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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功名與富貴

  來源:清史所 作者:楊國強(qiáng)

  嘉慶四年,漫長的乾隆時代剛剛過去,“怙寵貪恣”的和珅即被逮治賜死。從他家中抄出來的巨量財富使人看了目眩,以此律彼,讀史之際便常常容易推演。然而在十八世紀(jì)與十九世紀(jì)之交,和?所體現(xiàn)的其實是一種“從來罕見罕聞”①的殊相。以此度量那個時候的功名與富貴,大半不能切中彼界中人的本來面目。
  自有科舉制度以后,中國便產(chǎn)生了一個功名社會。一群群儒學(xué)知識分子通過讀書考試脫穎而出,成為不同于編戶齊民的官與紳。由此劃出來的貴賤高低非常明白地構(gòu)筑起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但作為朝廷名器,由考試得來的功名又是一種與人間的生業(yè)和經(jīng)濟(jì)隔得非常遙遠(yuǎn)的東西,它們本身并不帶有金氣和銅氣。因此,別尊卑而造成的不平等很難用來辨貧富,名器的價值與界限都在這里。雖說世人憧憬富與貴的同一,然而在近代化劇變來臨之前,清代功名社會里的富與貴卻往往是不對稱的居多。
  當(dāng)北京正在查抄和珅的時候,蘇南有過一次“杖責(zé)諸生之獄”。起因于債務(wù)的糾紛把成群秀才拽入官司,“掌嘴鎖項,凌辱不堪”,斯文人剝盡體面,被弄得灰頭土臉。于是清議鼓噪而起。一個在籍侍郎說:“諸生寒士居多,求貸于富戶,乃事理之常。伊等或以教課為業(yè),或以筆墨為生,無力償還,亦是常分。賴有父母師保之責(zé),正宜加以憐惜,或代為寬解,或再為分限,俾得從容措繳。即使伊等語言粗率,亦何至不能稍貸,乃至責(zé)撲寒士,以媚富戶,實無情理?!雹谶@些話意在向杖責(zé)諸生的地方官討公道,而說理之中又提供了一種實錄,使人可以大概地了解到:在江南地區(qū)的貧富對比中,已從邊沿擠入了功名社會的諸生們多數(shù)仍在窮窘之中,并因此而常常求貸和欠債,既被蔑視,又被同情。這種矛盾說明,功名是一回事,生計是另一回事。兩者的不相吻合,會使朝廷給予紳衿的尊嚴(yán)變得非常脆弱在那個時候,也有因貧窮而受到贊美的“寒士”。一人叫李巽占的定海諸生“授徒數(shù)里外而“每食必歸”,不肯吃東家的飯菜?!爸魅嗽懫涔?泣不語。久之乃曰:家貧母食蕃薯,何忍獨(dú)食飯也?!苯?jīng)學(xué)家焦循作《蕃薯吟》記其事非常感動地說:“母食米,兒食薯,母心不豫母食薯,兒食米,兒能不涕泣。海水濤濤浪拍天,中有斯人行獨(dú)賢?!雹坌⒌雷允敲赖?然而以“母食蕃薯,何忍獨(dú)食飯也”襯映出來的孝道,終究使人感到凄楚。
  從入泮到出仕是一條擁擠的狹路。成千上萬的舉子士人在這條路上疲憊地走掉了自己的大半生。嘉道年間頗負(fù)時譽(yù)的包世臣曾“六赴秋闈”而后成舉人,繼之又既韌且拗地十三次入都會試,等到最后歇手的時候已是六十一歲了,而進(jìn)士一階,仍可望而不可及

 ?、偌螒c皇帝語。見《庸庵筆記》三卷,《查鈔和?住宅花園清單》。
 ?、凇秶[亭雜錄》,中華書局1980年版,頁343。
 ?、邸肚逶娮g》,中華書局1960年版,下冊,頁697。

