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王鐸 水墨山水
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
總要有一些時間,要留給自己,
讀讀書,聽聽史,長長見識。
王鐸臨《圣教》與《集王圣教》之比堪
文/王 垚
1、“宀”的寫法
其一,如圖 1,“控”字右邊“宀”第二筆與第三筆的連接,《圣教序》中,點畫收筆輕提,與橫畫順勢自然連接,發(fā)力點則在這一點及橫鉤處,橫畫的起筆和運行中是沒有發(fā)力點的,橫鉤也是與橫畫順勢連接;而在王鐸所臨的作品中,第二筆點與第三筆橫的起筆處都有發(fā)力,而橫畫與鉤相連處則筆鋒上頂,再發(fā)力重按向下鉤出,是典型的唐楷筆法。
▲圖1
其二,晉人寫字,筆勢較長,如圖 2,“宣”字第二筆與第三筆,不論是點畫的形態(tài)、弧度,還是連接方式,都體現(xiàn)了筆勢的擺動、回轉(zhuǎn),而王鐸所臨,從單個的點畫形態(tài)以及連接上,都是簡單的“取直”,從而筆勢便不及原帖開張,直曲的變化亦不明顯。換句話說,筆勢、節(jié)奏的短促,是王鐸的特點,即直線的運用較多,而《圣教序》中直與曲互相呼應(yīng),正所謂“端莊雜流利,剛健含婀娜”便是如此。
▲圖2
2、直線的運用
2.1 單個點畫。如圖 3,“下”字的三個筆畫,與原帖相比都略直;另外,我們在按照原帖書寫時,由于魏晉時期的字普遍較小,所以書寫時多用手指和手腕,根據(jù)書寫經(jīng)驗可知,在寫小字時,由于支點在手腕,根據(jù)手的生理特征,再加上筆勢的連貫和“絞轉(zhuǎn)”的運用,點畫會自然出現(xiàn)傾斜和弧曲的形態(tài)。而晚明時期盛行高堂大軸,書家多善大字,尤其王鐸。因此,會將大字的書寫習(xí)慣帶入小字的書寫,再加上受到唐楷,特別是顏體的影響,點畫的形態(tài)便多一些“直來直往”。
▲圖3
2.2 牽絲。行草書中,牽絲是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因素。唐以前的草書,牽絲較少,“使轉(zhuǎn)”大多是在空中完成。唐以后開始有了連綿大草,牽絲增加,“使轉(zhuǎn)”實實在在的落在了紙面上。
▲圖4
其一,如圖 4,“湍”字右邊部分,“山”最后一筆與“而”的連接呈弧曲形態(tài),“而”字橫與豎的連接也有弧曲的波動,即筆勢圓轉(zhuǎn)、開張,而王鐸皆取直、短之勢;其二,如圖 5,“序”字第二筆與第三筆的連接,《圣教序》中,橫畫末端以收筆向上翻折的方式與第三筆連接,而王鐸在此處無翻轉(zhuǎn)動作,橫畫末端向下折筆,也是取直、短之勢。
▲圖5
3、轉(zhuǎn)折的方式
晉人書,轉(zhuǎn)折處用筆多是順勢而下,較圓轉(zhuǎn);而王鐸受唐楷影響,轉(zhuǎn)折處多習(xí)慣發(fā)力,用筆較重,從而方筆較多。其一,如圖 6“扵”字右邊部分的幾個轉(zhuǎn)折,都是順勢而下,而王鐸則每個點畫的起收筆都有節(jié)奏點,就如唐楷中的用筆;其二,如圖 7,“撥”字“扌”鉤與提的連接,原帖中也是順勢相連,而王鐸的字是鉤出后頂筆發(fā)力再向上提。
▲圖6
▲圖7
4、字外發(fā)力點
所謂“字外的發(fā)力點”,是我們想象的一個點,但這個點并非憑空想象,我們將《圣教序》中的每個字都框在一個長方形中,在右上角或偏右上的位置,便有這樣的一個點,如圖8,我們將“昏”字框起,在右上角找到一個點,以此為中心向左下方向可以引出三條弧線,這三條線是由點畫的走勢、欹側(cè)的角度連接而成的。
▲圖8
值得注意的是下面的“日”部,王鐸所臨比較平正的,而《圣教序》中是向左倚側(cè)的,且“日”外部框架的書寫也是由右上角這一點而生發(fā)。由于是右手書寫,所以必然要以這一點發(fā)力,故所有點畫都由此而發(fā),正是這一點細(xì)小的變化,印證了“勢如斜而反直”。而王鐸所臨,幾乎完全忽略了這個重要的“點”,字形平正了許多。
▲圖9
又如圖9,“書”字,將每個橫延長,在字外便找到一個交點,這個點便是“字外發(fā)力點”,每一個橫畫都不是平行的,而是越來越向右上傾斜,而下面的“曰”部最后一點向右下方點出,又將整個字拉回平正,而這種“平正”已經(jīng)不是真正的“平正”,而是“勢如斜而反直”。王鐸所臨并不能找到這樣的規(guī)律。
魏晉草書,點畫的邊緣線是由一些復(fù)雜的曲線和折線組成,曲線婉轉(zhuǎn)遒美,折線剛勁挺拔,加上點畫飽滿,便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晉人筆法”。這種豐富性,立體感都得之于筆毫錐面的頻頻變動,它不再是平面的,而是富有強(qiáng)烈的立體感。這是絞轉(zhuǎn)產(chǎn)生的碩果。
《集王圣教》中不論是單個的點畫,還是牽絲,都有這種絞轉(zhuǎn)帶來的細(xì)微變化。當(dāng)行草書發(fā)展到唐朝以后,書家寫字往往受到楷書的影響很大,都會強(qiáng)調(diào)起筆和收筆,“提按”的筆法逐漸取代“絞轉(zhuǎn)”,而“提按”對于“絞轉(zhuǎn)”來說,是一種簡化。
因此,唐代以后各個時期的行草書,都受到了“提按”的影響,節(jié)奏點往往就是一個點畫的起筆和收筆,幾乎每筆都實實在在落在紙上,這樣,筆勢也就跟著改變,字外的想象空間也變少了。這就與魏晉時期不同,晉人寫字凌空取勢,往往節(jié)奏點會放在字外,或是在點畫的運行過程中,而不是真正落在紙面上那些實實在在的點畫中。
▲王鐸《臨圣教序軸》(141X63CM,絹本,1626年作)
文章刊自《華章》 2013年34期
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