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羅斯科曾說:“我們這一代中有很多人都描繪過周圍的世界,但是沒有任何一人具有那種必然性,那就是將詩滲透到了畫布的每個毛孔中。艾弗里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他找到了那些我們從未見過或者聽過的莊重。”
反內卷畫家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藝術界在立體主義與抽象主義的發(fā)展中瘋狂內卷,不同分支紛紛占領高地,試圖將各自的藝術主張發(fā)揚光大。
一眾爭做卷王的藝術家中,米爾頓·艾弗里因為不站隊亦不從眾的創(chuàng)作而顯得格外佛系,屢屢遭受到主流以及公眾的冷遇。但艾弗里并不為此感到憤懣,因為他堅信自己的作品終究會表達自己的心聲,在不摻雜其他想法去純粹地繪畫時,他在不斷接近著自己想要的真實。
在籍籍無名的日子里,艾弗里從馬蒂斯的濃烈色彩中尋到了啟示,在同時代的許多藝術家都力求在其他畫面語言上玩出花樣時,他反而在常被視為基礎的色彩中不斷探索著創(chuàng)作的真諦。
在廣泛學習重視色彩的其他流派風格中,他的色彩運用漸漸得以純熟,但并未沿著他人的創(chuàng)作方向前進,而是在具象與抽象之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如何玩轉色彩?
艾弗里選擇了用顏色來主導畫面,刪減冗余的線條與其他形式語言,通過近乎平面化的物象與色塊組合成一個仿佛與現(xiàn)實世界并行的平行空間,畫面中的人與景在寬闊筆觸的定格之下,鮮活而遙遠的存在著。
如他所言,“我試圖構建一幅圖畫,其中的形狀、空間、顏色構成了一組獨特的關系,獨立于任何主題?!?/strong>
在稀松平常的日子,他于一草一木、一飯一蔬中找尋靈感,對生活的豐富感受以及熱愛促使他不斷創(chuàng)作,以色彩為最有力的表達手段,日復一日地用畫筆描繪自己的生命體驗,也借畫面?zhèn)鬟_給觀眾。
他畫油畫、畫水彩,油畫有時也有水彩般的質感,通過一幅幅畫作,他在嘗試也在傳遞著,色彩仍有諸多表達可能。
就這樣畫了二十多年,直到五十年代以后,艾弗里以自己獨具風格的肖像畫與風景畫在美國畫壇掀起了風浪,盡管主流并不完全認可他,但他收獲了許多同期藝術家與評論家的好評,并且影響了在抽象主義領域享有盛名的馬克·羅斯科以及巴內特·紐曼等人。
在羅斯科的眼中,艾弗里的創(chuàng)作如同一位偉大的詩人在用畫筆譜寫自己的生活詩篇,那些經過多層鋪疊以及稀釋的雅致色彩頗有深入人心的抒情意味,在溫馨恬淡之中,又有著不容忽視的莊重。
能夠在時代潮流中不輕易因功利或他人眼光而動搖自己的選擇并非易事,艾弗里能做到如此堅定,與他的個人經歷是分不開的。
在沉寂二十余年之前,從工廠的打工小哥到職業(yè)畫家的轉型之路,他便用了十年。所以在有機會用畫筆創(chuàng)作時,他格外珍惜,故而純粹且保有自己的堅持。
你會畫畫,何必說話
沒有優(yōu)渥的家庭條件與環(huán)境熏陶,艾弗里之所以選擇繪畫,全憑自己的一腔熱愛。
早在16歲時,他便開始打工為家里賺取生活費,忙碌的工作之余,在隨意的涂涂畫畫中,艾弗里漸漸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于是報名參加了所在的康涅狄格州藝術生聯(lián)合會的藝術課程,學習繪畫基礎。
白天打工晚上上課成為了他很長一段時間內的生活常態(tài),他參加比賽、不斷通過學校學習以及自我提升精進著自己的畫技與藝術審美,直到26歲時,他開始一邊做零散的工作,一邊以職業(yè)畫家的身份在業(yè)內活動。
與妻子莎莉·米切爾的結合是他成為全職畫家的契機,二人志同道合,在婚后定居紐約,多數(shù)時間里,靠莎莉畫插畫的收入便能夠維系生活。在這對同樣熱愛藝術的夫妻眼中,能夠一起畫畫,一起暢聊藝術就是生活中的最真實的快樂,物質上偶爾苦一些并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精神上、創(chuàng)作上的富足。
他們育有一女,在家庭濃厚的藝術氛圍下,女兒也成為了一名畫家,在艾弗里晚年的許多人物創(chuàng)作中,女兒、妻子等重要的家庭成員都曾在他的畫中出現(xiàn),如《薰衣草女孩》(畫女兒)、《新帽子》(畫妻子)、《瘋狂的艾弗里》(畫自己)等作品,皆以他所愛之人為創(chuàng)作對象。但人物一如既往地與觀眾留有距離,于溫馨的題材之中,他仍在用色彩捕捉著那些靜穆而令人沉思的瞬間。
米爾頓·艾弗里《薰衣草女孩》
米爾頓·艾弗里《米爾頓·艾弗里》
米爾頓·艾弗里《瘋狂的艾弗里》
畫如其人或許可以較為合適地概括艾弗里與他的創(chuàng)作,他不爭不搶,但又從不妥協(xié),只以自己舒緩的節(jié)奏生活著,他的創(chuàng)作便也帶有明顯的個人氣息,有所克制的熱情與冷靜交匯,畫中的世界始終呈現(xiàn)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和諧。
1965年,艾弗里因心臟病的折磨而黯然離世,羅斯科在他的追悼會上感嘆:“我們這一代中有很多人都描繪過周圍的世界,但是沒有任何一人具有那種必然性,那就是將詩滲透到了畫布的每個毛孔中。艾弗里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他找到了那些我們從未見過或者聽過的莊重?!?/strong>
晚年的米爾頓·艾弗里
雖然生前沒有得到廣泛認可,但艾弗里的畫作在時間的沖刷中并未褪色,他曾調侃,“你會畫畫,又何必說話?”畫面,已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