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熱浪還沒有褪去,又到了媽媽開始做醬豆的時候。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約是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一下學(xué),就看到媽媽帶著草帽在屋后的樹林里忙活,她在用鐮刀收割黃蒿。黃蒿是一種菊科類草本植物,枝葉柔軟而細(xì),長約四十到九十公分,并能散發(fā)出特殊的刺鼻氣味。按照老家人的習(xí)慣,這是做醬豆的第一步,媽媽收割了兩籮筐新鮮的黃蒿,回去后平鋪在地板上在烈日下暴曬,半天功夫,那些原來都很有生氣的植物就一個個都打蔫兒了,空氣中彌漫著黃蒿獨有的氣味,我回到家?guī)蛬寢尨蚶恚创涡虬堰@些黃蒿都轉(zhuǎn)移到太陽曬不到的地方。接下來是煮豆,媽媽會把幾公斤黃豆放在鍋里加水煮熟,小時候并沒有煤氣灶電磁爐什么的,我們都是燒地灶,一大口黑鍋架在土灶上,下面燃燒著滋滋做響的劈柴,一般平時我們都燒軟柴,比如玉米桿小麥桿之類的,到了燒劈柴的時候,就知道家里要做好吃的了,我和姐姐都很高興,屁顛屁顛跟著媽媽忙活,洗豆,劈柴,生火,半刻鐘過后,豆都煮好了,媽媽把它們撈起來放在竹筐里控水。第三步,是黃豆和黃蒿融合的時候,在屋里最陰暗的角落,媽媽在地上放上一張遮糧食用的塑料單,然后把煮好的豆平鋪在塑料單上,薄薄的一層,以便入味,然后把處理后的黃蒿鋪在黃豆的上面,要嚴(yán)嚴(yán)實實的,并且不能見光,要不然黃豆身上就不長毛了。我和姐姐在旁邊觀看著媽媽神秘的行動,真是期待快些能吃到像去年一樣好吃的醬豆呢。媽媽忙活完了,做醬豆的工作也暫告一段落,因為接下來要等黃豆發(fā)霉,這可不是幾分鐘幾個小時的功夫,要登上好幾天呢,調(diào)皮的我每天都會趁媽媽不注意,掀開上面的黃蒿去偷看那些豆子到底有沒有發(fā)生變化,姐姐抓到我會告狀,小姑娘很有耐性,她并不像我那樣急的像猴子一樣,美味總需要等待吧。大約過了三四天,有一天早晨我去偷看,哇,那些豆子都變得好大,一個個身上都長了一層厚厚的毛,我興奮極了,趕忙去告訴媽媽和姐姐,其實她們早已經(jīng)掌握了情況了。吃過早飯,媽媽開始做重要的第四部工作了,入味。媽媽把毛毛豆全部放在一個能裝下我的瓷盆里,然后開始放鹽,要很多,要不然豆子里面會有很多毒素的,攪拌均勻,放上切好的蔥姜蒜紅棗等,這一步工作也算基本完成,接下來是遮煽和暴曬,媽媽把把洗干凈的白布放到大瓷盆上,用麻繩把一圈扎緊了,然后搬到烈日下開始暴曬,我印象中是要搬到平方屋頂上去曬,那是日光更充分,曬出來的豆更好吃,我家還沒有平房,媽媽都是搬到前面遠方姑家的房頂上去曬,老爸搬來竹梯,把瓷盆運送上去,這份工程也算完成了
一大部分了。接下是等待,漫長的等待,比黃蒿捂黃豆的時間還要長,大約需要七天左右,在這七天里,我和姐姐可真是急壞了,每次下學(xué)都忍不住想爬上去偷看一下,然而每次都被媽媽喝止。七天終于過去了,有一天中午,我剛到院子里,見媽媽正在用筷子攪拌瓷盆,先是啊了一聲,接著就開始圍著老媽又蹦又跳了,終于可以吃到美味了。媽媽用竹筷把上面一層白白的霉菌刮去,然后攪拌均勻,一盆香噴噴的醬豆便誕生了。這時候還不能食用,因為這是腌漬類咸菜,吃的時候需要取出來一小部分用沸油烹一下。你能想象聞到炸豆的油香時的那種幸福的感覺嗎?用蒸好的白面饅頭沾著吃,加在鹵面條里伴著吃,都是一種無上的美味啊。
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漂泊在外,也沒能再吃飯那種小時候的味道,每次出去大街上吃飯,總可以見到這樣那樣的市面上可以買的到的成品,然而總也不是那個味兒。老媽依舊那么忙碌,老爸的頭上增添了好多白發(fā),姐姐出嫁小外甥都幾歲了,每次回家都要給爸爸媽媽帶上好多好吃的??墒峭甑母杏X啊,誰能再找到第二次呢?或許在夢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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