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曉里南起大儒巷,北到郭家橋。巷因明代王敬臣“仁孝坊”而名仁孝里,1970年改名為迎曉里。
又據(jù)《平江區(qū)志》載:巷內(nèi)有顧君默庵名震濤,系出顧先賢野王三十九代孫。自銅坑分支,至明大參樂恬公豫,始居郡城大儒坊。更徙婁郊,老隱甫里。
王敬臣(1513~1595),明嘉靖間人。十歲那年的清明節(jié),他在游玩大木巷(即如今的大儒巷)建于元代的昭慶寺時,竟在廟內(nèi)案桌上寫下了“天何以清,人何以濁?天何以明,人何以昏?”讓昭慶寺長老驚為“異人”。
他學(xué)問出眾而處世低調(diào),不愿為官顯名。曾受薦為國子監(jiān)博士,這在讀書為搏功名的封建社會是件非常了不起的光宗耀祖之事,但王敬臣卻堅辭不就,仍舊從事著授徒講學(xué)生涯而倍受朝廷的推崇。
王敬臣在大儒巷家宅開館授徒,他的學(xué)說以“慎獨”為先,先后有門生四百余人來大儒巷聽他講學(xué)。其獨特的觀點——“談?wù)摬患爸鳎鞑蝗绻小?。又講:“眼界不高,不足以達神化。胸襟不大,不足以侔天地。骨格不高,不足以話擔當”。這些,都是前輩儒家學(xué)者雖有感悟而未能闡發(fā)的思想。
據(jù)《乾隆·元和縣志》記載:王敬臣字以道,其父王庭為江西參議,后因病歸里有三十年,王敬臣備極孝養(yǎng)。他特意辟園構(gòu)亭樹花木,時延親朋摯友來宅園相聚,以娛適老父之意。
父親年老患疾,王敬臣則臥于父親床榻之下,夜不解衣,微聞父親咳嗽聲,即躍起問安,雖嚴寒酷暑不輟,細調(diào)飲食劑藥餌父。緣此,老父病體漸愈。
王敬臣又伺繼母如事親父般模樣。其繼母性偏急,王敬臣稍有不稱其意,即疊加呵斥。王敬臣跪而解釋,解釋不得,他竟至夕不起。繼母格知其誠意如此,遂合家歡睦如初。
明萬歷21年(1593),王敬臣81歲高齡時,江蘇巡安御史甘士價復(fù)薦吏部,以“敬臣年高,請有司時加優(yōu)禮。詔可?!?/span>
王敬臣年83而逝,其一生著有《社交疏節(jié)》、《家禮節(jié)》等多種論述,只可惜由于多種原因均巳散失,惟有《俟后編》六卷得以傳世。后人為了紀念這位著名的學(xué)者大儒,稱其宅地大木巷為大儒巷。
王敬臣又以孝行名聞鄉(xiāng)里,里人稱他為“仁孝先生”。明朝萬歷年間,蘇州知府朱文科在大儒巷之西口北面為他架立牌坊,題為“仁孝坊”,大儒巷仁孝里的名稱即由此而來。一直到1970年,政府有關(guān)部門將仁孝里更名為“迎曉里”。
韓崶(1758—1834)字禹三,號桂舲,江蘇元和(今蘇州)人。韓氏家族早期居住在蘇州東北陸墓鎮(zhèn),后遷到婁門直街。阮大鋮在晚明福王時得勢,韓氏家族再次避居城東鄉(xiāng)間徐莊。
清順治六年,韓家又遷回蘇州,并買下了南顯子巷一處廢園為家宅,整修后取名洽隱園。
洽隱園內(nèi)有美石許多,且玲瓏剔透四面臨水?;▓@內(nèi)假山是疊山名家周時臣所構(gòu),鐘乳石懸于穹頂棧道,沿洞壁而筑,宛若巖洞。
康熙十六年(1707),洽隱園遭遇大火,燒的僅剩下半壁秀峰。乾隆十六年(1751),洽隱園修葺恢復(fù),并在石洞口營屋兩間,苔蘚似封,巖乳欲滴,由蔣蟠漪額書“小林屋”。乾隆二十三年,韓崶就出生在這座洽隱園里。
韓崶早歲聰慧能文,16歲入元和縣學(xué),后客游京師,授經(jīng)諸王府。再后,韓崶又為拔貢,廷試一等,授職刑部七品小京官。
為官時,他悉心研讀清律,平反了滇南盜案,又昭雪了云南的三命案。由此,升郎中,參與了幾個省的大案要案的審訊、定罪工作。
