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之悔過書
作者：未知 文章來源：網(wǎng)絡 點擊數(shù)：678 更新時間：2005-7-9
我,對不起蘭芝，我有罪——
這一切都只是我的陰謀，我是愛的罪人。
但不是在意料之中的就能無動于衷。低首回眸間，前塵往事就象一根刺，一直刺進到我的心里去，讓心生疼。
我算計好了一切，但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蘭芝真的會為愛而死。
我真的沒有想到。
我還依然清晰地記得三年前的那個夜晚，蘭芝鳳冠霞帔，映著紅紅的燭火，人面桃花，溫情脈脈。嫁給我時她不過才十七歲。
我以為可以愛她一生一世。
——我愛過她嗎？
那些曾經(jīng)擁住她的柔軟的溫暖還仿佛觸手可及。
而今，物是人非，陰陽兩隔。是我用自己的這雙手狠心得葬送了這段本來屬于我倆的幸福。
我對不起蘭芝，我罪大惡極。
蘭芝，我曾經(jīng)的妻，我一生一世的妻，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但她不屬于我們的這個時代。
她太獨立太自主，男人都怕女強人作妻子。
她總讓我感到有莫名的壓力。在她面前，我的那些哄騙女孩子的小伎倆完全施展不出來。
她比我聰敏，她的文章比我寫得好,反正她什么都比我強。
而我需要的不過是個可以讓我依依挽手，細細描眉的小女子，不需要有太多的思想，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才干。
簡單而快樂的。
雖然我只不過是一介小吏，但我也是個大男人。
很多時候男人都需要有女人來崇拜才能滿足自己大男人那點可憐的虛榮心。
我所喜愛著的便是如東村秦羅敷那樣的小女人，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我總是背著蘭芝偷偷摸摸地與小羅來往著。
也不是完全的心安理得，有時我也會感到愧疚，然而這點良知很快就會被偷情的刺激和快感所淹沒。
小羅總是追問我“什么時候我才能真正的嫁給你，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被問得狼狽不勘。
我也知道這樣并不是長久之計，提心吊膽的日子一樣讓我心力交瘁。
我們這個時代，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不能，以蘭芝的剛烈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納小。她不會接受一個人可以同時愛著幾個人的謊話。
我為此傷透了腦筋。
于是我就有了這樣的一個陰謀。——
我開始向我的母親挑撥離間。我對母親說：“娘，您要讓著蘭芝一點，她說您是人越老越難伺候。”“娘，家里的事您就讓蘭芝來做主好了，都是家門不幸，誰讓我娶了個河東獅。” “娘，你的兒媳一天到晚的對我發(fā)牢騷，說您的不是，我真要受不了。我想休了這女人，娘，但我們畢竟是夫妻一場，你說我怎么好向她開口。”
母親對我說：“你不好開口，就讓我來攆她走好了，這樣的潑婦留在家里也是禍害。”
一切如我所愿，母親對蘭芝說：“我們的家里不歡迎有你這樣的女人在，你還是請自便吧，我們都不想再看到你。”
蘭芝百般哀求，母親并不為她所動，心如鐵石：“劉蘭芝，這個家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你看著辦吧。”
她怎知在另一邊有我，她所愛著的丈夫始終在煽風點火。
終于，蘭芝開始崩潰，她知道委曲求全也無濟于事。她不得不認命，接受這殘酷的現(xiàn)實。
分手的前夜，一燈如豆，前塵舊夢也一樣的昏黃黯淡。
而蘭芝卻平靜若水，著水白衫，系絲羅裙，梳盤云髻，施薄胭脂。
她與我執(zhí)手：“焦郎，也許這是上天對我們的考驗，我相信緣是天定，但份在人為。我會在家里等著婆婆大人回心轉意的那一天，我會等你來。今生今世我都將是你的妻。”
她還有夢，還有幻想。再聰明的人一旦被愛蒙住了心竅，一樣的無藥可治。
我聲淚俱下，作悲痛欲絕狀：“蘭芝，我對不起你。……”雖說是作戲，但也有真的愧疚在其中。
我并非完全得無情無義，畢竟我們曾有過三年的朝夕相處。
那些點點滴滴，不是可以輕易得一筆勾銷，我們也曾有過歡樂的時光。
但我們的婚姻使我壓抑，我不想兩個人辛苦一生。我并非一味自私的沒有為蘭芝想過，這樣對她也有好處。
我不想欺騙她一世。
我知道周縣令家的三少爺對蘭芝窺伺已久。
那個白癡兒，不學無術，仗著老爸的權勢橫行鄉(xiāng)里。
酒桌上他曾對說我說：“仲卿老弟，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呀，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娘子。說老實話，我是對你家這位娘子仰慕已久呢，不如你就讓給我，我一定不會虧待與你，哈哈哈。”