  他后來由大挑試令江西,當(dāng)過一任縣官,但“年余被劾”,就此退出了官場?!傲扒镩潯焙褪稳攵紩?是數(shù)十年漫長而且困頓的歲月。一面是功名的天梯還沒有爬到頭;一面是“食指日增,世路日窄”,為了爬梯必須覓食。在這段漫長的歲月里,他先后做過塾師、西席、幕客、佐戎務(wù)、佐河工、佐錢役、佐刑名;常年流轉(zhuǎn)于蕪湖、武昌、江寧、揚(yáng)州、常州、蘇州、上海、崇明、淮安、丹陽,西面到過四川,南面到過廣東,北面到過直隸。他留下了一長串風(fēng)塵腳跡,而在時人眼中卻經(jīng)常顯出“自給不足”的憔悴。①在那個時候的中國,功名社會里的許多人都經(jīng)歷過這種生涯。他們一次一次地出入場屋,又一年一年地游學(xué)、游幕,勞碌于功名和生業(yè)之間。《冷廬雜識》說:“海寧徐楚畹學(xué)博善遷,鄉(xiāng)薦后,困于公車,家徒壁立,以星命之學(xué)游歷江湖三十年?!雹诒戎螌W(xué)游幕的筆墨生活,一個以星相巫卜謀食的舉人無疑更加落泊竭蹶。這個過程造出了成批不斷流動的人口,也產(chǎn)生過催人白發(fā)的旅愁和鄉(xiāng)思。袁枚作《隨園詩話》,提到一個多年“作幕”的蘇州文人“有得意句云:‘惟有鄉(xiāng)心消不得,又隨一雁落江南’。每旅夜高吟,則聲淚俱下?!雹鬯f的“得意”,正是心頭的一腔酸苦能夠轉(zhuǎn)化為文字的意思。顯然,這種日子的滋味是非常寡淡的。半生羈旅的包世臣后來以“倦游閣”名居室、名文集,直露出長期漂游之后精神上的勞累和疲倦。他以自己的勞累疲倦憔悴困乏寫照了功名社會中的讀書人上坡時的沉重和蹣跚。
  那些在艱難跋涉之后爬完天梯的人們便由紳而官,成了功名社會中的翹楚。雖說他們的翎頂補(bǔ)服光焰迫人,把朝廷名器之尊貴威榮演繹得非常輝煌,但光焰的背后常??梢钥吹骄执?。嘉慶十九年,在翰林院做編修的林則徐致書友朋,自述“近移寓虎坊之東,與浙紹鄉(xiāng)祠對宇,裶戲鼓,終日撲門,而不免有沖途之累。新兼國史館尚未辨過書傳。所勞者只此無謂之應(yīng)酬,不了之筆墨耳?,F(xiàn)就一教書館地,擬到館后清厘積紙,便當(dāng)辭絕無益之事。”④翰林院中的人多閑適,所以能優(yōu)游于“無謂之應(yīng)酬”。然而他們的俸祿顯然經(jīng)常不夠用,因此,已經(jīng)當(dāng)官的林則徐還要兼做家庭教師,并在拮據(jù)之中天天與令人厭煩的鑼鼓聲相對峙。經(jīng)濟(jì)上的捉襟見肘是一個普遍而且長久的難題,一代一代的京官都在它面前顯得氣弱。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剛剛做了翰林院檢討的曾國藩在家書中稟告說:“男目下光景漸窘,恰有俸銀接續(xù),冬下又望外官例寄炭資,今年尚可勉強(qiáng)支持。至明年則更難籌畫。借錢之難,京城與家鄉(xiāng)相仿,但不勒追強(qiáng)逼耳?!雹葸@些父子之間說家常的話頭無須矜持作態(tài),也因之而愈能道出真相。后人讀史,可以想見眾多京官以舉債為常態(tài)的模樣。他們在債務(wù)叢中走來走去,“東扯西支”,腳下的路不會越走越寬。⑥所以,京外地方官饋送的冰敬和炭資雖然來路不盡清白,但在京官們的眼中卻猶如旱境中的云霓,可以寄托一點(diǎn)期望。但來自饋送的東西終究沒有十足的可靠性,有時候眼中的云霓老是飄不過來,心頭便會悒悒。同年十二月,曾國藩在另一封家書中說:“男今年過年,除用去會館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銀五十兩。前日冀望外間或有炭資之贈,今冬乃絕無此項?!雹邚那锾斓蕉?落空的冀望化成了一片悵惘。在那個時候,林則徐和曾國藩還都是小京官。與他們比,嘉慶朝的朱?晚年作尚書作大學(xué)士,已是京官中的巨擘,然而言及生計,他和小京官們的拮據(jù)況味正在伯仲之間。一個與他時相過從的人記敘說:

 ?、佟栋莱紓鳌贰ⅰ栋鞑壬曜V》、《包世臣全集》,黃山書社1991年版,頁201、235、202、223、217。
 ?、凇独鋸]雜識》,中華書局1984年版,頁220。
 ?、邸峨S園詩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0年版,上冊,頁316。
 ?、芰謩t徐:《致敬輿函》。轉(zhuǎn)引自《林則徐年譜》,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頁39。
 ?、荨对鴩ぜ視芬?岳麓書社1985年版,頁10。
 ?、蕖对鴩ぜ視芬?頁8。
 ?、摺对鴩ぜ視芬?頁108。

