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書中雖然重視“陰陽”或“氣”,但大多不作為最終的肯定性命題,《知北游》中的“通天下一氣耳”是一例。《人間世》雖然說了“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但隨后便說“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虛”的目的是為了得“道”?!洞笞趲煛冯m然說了“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氣”,但在此之前已有“伏戲氏得之,以襲氣母”,此句中的“造物者”,司馬彪《注》云“造物者為道”?!短镒臃健分欣像踉谥v到“吾游心于物之初”時(shí)雖然說了“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fā)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此句有《易》泰卦之義,成《疏》:“肅肅,陰氣寒也;赫赫,陽氣熱也;近陰中之陽,陽中之陰,言其交泰也”),但在此句之前有“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嘗為汝議乎其將”,郭象《注》云“試議陰陽以擬向之無形耳,未之敢必”,成《疏》亦云“夫至理玄妙,非言意能詳,試為汝議論陰陽,將擬議大道,雖即仿象,未即是真矣”?!肚f子》書中對(duì)“陰陽”或“氣”的重視,大多為“擬議”“仿象”之辭,較為正面的表述則是《則陽》篇所說的“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陰陽者,氣之大者也;道者為之公”。似可說,《莊子》書中的氣論思想大多帶有“反命題”的性質(zhì);那么“正命題”若不是來自《老子》的“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是否就來自儒家的易學(xué)呢?
《知北游》篇云:
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成《疏》:“氣聚而有其形,氣散而歸于無形也”),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將至之所務(wù)也(成《疏》:“夫從無形生形,從有形復(fù)無形質(zhì),是人之所同知也,斯乃人間近事,非詣理至人之所務(wù)也”);此眾人之所同論也,彼至則不論,論則不至。明見無值,辯不若默。道不可聞,聞不若塞。此之謂大得。
這段話又是對(duì)于氣論思想“不形之形,形之不形”的“反命題”。另應(yīng)注意的是,這段話指出了氣聚而有形、氣散復(fù)歸于無形的思想在當(dāng)時(shí)已是“人之所同知也”,“眾人之所同論也”,道家對(duì)此已不屑于“所務(wù)”,而更強(qiáng)調(diào)“彼至則不論,論則不至”,“道不可聞”。我們由此可以看出,《莊子》書中的氣論思想,并非道家刻意首創(chuàng)的思想,而是取之于當(dāng)時(shí)比較流行的思想。這一可以說明:比之于簡本《老子》和《太一生水》,何以“氣”(“陰陽”)在莊子思想中的位置有了提升;二可以說明:何以氣論思想被莊子及其后學(xué)認(rèn)為“終不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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