我只有忍氣吞聲。我得罪不起他，他的老爸是縣令，叔父更是在朝中權位顯赫。我吃不了要兜著走，自己倒霉不算，恐禍及九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淺顯的道理我還是曉得的。
我不想家破人亡。
就算日后蘭芝嫁與周縣令家的三少爺也并沒有什么不好。錦衣玉食，寶馬香車，總比跟著我受苦受窮要好得多。
而我們在一起是不會有幸福的。起碼我不會覺的幸福。
我很壓抑。
雖然我也曾愛過蘭芝，但婚姻是長久的事，愛情很快就會消失。
我哭的很動情。
蘭芝并沒有察覺我的不忠，我半真半假的演戲使蘭芝感動。
于是，蘭芝與我告別回到了她的娘家，她不僅失去了自己的丈夫，還要忍受人們的議論、鄙視、嗤笑甚至唾罵。
我知道她很委屈，但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硬了心腸不聞不問。
我不想與她再有瓜葛，感情的事最怕拖泥帶水。
我想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會忘了我。
說什么海枯石爛，說什么天長地久，不過是當時興頭上的話罷了，又怎么經(jīng)得起時間的消磨。
我不信蘭芝會愛我至死。
什么都會改變，感情尤其靠不住。
我等著一切都平靜之后娶小羅過門。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了周三少向蘭芝求親的消息。
女人，說什么今生今世我都將是你的妻，轉眼還不是答應嫁給別人。
早說過了愛情是最不可信的。
我有些失落，失去的才會讓人耿耿于懷，得不到的方讓人恨得牙癢癢。
嘿。
事態(tài)的發(fā)展正如我所計劃的那樣，但我并沒有因此而快樂多少。
擇定良辰吉日，周三少如期前去迎親。
鑼鼓喧鳴，響徹整個黃昏。
庭院深深處，蘭芝凄然獨立池畔，她在想些什么呢？
落日的余暉灑在池塘的水面上，池水中的魚兒雙雙對對，自由自在得游來游去。
門外喧騰的鑼鼓聲并不能驚擾它們的恩愛安寧。
蘭芝已有了決定，幸好世上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愛做主，讓愛自由。
正在我慨嘆唏噓之際，蘭芝投池自盡的消息陡然傳來，并有遺書交付給我。
只這樣的一段話——
“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是將手指咬破，用血一筆一劃得寫在白綾上，如一刀一刀的刻，成為不朽。
我乍然跌坐，思想一片空白——
怎么會是這樣？
怎么會？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來，那些牽手，那些私語，那些溫柔和旖旎，那些雨絲和眼淚在此刻全都變成對我沉重的審判。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我悔恨交加，傷痛至吐血。
原來我是這么地深愛她，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是這么的深深愛著她。我對蘭芝的感情遠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捧著蘭芝最后留給我的文字，上面的血跡干涸呈赭紅色，那將是我今后路上永難痊愈的傷痕和無法消滅的印記。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鄉(xiāng)里鄰居議論紛紛，說母親太不通情理，棒打鴛鴦，好端端的把一個善解人意的兒媳逼得走上了絕路不算，也毀了自己兒子一生的幸福。
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成為了人們同情憐憫的對象。
母親每天只是呆在家里唉聲嘆氣。
我更是萬念俱灰，心喪若死。
聽說周三少因為這件事大為惱火，遷怒于我，我成為了他的眼中釘，心頭刺。
夫復何言，一切惡果皆由我一手釀成。
因為我不知道——
愛一個人原來是可以為他生也可以為他死的。
我對不起蘭芝。
我決心一死。
況且周三少也不會就這么輕易得咽下這口氣，我是他唯一可以撒氣的標靶。還不如一死了之，免的活著丟人現(xiàn)眼。
月圓如初，當時月下的溫柔誓語言猶在耳，而承諾的幸福我并沒有給予蘭芝。
昔日與蘭芝盟誓的樹前，我百感交集。
我要去見蘭芝，向她當面謝罪。
我用白綾在樹上挽成一個結，一個死結。
沒有比這更徹底的解脫了。
我之一死，絕非殉情，是因為悔恨愧疚，是因為良心發(fā)現(xiàn)，是為了逃罪，亦是為了謝罪。我是個愛的罪人，謹示世人切勿將我奉為愛情的模范?？趾笫廊讼鄠饔姓`，乃遺此書。
永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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