展示他視為奇品的石濤畫冊。張大千不邀自至,一看,不由哧笑,謂為他所畫。眾怒其狂,張大千當場揮毫,眾人目瞪口呆。畫家黃賓虹和鑒賞家羅振玉,在當時被公認為鑒賞石濤畫的權威,卻都栽倒在張大千制作的石濤假畫之下。當時上海的地產大亨程霖生酷嗜石濤畫,筑“石濤堂”以貯之,張大千設局誆騙他,他恨之至深,從此拒之門外,但他堂中所藏的三百余張石濤畫,十張中居然有六七張是張大千的偽作。綜上所述,也可見得石濤畫在當時流行之盛。 本圖作于1934年,也稱得上大幅作品了,但構圖極其簡單:一條小溪蜿蜒流向遠方,下方的坡岸很平坦,岸旁滿長蒿草、短枝,沿岸有一條小路,一個漁夫頭戴笠帽,肩扛魚竿,緩緩而行。畫中間有一座小木橋連接兩岸,岸旁亂石堆疊,密樹成林,往前則水、岸茫茫。這似乎只是小景的構圖,但畫家放筆縱橫涂抹,筆意奔放,墨韻清潤,既富于文人畫的游戲三昧,也不失大家氣概。這確是典型的石濤風格。圖上有張大千當時的題詞“足跡不經千萬里,眼中難盡世間奇。筆鋒到處無迴顧,天地為師老更癡。大滌子本,大千居士臨之。”詩意曠達,應是石濤的原題。然而極有意味且發(fā)人深思的是,緊挨其旁又有三十年后(1964)張大千的再題:“此余三十年前所作,當時極意仿法石濤,唯恐不入,今則唯恐不出。書畫事與年俱異,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甲辰四月展觀,點染數(shù)筆,因題。爰翁。” 這一“出”一“入”,因加上了“唯恐”兩字,恐怕就不只是尋常的“出入傳統(tǒng)”之涵義了。這三十年中,張大千無論是繪畫理念還是繪畫實踐,都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1941年赴敦煌,歷時兩年七個月,潛心臨摹上自元魏,下至西夏的壁畫二百七十六幅。古代佛典繪畫的精麗雄渾、法相莊嚴,古代畫家刻苦奉獻的敬業(yè)精神,都令張大千震撼,讓他看到了在中國繪畫歷史的長河中,除了文人的筆墨游戲之外,還有如此瑰麗雄厚的藝術。此后的十年中,張大千十分有意識地臨摹了大量唐、宋、元的傳世經典,他的繪畫意識和創(chuàng)作,從此掀開了新的一頁。徐悲鴻贊謂:“五百年來一大千”,實在也就是對張大千上溯晉唐宋元,融合文人畫家與職業(yè)畫家之所長,勤懇耕耘,別開生面的一種肯定。 張德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