  乙丑除夕,余至公家,問公歲事如何,因舉胸前荷囊示曰:“可憐此中空空,押歲錢尚無一文也。”有頃,閣人以節(jié)儀呈報曰:“門生某爺某爺節(jié)儀若干封?!惫蛑^余曰:“此數(shù)人太呆,我不識其面,乃以阿堵物付流水耶!”其諧謔如此。①
  這段記敘側(cè)寫出一個高官的清貧,以實例抉示了貴與富之間的不相同一。這種不相同一使立朝五十年的朱?身死之日“臥處僅一布被布褥,其別舍則殘書數(shù)篋而已,見者莫不悲感?!雹谒詡€人的貧困顯出了一種個人的清操,但由此折射出來的卻是朝廷養(yǎng)官的吝嗇和苛薄。一個不圖法外之財?shù)娜?即使官居極品也走不出窮境,其日行起居中的破洞和缺口遂不能不用儒學(xué)的道德定力來彌合。世人的起敬和“悲感”都在于此??帘∧軌蚰サZ道德,然而苛薄也能夠消磨道德。嘉道年間,梁壬紹說:“余屢次入都,皆寓京官宅內(nèi),親見諸公窘狀,領(lǐng)俸米時,百計請托,出房租日,多方貸質(zhì)?!雹鬯酝榈膽B(tài)度為京官們嘆苦,但“百計請托”又說明,久處困乏容易使人氣短,能夠以淡泊從容表現(xiàn)一己之清操的人其實是不多的。因此,京官多窮并不同義于京官多廉。咸豐、同治、光緒三朝久作京官的李慈銘曾在日記中因事發(fā)議,深致感嘆說:“庚午同年來告:十二日方盛館張樂公宴安徽巡撫裕祿。其弟編修裕德,庚午舉人也,故宴之。京官貧不能自存,逢一外吏入都,皆考論年世鄉(xiāng)誼,曲計攀援。先往投謁,繼以宴樂,冀獲微潤。彼外吏者分其峻削所得,以百分之一輦致權(quán)要,罄其毫末遍散部院諸司,人得錙銖以為慶幸。于是益冥搜廣詢,得一因緣,動色相告,赴之若鶩,百余年來成為故事?!彼璁嫷木┏巧鐣?使人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受窮的京官們心頭那一腔熄滅不了的利欲。利欲常常淹沒廉恥和自尊,因此,與朱?的淡泊從容相比,“百余年來”的京官大半都窮得十分猥瑣。
  在京師之外,數(shù)目眾多的地方官們匯成了功名社會里的另一個群類?!拔糁O(shè)官了以撫字,而催科次之;今之課吏也以催科,而撫字不問焉?!雹艹⒁源呖茷橐?天下的“外吏”便紛紛然以教化為輕而以錢糧為重。吏治侵入經(jīng)濟(jì)關(guān)系,使地方官經(jīng)常要與銀子打交道,被稱作“牧令”的州縣官們因之而在世人眼中變得面目可憎。而催科衍生的浮收演為常態(tài),又使取自民間的錢糧和運(yùn)入國庫的正供在州縣的手里老是對不攏,其間被蝕掉的那一部分遂成為長久議論的話題。馮桂芬說:
  由來開倉,多派丁壯守護(hù)大斛,此古之道也。今則斛不必甚大,公然唱籌計數(shù),七折又八扣(斛自五斗四升起,約六斗止,兩次七折八扣,即一石變?yōu)槿奈宥?,而淋尖、踢斛、捉豬(倉役格外任取米數(shù)囊入倉,鄉(xiāng)民拒之,聲如豬,故曰捉豬)、樣盤米、貼米(排除米色,不出私費(fèi),即講貼米)等猶在其外。又有水腳費(fèi)、驗米費(fèi)、灰印費(fèi)、篩扇費(fèi)、廒門費(fèi),合計約值米一二斗??傢毝辶樊?dāng)一石。道光初元,御史王家相疏云:官以其私徽米一石當(dāng)正供七斗,民不堪命。不知三十年間何以遽增至此。⑤
  這段敘述以遽的細(xì)節(jié)記錄了朝廷的催科演為地方官“私征”的過程。與正課相比,附加于國賦的那個部分顯然更多些直露猙獰的勒取性。過手錢糧的州縣官們也因此而顯出了一臉的齷齪。在一個農(nóng)業(yè)社會里,這種由“私征”而匯積起來的財富遠(yuǎn)不是個小數(shù),它們應(yīng)當(dāng)制造出一個富裕的官僚群體。然而細(xì)看歷史,由此而成顯富的守令似乎并不多。龔自珍作《明良論》,非常明白地說過:“謂外吏富乎?積逋者又十且八九也。”⑥“積逋”是

 ?、佟肚`曝雜記·竹葉亭雜記》,中華書局1982年版,頁105。
 ?、凇独蓾撚浡劤豕P二筆三筆》,中華書局1984年版,下冊,頁334。
 ?、邸秲砂闱镉赈蛛S筆》,上海古籍出版社,頁60。
 ?、堋妒亓睢?《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十五,吏政。
 ?、荨讹@志堂稿》,卷五,《與許無部書》。
 ?、蕖洱徸哉淙?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頁30。

