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金雞湖中靜靜地矗立著一座長堤———李公堤,在當時便利了元和縣與金雞湖東部地區(qū)的交通,長堤建成之后,湖水瀲滟,商賈云集,現(xiàn)在這座長堤已成為蘇州地區(qū)最成功的商業(yè)街區(qū)之一。李公堤邊有一石碑,上面記載了“李公堤,清光緒十五年(1889)李超瓊所筑”,是當?shù)匕傩諡楦卸骼畛傊痰呢暙I而立。
李超瓊(1846—1909),字惕夫,又字紫璈,號石船居士,四川合江人。光緒十五年(1889)至光緒二十四年(1898)兩任元和知縣,卓有政績,其中光緒二十一年(1895)調(diào)任常州府陽湖縣知縣。蘇州工業(yè)園區(qū)檔案館保存的李超瓊?cè)沼洝诺葯n案資料,詳細記載了李超瓊宦海生涯的點點滴滴。而蘇州市檔案館保存的一份珍貴檔案《周莊陶氏族譜序》,揭開了李超瓊與周莊陶氏的淵源,此序正是李超瓊由元和知縣調(diào)任陽湖知縣之際所作?!吨芮f陶氏族譜》 為清乾隆年間陶進埜所編,光緒初陶煦續(xù)編。光緒二十一年(1895),陶煦之子陶惟坻請李超瓊為該譜撰序。陶惟坻(1856—1930)字坻流,又字小芷,世居蘇州府元和縣貞豐里(今周莊)。光緒十四年(1888)舉人。李超瓊序中記載,“小芷既為余譜序,余還為序之”,也就是說,先有陶小芷為李氏族譜撰序,后有李超瓊為陶氏族譜撰序。兩人互為對方族譜撰序,足見情誼深厚。而序中提到,陶小芷父親陶煦的《租核》一書由于時代原因本來秘不示人,而李超瓊可以“從小芷錄而藏之”,這種信任更加顯示出兩人交情甚篤?!独畛?cè)沼洝分幸灿袃扇私煌挠涊d:光緒十八年(1892)一月,陶小芷的父母及兄長相繼去世,李超瓊寫信以示安慰;六月,陶小芷到李超瓊家中小坐。上述這些交往記錄也足以說明身為元和知縣的李超瓊與元和舉人陶小芷有著深厚的情誼。
陶小芷的父親陶煦(1821—1891),字子春,又號芷村。李超瓊贊其人品、學品均在他人之上,稱其“學博而行粹,生平敦孝,友篤風義,負經(jīng)世志,為利濟于其鄉(xiāng),而淡泊寡營,肅然物外,不愧五柳家風”,“耳目所接,覺黃叔度、王彥方去人未遠”(筆者按:五柳即東晉陶淵明;黃叔度即黃憲,王彥方即王烈,均為漢末名士,以學識、品德著稱于世。)。陶煦著有《周莊鎮(zhèn)志》《租核》等,其中《租核》一書揭露了蘇州一帶地主對農(nóng)民嚴重的地租剝削和收租過程中殘酷的政治迫害,論述了減租的必要性和減租的辦法。陶煦的這些主張引起了李超瓊的共鳴,也為他治理元和提供了參考。李超瓊稱其用心仁厚,是難得的志同道合之人,然而,又對于自己無法實施這些主張,表達了無奈和自責。
陶煦之弟陶燾(1824—1900)是著名的畫家,號詒孫,晚號矩齋,又號東江老畫師。陶燾不僅畫技精湛,而且人品道德好,多交結(jié)誠樸豪杰名士,也受到李超瓊的尊敬和禮遇。陶家兄弟與李超瓊結(jié)下深厚的友誼,可見舊時官員對地方文化人士的敬重?!端问贰份d有歐陽修、蘇軾兩家族譜。兩族譜因“體例之嚴、義法之善”被后人奉為范式,百世推重。陶、李兩家族譜也兼收了歐陽家和蘇家的族譜的體例。李超瓊在序中還特別推重了陶氏的道德文章。序中寫道,如果黃彭年在世,能為陶氏族譜寫序,必能“舉先生道德文章所以不愧歐蘇之故與是譜體例之嚴、義法之善一一表彰”。貴陽人黃彭年(1824—1890),字子壽,號陶樓,晚號更生,曾做過為江蘇布政使,生前對陶煦也非常敬重,非常認同《租核》一書中的觀點,并有意將該書刻于自己《陶樓叢書》之上,使其能夠廣為流傳,并“隱其名不著”,以保護陶煦。
此外,李超瓊在序中將陶氏族譜與李氏族譜對比來寫,也讓我們了解了李氏家族的來源、變遷、輯譜過程、族譜處理方式等等。這在李氏族譜未見的情況下顯得尤其珍貴。
短短一篇《周莊陶氏族譜序》蘊含了如此豐富的歷史信息,既記載了蘇州陶、李兩大家族的交往及其各自的經(jīng)歷變遷,又帶領我們探尋出多位名人之間的文化、思想交流軌跡,值得我們細細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