因其為官清廉,韓崶接著又外放為河南彰州知府,遷升高廉道。后來,因為下屬官員違法而上級失察,韓崶負有領(lǐng)導(dǎo)責任,受到降職處分。
嘉慶六年,授湖南岳常灃道,遷按察使,調(diào)福建署布政使。時有洋匪、海盜擾亂臺灣,南部海疆多事。韓崶籌軍備,接濟甚力,后遷湖南布政使。
嘉慶十一年,召為刑部侍郎,后任廣東按察使、巡撫。韓崶任廣東按察使、巡撫時,英國兵船占領(lǐng)澳門炮臺,入黃埔??偠絽切芄獠患磁杀?qū)逐,被罷官。朝廷即命韓崶兼署總督,籌劃海防。
嘉慶十四年,韓崶在澳門伽思蘭炮臺以南,加筑女墻二百余丈、于前山寨駐專營、蓮花涇增關(guān)隘、加石垣;填蕉門???,以資控制南海海域。接著,韓崶又向朝廷密陳粵海形勢,提出重要的炮臺,駐守的軍隊宜簡練精銳,嚴密防守。并令沿海紳衿耆董,督率丁壯,互相捍護,自衛(wèi)身家。
韓崶在廣東督內(nèi)積極組織力量,緝捕海盜,使橫行猖獗的海盜聞風(fēng)喪膽。嘉慶十八年,韓崶因為守疆有功受到皇帝召見,授刑部尚書。
道光六年,韓崶退休回家。歸里后,韓崶常與吳中耆舊舉辦文酒之宴。后與江蘇巡撫陶澍、布政使梁章鉅一起整修滄浪亭、蘇州府學(xué)、玄妙觀三清殿等吳中勝跡;與蘇州狀元石韞玉、吳廷琛等整修韓世忠墓、五人墓等名人祠墓;又興辦善堂、義局等慈善事業(yè)。
道光十四年(1834),韓崶病逝于家宅,享年76歲。他的墓志銘由武英殿大學(xué)士潘世恩撰文,林則徐書寫。其墓葬,在今香山小苑嶺壽山灣。
清同治五年(1866),時任兩江總督的李鴻章購得洽隱園,再加營造之后更名為“惠蔭園”,并用作安徽會館。
蘇州解放后,惠蔭園的花園、會館建筑為蘇州市十五中學(xué)所用。東北部的庭樓院落散為民居,大致方位是現(xiàn)在的迎曉里16號到22號。
金石收藏大家吳大澂(1835—1902),本名大淳,字子敬,又字清卿,號恒軒等,江蘇吳縣人。同治七年進士,歷任編修,陜甘學(xué)政,河南、河北道員,太仆寺卿,太常寺卿,通政史,左都御史,廣東、湖南巡撫等職,后出任上海龍門書院山長。
吳氏自幼即有嗜古之好,在其自定的年譜里有載:“時(咸豐五年)余在韓氏寶鐵齋,好集金石拓本,家大人戒之日:‘好古之士,恐以玩物喪志,與身心無益也’。”吳大澂真正喜歡金石之學(xué),并一生致力于此,主要受惠于他的外公韓崇。
吳大澂的外祖韓崇,字履卿,清朝元和縣(今蘇州)人,韓崶的弟弟。他所收藏的古籍、碑版、金石、書畫不下數(shù)千種,著有《寶鐵齋集》、《寶鐵齋金石跋尾》。
韓崇曾任職山東額口批驗所大使,后辭職回家侍養(yǎng)母親。母親去世后,就不再到外地任職。
1860年(清咸豐十年),太平天國軍隊擊破清江南大營,忠王李秀成率軍東征,蘇州瀕危。地方士紳馮桂芬、潘曾瑋、韓崇等人協(xié)助官府辦理團練,借以抵抗太平軍,又開展勸捐、開設(shè)協(xié)濟局等。太平軍失敗后,韓崇因功升鹽運使,并加賞花翎。
韓崇故居原有寶鼎山房、寶鐵齋藏書樓及花園池塘,現(xiàn)已均毀,余下的一些建筑,部分為蘇州床單廠車間,部分用作民居,在今迎曉里4到10號。寶鐵齋藏書樓在現(xiàn)今的迎曉里一弄4號的位置上,其遺跡基本蕩然。
孫詠雩(1877-1934),名錦字詠雩,家住仁孝里。上世紀初,在觀前街開有一爿“九如箋扇莊”。
1921年秋,為培養(yǎng)昆曲接班人,經(jīng)蘇州一批愛好昆曲的鄉(xiāng)紳貝晉眉、張紫東、徐鏡清等商議,又在上海民族實業(yè)家穆藕初的經(jīng)濟資助下(他出資5萬元,負擔傳習(xí)所所需經(jīng)費),發(fā)起成立了中國昆劇史上的第一所學(xué)?!K州昆劇傳習(xí)所。