  一種負(fù)數(shù),與富足恰成反義。而“十且八九”所對應(yīng)的,則是那個時候的多數(shù)和普遍。他是一個留心時務(wù)的人,其觀察所得無疑與馮桂芬的記述具有同樣的可信性。然而以“私征”比照“積逋”,又說明了外吏的貧富比京官需要更多的解說。
  嘉慶初年,洪亮吉說:官大省、居方面者“出巡則有站規(guī)、門包,常時則有節(jié)禮、生日禮,按年則又有幫費(fèi)。升遷調(diào)補(bǔ)之私相食鬼謝者,尚未在此數(shù)也。以上諸項,無不取之于州縣,州縣則無不取之于民。錢糧漕米,前數(shù)年尚不過加倍,近則加倍不止。督、撫、藩、臬以及所屬之道、府,無不明知故從,否則門包、站規(guī)、節(jié)禮、生日禮、幫費(fèi)無所出也。”①由州縣牧令用私征浮收得來的那些錢糧,其實是不歸州縣牧令私有的。在人與人之間的重重制約中,它們久已被當(dāng)作官場的公產(chǎn),并以種種名目由下而上地一次次分配。由此形成的,是一種俸祿之外的供給關(guān)系。而從州縣手里取得了“包”、“規(guī)”、“禮”、“費(fèi)”的府、道、臬、藩和督撫們,又須分出所得,從別的途徑送出去。道光年間,一個由道員升任按察使的地方官進(jìn)京覲見,花掉了不少銀子。他在年譜中記述說:“即日進(jìn)城拜客,困于酒食,外官之常態(tài)也。別敬軍機(jī)大臣,每處四百金,賽鶴汀(尚阿)不收;上下兩班章京,每位十六金,如有交情,或通信辦折者,一百、八十金不等;六部尚書、總憲百金,侍郎、大九卿五十金,以次遞減;同鄉(xiāng)、同年以及年家世好,概行應(yīng)酬,共用別敬一萬五千余兩?!雹谶@種分配和再分配的過程把大塊切成小塊,從民間勒取的錢糧也隨之而由近處流向遠(yuǎn)處。
  以儒學(xué)的道理來衡量,私征浮收都是不義之財。局中人未必全無心肝,人人都樂于齷齪猙獰。然而私征浮收又長久地存在于吏治之中,既不為言路的彈劾所動,又不為時論的道德批判所動。做過多年地方官的梁章鉅間以閱歷說甘苦曰:
  今朝廷所設(shè)官司廉俸,一切銀兩,非扣俸即折捐,百不存一。然而官之室家賴之,親友賴之,仆從賴之;而又以奉上司,而又以延幕丁,而又以迎賓客,而又有不可計度之需。計其所費(fèi),何止一端。官司自廉俸以外,如思展拓,何一非侵漁牟利之端?事實出于無可奈何。③
  清代以薄俸養(yǎng)官,又常常喜歡用“扣俸”“折捐”來彌補(bǔ)國庫的不足。然而地方官的開支卻要兼及公私兩面。當(dāng)兩面都顧不過來的時候,局中人另辟蹊徑,向廉俸以外“思展拓”便成為一種管不住的事了。因此,“侵漁牟利”大半不是為了致富,而是為了開銷;來路不正的銀子半耗之于私,半耗之于公。梁章鉅自京官外放以后,轉(zhuǎn)輾于湖北、江蘇、山東、甘肅、廣西,由知府做到巡撫,是個飽更世故而熟識外省官場情狀的人。他的話雖是一面之辭,但以事理而論,自有許多真實性。與京官相比,外吏以支配人力物力見勝,也以支配人力物力為累。是以私征浮收常常與千瘡百孔相表里。嘉慶朝大學(xué)士王杰曾上疏論吏治,羅舉州縣的可惡和可憫。其中驛遞一節(jié)說得非常具體:“州縣管驛,可以調(diào)派里民。于是使臣乘騎之?dāng)?shù),日增一日”,并“任意隨帶多人,無可查詢”。及“差使一過,自館舍鋪設(shè),以及酒筵種種糜費(fèi),并有夤緣饋送之事”。大抵“視氣焰之大小,以為應(yīng)酬之隆殺”。迎送之間,節(jié)節(jié)破費(fèi)?!捌渌绫臼∩纤炯班徥〈髥T,往來住宿,亦需供應(yīng),其家人借勢飽恣,不厭不止。而辨差丁胥,浮開冒領(lǐng),本官亦無可稽核。凡此費(fèi)用,州縣之廉俸斷不能支,一皆取之庫帑,而虧空之風(fēng)又以成矣!”④這個過程公私裷裷,地方官承當(dāng)?shù)牟钋惨驯娌磺宸謨?nèi)分外,到頭來只能用銀子才

 ?、佟肚迨犯濉?頁11313。
  ②《道咸宦海見聞錄》,中華書局1981年版,頁89~90。
 ?、邸锻蒜蛛S筆》,卷六。轉(zhuǎn)引自《國史舊聞》第三冊,中華書局1980年版,頁639。
  ④《清史稿》,頁11088。《清代通史》,商務(wù)印書館1928年版,中冊,頁261。

