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的,一是女子,一是文字。
很多人會覺得在漫長的封建社會,吟詩賦詞是男性的專屬,但從中國古代第一位女詩人莊姜開始,女性便開始用文字述說她們的情與愛、痛與淚、歡喜與悲辛。有許穆夫人的愛國情懷,有班婕妤的深宮寂寞,有蔡文姬的身世堪憐,有魚玄機的少女情懷,有關盼盼的寡居憂愁,有秋瑾的男兒氣質(zhì)......她們用細膩動人的文字構造了一個溫婉多情的女性世界,用清新麗雅的獨特審美營造了一重重或優(yōu)美或壯闊的境界。
盡管女詩人作品的數(shù)量與題材無法與男詩人相抗衡,但在質(zhì)量上卻有著不少不遜于男性文豪的作品,成為逝去男權社會中不可忽視的聲音。
在女性創(chuàng)作極其興盛的今天,各位詩友何不捧一本古代才女的詩詞集,用心去閱讀這些美麗詩詞背后或曲折或浪漫的故事呢。
-家國天下寄身心-
載馳(節(jié)選)
春秋 許穆夫人
載馳載驅(qū),歸唁衛(wèi)侯。
驅(qū)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視爾不臧,我思不遠。
許穆夫人的一生都具有傳奇色彩。她的哥哥是喜歡玩鶴的衛(wèi)懿公,她本人與她母親宣姜一樣天生麗質(zhì),到了要出閣的年紀,各國都來提親,出身君王之家的她注定只能擁有一場政治婚姻。但許穆夫人非常有政治遠見,她覺得跟齊國這樣臨近衛(wèi)國的強國聯(lián)姻是最好的選擇:一方面齊國有強大的軍隊,另一方面遠親不如近鄰,一旦衛(wèi)國發(fā)生戰(zhàn)爭可以很快得到齊國的救援。然在昏庸的衛(wèi)懿公眼中只有鶴和錢,他最終選擇了聘禮最多的偏遠小國許國。
很快衛(wèi)懿公的無道引來了蠻族的入侵,許穆夫人聞知祖國被亡的消息,異常悲痛,決然馳驅(qū)至漕,歸唁衛(wèi)侯,并要控于大邦,拯救衛(wèi)危。半路上,被許國的大夫追上迫回后,夫人對此十分憤怒賦《載馳》一詩,痛斥了許國那些鼠目寸光的庸官俗吏,表達了一個女子熱愛祖國、拯救祖國的堅定信念。當齊桓公得到這一消息后,立即派公子無虧率兵救援衛(wèi)國,使衛(wèi)國避免了一場災禍。
一國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卻是一介紅顏,她的英姿煞爽、她的舍生忘死、她的絕代風華,在一首《載馳》的吟唱中展露無遺。
-悔教夫婿覓封侯-
團扇歌
西漢 班婕妤
新制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員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fā)。
??智锕?jié)至,涼意奪炎熱。
棄捐篋奩中,恩情中道絕。
班婕妤,名班姬。少有才學,善辭賦,十七歲便選入后宮。對于漢成帝而言,這個女子不太像他的侍妾,反而更像他的良師益友。兩人在一起,詩文合唱,詠史懷古,談論人生。就像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終日相對不倦。
那時候的班婕妤真切覺得,她與漢成帝是心意相通,今后也定當夫妻同心。直到趙氏姐妹入宮,漢成帝成天沉溺溫柔鄉(xiāng)中,再也想不起來班婕妤的容顏,甚至在趙飛燕、趙合德合力構陷她參與許皇后的巫蠱案時,漢成帝也一言不發(fā),她這才如夢初醒,她所付與漢成帝的一腔深情,在那個薄情之人眼中不過輕如塵埃罷了。
沒有悲傷欲絕,更沒有一哭二鬧,班婕妤只是淡淡地自請去長信宮服侍太后,是逃避現(xiàn)實也好,尋求庇護也罷,在漫長的獨居生活中,她常常以詩詞聊以自慰,最為出名的當屬《團扇歌》(又名《怨歌行》)。詩歌以團扇自喻,深宮中的班婕妤,就像秋冬的團扇,再也得不到君王的愛戀,那種“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fā)”的日子,只能存在記憶中,偶爾涌上心頭,也只不過徒引一番傷感罷了。
-半生陽光半生陰雨-
聲聲慢·尋尋覓覓
南宋 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闕小詞,應當是李清照所有作品中,最膾炙人口的一首。多少人,是因了那“尋尋覓覓,冷冷清冷,凄凄慘慘戚戚”的句子,而知曉了李清照其人。縱觀易安一生,前半生因生活優(yōu)裕閑適而嬌俏明媚,后半生遇國變家亡而凄婉流離。
17歲,她一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征服了京城文藝界。
18歲,她嫁給了一見傾心的金石學家趙明誠。
趙明誠死后,李清照帶著丈夫留下的十幾車文物逃難,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疾病纏身。走投無路時,她嫁給了對她關懷備至的張汝舟?;楹罄钋逭詹虐l(fā)現(xiàn),張汝舟覬覦的不過是她那些價值連城的文物。一紙“告夫狀”,李清照結(jié)束了她的第二段婚姻,在那男尊女卑的大宋朝。
歷經(jīng)滿城風雨,看遍半世浮華,轉(zhuǎn)眼人生已至暮年。這一生,恣意瀟灑明媚過 ,離愁別恨哀傷過,孤苦無依漂泊過,云散雨收晴朗過。漫漫長路,雖有風雨相隨相伴,但內(nèi)心始終不曾萬劫不復。休管它梧桐更兼細雨,也莫說晚來風急。任由這滿地黃花堆積,且來這三杯兩盞淡酒,用這首聲聲慢訴諸這一世的悲喜。
-佳人薄命空斷腸-
謁金門·春半
南宋 朱淑真
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
十二闌干閑倚遍。愁來天不管。
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
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
在87年版《紅樓夢》中,當香菱氣息奄奄躺在病床上,手里還緊緊攥著本《斷腸集》?;蛟S她也知曉自己與這《斷腸集》的作者朱淑真有著過于相似的命運。
朱淑真如李清照一般同出名門,其父朱晞顏是朱熹的族弟,她又是家中長女,加之聰明靈秀,自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然而李清照一生蕩氣回腸,其風采讓人仰慕至今,朱淑真卻半生桎梏,只余斷腸之詞。她的畢生心愿不過尋一良人,同心到老。
然而,令淑真失望的,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的丈夫只是個俗吏,即便是在吳越荊楚等地輾轉(zhuǎn)為官,但早已是滿口官腔,渾身銅臭味,鉆營仕途,喜好美色,不解風情,不通詩書,置淑真不管不顧。忍無可忍之際,朱淑真選擇了一種決絕的方式:搬回娘家,從此與丈夫一刀兩斷。在程朱理學流行的南宋社會,一個女主敢于主動“休夫”,并如此決絕地對待自己的婚姻,是一件極端離經(jīng)叛道的之事,既為傳統(tǒng)道德所不齒,也為世俗所不容。
回娘家后的朱淑真過著郁郁寡歡的日子,她的才情,她的思念。她的人生只能托付給年復一年的春花秋月。很快,朱淑真便在郁郁寡歡中病倒,并撒手人寰。
文:甜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