蘇州昆劇傳習(xí)所籌備之時,眾人一致推薦孫詠雩先生為蘇州昆劇傳習(xí)所所長。其原因,一是因為他嗜愛昆曲,時任“道和”曲社執(zhí)事。他工副凈,嗓音明亮,表演詼諧;又是,由他創(chuàng)辦了蘇州歷史上第一個救火會“蘇城救火聯(lián)合會”,并自任會長。再是,他時任蘇州商團團長,辦事認真負責,與蘇城的名流、鄉(xiāng)紳都很熟悉,在地方上享有一定威望。
傳習(xí)所的教師都是昆曲名班全福班的藝人,有沈月泉、沈斌泉等,并開設(shè)文化課,沈月泉被稱為“大先生”。
蘇州昆劇傳習(xí)所開辦之時,原計劃招生30人,第一次招了20余人,學(xué)員都是九到十五歲的貧苦子弟。
1922年2月,穆藕初以“昆曲保存所”的名義,組織了江、浙、滬三地名人昆曲會串,在上海某戲院上演昆曲三天,為傳習(xí)所籌集資金。穆藕初親自粉墨登場,張紫東、徐鏡清、俞振飛等均參加演出。三場演出,除開銷外,尚有余額八千大洋,穆藕初全部贈給了蘇州昆曲傳習(xí)所。
稍后,蘇州昆曲傳習(xí)所即由穆藕初接辦。據(jù)倪傳鉞先生回憶,當時的學(xué)員一律住宿,膳食由傳習(xí)所提供。業(yè)務(wù)課上午二小時走臺步,練武功,二個小時學(xué)文化,寫字。下午四小時念曲文,拍曲子,吹笛子。學(xué)員先學(xué)基礎(chǔ)戲,第二年按行當(小生、老旦、小旦等)分開學(xué),待學(xué)員肚子里有了幾十出戲之后,再開始排戲,從易到難,循序漸進。
蘇州昆曲傳習(xí)所舊址位于桃花塢西大營門五畝園,校址后為蘇州林機廠倉庫用地。在2005年6月間林機廠轉(zhuǎn)制時,蘇州市政府明確規(guī)定:傳習(xí)所舊址及房屋整體保留,劃歸地方政府,由地方政府出資維修保護。
郭家橋是由迎曉里到底,過河向北通往懸橋巷的一座單跨石梁橋,原名谷家橋。此橋,可見于清代《蘇郡城河三橫四直圖》。
1962年、1982年曾兩次重修郭家橋。現(xiàn)在全橋長10米,跨度4.1米,寬3米,高3.1米。南北橋臺各立四根花崗巖石條并列的排柱,兩堍各有七級石階。橋面為四條石梁并列,西邊一條為武康石,它是典型的宋代橋板老貨。武康石常態(tài)呈淡紫色,經(jīng)水濕后會化成美麗的深紫色。它狀似朽木,表面有許多細小的蜂窩眼,使得武康石具有獨特的“澀性”,雨天過橋時有“毛腳止滑”的功能。
夏日的傍晚站在郭家橋上,遠處的夕陽掩藏在色彩斑斕的云霞里。迎曉里老街上有二、三個小孩在玩耍,他們或許要等到自己的父母扯著嗓子喊吃晚飯才會知道回家。
狹窄的老街,數(shù)百年走磨出亮光的青磚釋放出一陣陣“熱掀”。有人打著赤膊從屋里拎水出來,潑灑到地上,潤濕門前街面。又過了一會,躺椅、竹凳在磕磕絆絆的撞擊聲中出了門被支放到街邊。
夜色漸深,月光下的迎曉里水洗一般的清爽皎潔。乘風(fēng)涼的人或靠在躺椅里、或坐在竹凳上,人聲笑語,隨風(fēng)飄飄渺渺。
再晚,有人在躺椅上帶著沉沉的倦意睡去,不知今夜在他的夢里是否會有古人的身影輕輕掠過?
老街、粉墻、黛瓦。精致玲瓏的雕花木窗即使褪成了一片模糊的顏色,在心底留下的仍然是牽扯自己心情的那一份懷想。
曲里拐彎的迎曉里在黝暗中悄無聲息地向前蜿蜒著。走在夜深人靜的小巷,好象感觸到了幾百年來積淀的氣息,這是一種飽經(jīng)滄桑之后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