  能了結(jié)。由此造成的支出,最初當(dāng)然是從浮收來的錢糧里開銷的。但州縣與州縣的肥瘠不同,浮收所入也頗不相同。當(dāng)這一類支出漫過了浮收所得之后,當(dāng)差的州縣官們便只能“取之庫帑”,即侵蝕到歸屬國庫那些錢糧里去了。于是,普遍的私征浮收與普遍的積逋虧空相映成趣,組成了那個時候奇特的官場景觀。嘉慶初期,御史張鵬展說:“州縣虧空倉庫,挪新掩舊,各省積弊皆然。近年間有督撫實力稽查,設(shè)法補(bǔ)綴一二,而一轉(zhuǎn)手又已蕩然。各州縣見積習(xí)相沿,愈生玩狎,終無完補(bǔ)之日?!雹匐m說康乾盛世剛剛過去,而地方的虧空則久已為人熟視慣見。由“玩狎”一詞可以想見,虧空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之后就會有人在這個題目下做花樣,黠者未嘗不能脫身而走。然而玩狎只能轉(zhuǎn)嫁虧空,不能消彌虧空。脫身而走之后留下的仍然是一個漏洞。因此,朝廷常常一層一層地追究這種官員與國家之間的債務(wù):“令各督撫于地方官交代(離任),如限內(nèi)未能交清,應(yīng)將該員截留,俟款項交清,方準(zhǔn)赴任回籍,并禁止私立議單?!雹谠S多因公務(wù)造成的虧空,在這個時候都要用私產(chǎn)來償還。官場的交代,往往演為一次次的清查和追賠。其間的愁狀,與困于租稅的窮民相去并不太遠(yuǎn)。道光十七年,“寧遠(yuǎn)通判錫綸病故,虧短倉庫四萬有奇”,結(jié)果在死后“抄家產(chǎn)”賠抵。一個奉命查抄的官員說:“余到寧遠(yuǎn),見其門戶蕭條,孤寡號泣,實慘于心。所抄衣物,半屬破爛,估值無幾?!雹哿硪粍t記載說石門秀才趙屏山“精錢谷之學(xué),在某大令幕中數(shù)年。某故后,遺孤尚幼,囊橐蕭然,且倉庫虧短甚多。后來者將以上聞,趙設(shè)計彌縫,復(fù)為經(jīng)紀(jì)其喪,乞援于其素所識者,俾其妻孥得扶柩以歸?!雹芮耙粋€故事里的“門戶蕭條”和后一個故事里的“囊橐蕭然”,都寫照了虧空下的生計破落。因此,傍觀的同情常常在他們一邊。
  虧空和賠累都是吏治中的病象,然而在清代卻久被視為官界常態(tài)。乾隆年間,湖南人聶繼模曾給作外吏的兒子寫過一封信,其中一段文字專論“賠墊”:“爾家書屢言辨過軍需,并未賠墊,此殊可疑。湖南州縣,無不賠墊者。況爾初任,幾戶窮民,額糧不滿二萬,又適逢荒歉之歲,肯于此時加一分恩,全活實多,兼可不誤大件。人笑爾迂,我心彌喜。若云全不賠墊,則將取之誰耶?”⑤這段話以仁者襟懷談?wù)摶峦镜檬?二百多年以后依舊能夠使人產(chǎn)生敬意。但若以功名論物利之多寡,則更能給人以深刻印象的卻正是他由“湖南州縣,無不賠墊”而想見天下牧令,把賠累當(dāng)作外吏本分的那些議論。從中可以讀出一種世象,使人看到做官的不便宜。嘉道兩朝的名臣陶澍曾提到過州縣牧令易任之際往往有“勒接交代”。接任的新官須把前任的虧空認(rèn)下來才能夠受印。勒接之外,又有分配攤捐,名目有“等補(bǔ)”、“幫助”、“貼賠”等等。就像私征浮收得來的銀子被當(dāng)作官場里的公產(chǎn)一樣,地方官為朝廷當(dāng)差留下的虧空也在“勒”與“攤”之下成了公共的債務(wù)。本來應(yīng)該算得清楚的帳目遂越弄越算不清楚。雖說這些規(guī)矩不合國家法度,卻在官界通行已久,自成一套是非情理。然而不明不白地為虧空所累的人也隨之而越益增多。他們中因賠墊而被抄家產(chǎn)者當(dāng)然不會占多數(shù),但因賠墊而破財則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道光初,安徽布政使張師誠作《杜州縣交代積弊議》,說到州縣錢糧“節(jié)次清查案內(nèi),竟有以陳設(shè)玩器以及衣物等暫行作抵者”。⑥“陳設(shè)玩物”和“衣物”一起被抵押入庫,既說明了地方財政正在變成一本爛帳,也說明了當(dāng)事人手頭的銀子太不寬裕。這些人未必沒有勒取過不義之財,而悖入悖出之后,留得下來的東西卻已經(jīng)不多了。等而下之的還要靠家財來養(yǎng)功名。《清稗類抄》說,嘉道之際的朝官陳用光

 ?、佟肚謇糁挝迨率琛?《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二十,吏政。
  ②《清史稿》,頁3536~3537。
 ?、邸兜老袒潞R娐勪洝?頁30。
  ④《冷廬雜識》,中華書局1984年版,頁187。
 ?、荨督渥訒?《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二十一,吏政。
 ?、蕖抖胖菘h交代積弊議》,《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二十七,戶政。

  甚貧,而“家素封,以諸父仕宦,中落”。①短短十個字的記述,說出了家族變遷的今昔和因果。從“素封”到“中落”,祖宗的產(chǎn)業(yè)多半是沿著賠墊的窟窿漏掉的。做官做到這個地步,說來也委實有點(diǎn)悲哀。
  自有官僚制度之后,清官現(xiàn)象和貪官現(xiàn)象就成為世間熟見的東西。由此引發(fā)的抑揚(yáng)褒貶用人心劃出了一種非常古老而又彌久彌新的善惡界限。然而在清代中國,地方官的清濁貪廉大半模糊漫患,不易辨析。②一方面,普遍的私征浮收常演為斂剝公行,使他們與經(jīng)久不息的民間怨憤纏結(jié)在一起,在世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中洗不掉一身污穢。另一方面,屢見的虧空和賠累又像無底的漏洞,使他們經(jīng)常要面對公私交絀而不得不挪東補(bǔ)西,挹此注彼。這種矛盾使地方官們自由的人格空間非常狹小。他們當(dāng)中會有人在取予之際內(nèi)省良知而躊躕杌隉;也會有人會踏著麻木的良知攫獲捆載,長袖善舞而去。這兩種人對比分明,但大約而論,在當(dāng)日的官場里這兩種人都是少數(shù)。嘉慶九年,皇帝與直隸總督對話論官界風(fēng)氣,以為“方今中外吏治,貪墨者少、疲玩者多”。這是一個居高臨下的人物俯視天下九年的結(jié)論。又過了九年,兩廣總督蔣攸恬應(yīng)詔陳言,以一個疆吏的眼光言吏治,也說:“臣觀近日道、府、州、縣,貪酷者少而委靡者多?!雹鬯姺浅O嗨?。嘉慶一朝,國運(yùn)居盛衰之交,當(dāng)洪楊之役造出來的大批捐納入仕者涌入官場以前,這些議論與清代吏治的真相大致相去不遠(yuǎn)。在上諭與奏疏中,“貪墨者少”和“貪酷者少”本意都是映襯“疲玩”、“委靡”之習(xí)久成風(fēng),并非旨在表彰。而以此覘地方官的眾生相,正可以見宦味之淡薄。嘉道之交,以經(jīng)世之意究天下利弊的人物曾接著嘉慶和蔣修恬的話頭往下講:“內(nèi)外大小之臣,具思全軀保室家,不復(fù)有所作為,以負(fù)圣天子之知遇,抑豈無心,或者貧累之也?!雹堋捌M妗焙汀拔摇币蛑c功名社會的生業(yè)連在一起,合為一種深深的感慨。
  清代中國造出了中世紀(jì)的最后一個盛世,不會久匱物力。然而與名器相對的財富卻多在功名社會之外。黃鈞宰說鹽商之利曰:“揚(yáng)州繁榮以鹽盛。兩淮額引一千六百九萬有奇,歸商人十?dāng)?shù)家承辨,中鹽有期,銷引有地,謂之綱鹽。以每引三百七十斛計之,場作斛止十文,加課銀三厘有奇,不過七文,而轉(zhuǎn)運(yùn)至漢口以上,需作五、六十不等。”以此計贏利,則兩淮鹽商歲入當(dāng)在二千萬兩以上。⑤這個數(shù)目已經(jīng)超過了盛世期間戶部庫存銀兩的四分之一。⑥由此孕育出來的是一批巨富。在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的國度里,這些人曾長久地代表了奢汰和侈豪,并以奢汰和侈豪使功名社會的光華相形減色。一段出自詔書的文字說他們“衣物屋宇,窮極華靡;飲食器具,備求工巧。俳優(yōu)伎樂,恒舞酣歌;宴會嬉游,殆無虛日;金錢珠貝,視為泥沙。甚至悍仆家奴,服食起居,同于仕宦,越禮犯分,罔知自撿;驕奢淫佚,相習(xí)成風(fēng)。各處鹽商皆然,而淮揚(yáng)尤甚?!雹哓敻惶^集中,便會衍生出恣肆。能以多金而與鹽商相埒的,還有包攬了對外貿(mào)易的行商。美國人享特(W·E·Hunter)一八二四年來中國,之后,在廣州經(jīng)商近二十年。他所作的《廣州番鬼錄》一書時常以羨慕之心述及行商和他們的財富。其中一節(jié)說:“他們自己的住宅,我們曾去過幾處,都是園林深邃,疊石為山,引水為湖,溪上架橋,圓石鋪路,奇花異卉,極為幽靜。潘啟官的住宅,距商館三四英里,有大批的仆役,包括侍役、門丁、信差,名廚與轎夫?!比?/font>

 ?、佟肚灏揞惓?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七冊,頁3391。原文作陳奐,據(jù)《清史列傳》改。
 ?、谇宕}官、河官和關(guān)稅官多富。但這些都另有因果,此處不論。
  ③《清史稿》,頁11350、11446。
  ④《龔自珍全集》,頁30。
 ?、荨督饓乩四肪硪?鹽商。其中“一千六百九萬”應(yīng)為一百六十九萬。
 ?、耷∪吣?戶部存銀七千八百余萬兩。見《清高宗實錄》,卷920,頁23。
 ?、摺肚宄墨I(xiàn)通考》,卷二八。

間的春色,都被商人買到自己家里去了。與這種外觀的靡麗相比,另一節(jié)以貨幣計家財,說得更為具體:“伍浩官究竟有多少錢,大家常常辨論。但是有一次,因提到他在稻田、住宅、鋪店、銀號與在英美船上的貨物,在一八三四年,他計算一下,共約值二千六百萬元。當(dāng)時的購買力約等于現(xiàn)在的兩倍,以現(xiàn)在的錢幣來說,他擁有五千二百萬元?!雹俸髞淼哪菆鲽f片戰(zhàn)爭,戰(zhàn)敗的中國在炮口勒迫下交出二千一百萬元的賠款,國庫因之而缺了一大塊。若亨特的估算與事實相去不遠(yuǎn),則伍秉鑒(浩官)一個人的家產(chǎn)就可以打一場鴉片戰(zhàn)爭。而在當(dāng)日的行商里,像他那樣的人恐怕還算不上首富。②鹽商和行商都是以壟斷致富的財閥。與他們相比,經(jīng)營典當(dāng)、票號、錢莊、船運(yùn)的那些商幫更多些持籌握算的精刻和老辣,其世業(yè)也能夠綿延得更加長久。在中世紀(jì)中國,這些人常常成為功名社會的債主:
  古來交通不便,各省士子率由陸路入都會試,沿途川資概由票莊匯兌,然士子未授官以前,川資多不充足,而票莊因以貸付若干以助之,以圖巨利。而后,進(jìn)入了仕途的功名之士又要繼續(xù)舉債:
  按清國定制,凡授外官,國家并不頒給旅費(fèi),故有職者一旦外任,非數(shù)千金不能敷衍,若款無著,則不能赴轅任事,而票莊因之貸付若干以濟(jì)其急。該官吏等不惟不計息之輕重,反感荷票莊之厚情。
  這種借貸以自愿為前提,而吃虧的總是負(fù)債一方。蓋“票莊借金一萬兩者,僅交現(xiàn)金七千,其余三千作為扣息。日后該官吏償外之時,仍以萬金納付。如此重利,該官吏等非不知之,蓋實出于不得已耳?!雹叟e手投足之間,票莊收到了重利,而背債的朝廷命官們則被割得體無完膚。嘉慶十四年,有一道上諭說協(xié)辦大學(xué)士兼戶部尚書戴衢亨與京城德泰銀鋪“交易數(shù)十余年,現(xiàn)在尚欠伊鋪內(nèi)銀六百五十兩”,④戶部尚書管國庫,是一個為天下理財?shù)娜?而其一身一家卻久為錢鋪債戶,以貴比富,實多調(diào)侃。因此,后來魏源作《都中行》十三首,列“山西債”為其中之一,于此深致不平:“山西債,山西債,乘急居奇真市儈。京宦俸苦貧,外宦遠(yuǎn)選行裻籛。借貸無門典無質(zhì),惟汝西儈敢乘急。網(wǎng)羅一入天地窄,婁蟻反被蛟龍食?!雹菰谶@種官與商之間的金錢交往中,容或有一時的“感荷”,而長久留下的卻終究是難以泯除的痛惡。
  功名社會里的人都有一種守護(hù)名器之心,所以,他們大半不愿意用財富淹掉官界與商儈之間的貴賤之界?!堵膱@叢話》說:“吾鄉(xiāng)鄒曉屏相國歸田時,年已七十又四,一裘三十年僅存其裿,賴門生贈遺以為薪水。其子光駿官徽州司馬署府篆,有巨商某嘗捐郎中,在刑部行走,其家出喪,以三千金為壽,乞太守一至為榮,往返再三,終不應(yīng)。笑曰:豈能以阿堵物污吾家風(fēng)耶?其廉如此?!雹迯牟豢险酃?jié)的清廉里透露出來的其實是世宦之家對商人的蔑視。在這種蔑視面前,捐來的郎中一點(diǎn)都不濟(jì)事。然而,累積的財富畢竟是一種經(jīng)濟(jì)力量。它們自會推著商人越過貴賤之界。乾隆六次南巡,留下過許多與兩淮鹽商有關(guān)的故事。其中一則說:“某日,高宗幸大虹園。至一處,顧左右曰:‘此處頗似南海之瓊島春蔭,惜無塔耳?!?兩淮總商江春)聞之,亟以萬金賄近侍,圖塔狀。既得圖,乃鳩工庀材,一夜而成。次日,高宗又幸園,見塔巍然,大異之,以為偽也,叩之,果磚

 ?、佟稄V州番鬼錄》,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鴉片戰(zhàn)爭》,神州國光社1954年版第一冊,頁270。
 ?、诮肆杭伪蜃鳌稄V東十三行考》,提到咸豐十年同孚行商潘紹光家資在一億法郎以上。其時雖然已無十三行,但潘氏家私由行商一脈傳來則是非常明白的。
 ?、邸吨袊?jīng)濟(jì)全書》,1908年版,第八冊,頁101。
 ?、苻D(zhuǎn)引自楊端六:《清代貨幣金融史稿》三聯(lián)書店1962年版,頁150。
 ?、荨段涸醇?中華書局1976年版,下冊,頁679。
 ?、蕖堵膱@叢話》,中華書局1979年版,下冊,頁639~640。

  石所成。詢知其故,嘆曰:‘鹽商之財力偉哉!’”①鹽商用財力作法以諛帝王,遂使他們在帝王眼中變得嫵媚起來。那個曾一夜之間造出一座塔來的江春后來因“召對稱旨”,也因捐輸、河工、賑災(zāi),“百萬之費(fèi),指顧立辦”而被賞加布政使銜,成為一個兼有財富和名器的人。②乾隆二十二年,“翠華南幸”之后還有過一次普降甘霖,使“承辦差務(wù)”的“兩淮商眾”們沾潤俱足:“伊等本身原有職銜,如已至三品者,俱著賞其奉宸苑卿銜;其未至三品者,俱各加頂戴一級?!雹圻@些用銀子巴結(jié)來的東西雖是虛銜,卻分屬名器,它們使本無功名的商界中人能以同樣的翎頂補(bǔ)服周旋揖讓于功名社會之中,被人尊為縉紳。后人述史,慨乎言之曰:“商為四民之末,鹽商特邀圣主之知,或召對,或賜宴賞赍,優(yōu)厚擬于大僚。蓋鹽商際遇之隆,至此而極矣;鹽商奢侈之弊,亦至此而深矣!”④其言詞之中自有一股無可奈何的憤懣。與鹽商相仿佛,同時的行商和其他巨商也大半身帶道銜、鹽運(yùn)使銜、布政使銜,岸岸然以富致貴。功名社會里長久同一不起來的兩種東西,在這些人身上似乎輕易地聯(lián)為一體了。
  在功名造出來的不平等里,個人的財富本來并不是一種價值。然而財力之歆動人心,又常常使功名造出來的不平等變得非??辗骸5老涕g名士金安清說:“乾隆中,江浙殷富至多,擁巨萬及一、二十萬者更仆難數(shù),且有不為人所知者,惟至百萬則始播于人口?!逼溟g有大富王江涇陶氏“偶至蘇閱絕秀班,優(yōu)者厭其村老,戲誚曰:‘爾好觀,何不于家中演之?但日需風(fēng)魚、火腿方下箸耳!’是時戲價需二百金。陶歸,遂定一百本。閉之廳事使其自演,無人閱者,一日兩餐,舍風(fēng)魚、火腿無他物。十日后,諸伶大窘,乃謝過始罷?!雹葜T伶以口舌輕薄自取其辱,本無可憫。但陶氏以二萬金擲倒諸伶,洋洋乎以富而傲,表現(xiàn)出來的正是一種自負(fù)財力而睥睨一時的氣慨。另一個江南“富翁”更刻薄,“嘗謂人曰:‘錢財,吾役使也;百工技藝,吾子孫也;官吏鄉(xiāng)紳,亦吾子孫也?!擞性懼?富翁答曰:‘吾以錢財役諸子孫,焉有不順命者乎?’”。⑥。他用錢財評點(diǎn)天下,目中已全無貴賤尊卑之界。時人嘆為“語雖刻薄,而切中人情?!雹哌@些都說明人間的財富能夠自造聲勢。因此,天下財力多歸于商,則以士、農(nóng)、工、商序四民往往會靠不住。
  自近代中國的開新之士倡商戰(zhàn)以來,賢者多熱心為歷史上的商人鳴不平,以“抑商”致討。然而讀史至清代的功名與富貴之際,則頗疑過申“抑商”之說,或未盡得真相。⑧道光間沈圭作《費(fèi)席山先生七十雙壽序》,說過一番非常醒目的話:“古者士之子恒為士,后世商之子方能為士,此宋元明以來變遷之大較也。天下之士多出于商,則纖嗇之風(fēng)日益甚,然而睦姻任恤之風(fēng),往往難見于士大夫,而轉(zhuǎn)見于商賈,何也?則以天下之勢偏重于商,凡豪杰有智略之人多出焉。其業(yè)則商賈也,其人則豪杰也。為豪杰則洞悉天下物情,故能為人所不能為,不忍人所忍,是故為士者轉(zhuǎn)益纖嗇,為商者轉(zhuǎn)敦古誼?!雹徇@一套道理里的許多東西都是可議的,但抑士揚(yáng)商的意思卻非常明白。沈圭以經(jīng)學(xué)知名公卿間,是文苑傳中的人物,這些話都可以作為思想史上的資料。商人之備受出格恭維,表達(dá)了一個文人對富與貴的一種稱量。顯然,在“天下之勢偏重于商”面前,功名社會之尊有時而窮。

  ①轉(zhuǎn)引自《徽商研究論文集》,安徽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頁469。
  ②嘉慶《兩淮鹽法志》,卷四四,《人物·才略》。
  ③高晉等撰《南巡盛典》,卷六十九,《褒賞》。
 ?、芡跏鼗?《鹽法議略》,《長蘆鹽務(wù)議略》。
 ?、荨端按簢摇?中華書局1984年版,卷下,頁42~43。
 ?、蕖堵膱@叢話》,上冊,頁197。
 ?、摺堵膱@叢話》,上冊,頁197。
 ?、嚓愰L華君作《“抑商”質(zhì)疑》(《史林》1995年第3期),先揭此意,思而有得。
 ?、帷堵浞珮俏募肪?4。
  原文出處:《史林》,199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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