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時候，母親眨著眼睛戲謔的笑問我，知道我最喜歡什么嘛？我毫不猶豫的說，吃蛋糕和看小說！然后我?guī)缀鯉е鴥和赜械墨I媚般天真的表情說，長大了，我要給你買很多蛋糕和小說！母親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欣喜地點點頭，嗯嗯，好！真乖！此刻的我倆，心里特幸福。
母親五十歲不到就相繼做了兩次大的手術(shù)，身體羸弱不堪，及其艱難的度過了那一段身心俱損的日子。
而每次手術(shù)在她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不是在千里之外求學就是在更遠的異地工作，每次接到她生病的電話時，她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回到家中修養(yǎng)一段時日了。
我無法想象那時她和父親兩人是如何相互扶攜、彼此安慰的度過沒有子女在身邊的每一個疼痛和孤寂的夜晚。
我每次責怪他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他們總是說，“病不是很嚴重，是良性的，不想耽誤你的學業(yè)！”“不要緊，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你剛剛參加工作就請假，影響不好！”
我只能哽咽在喉，作為獨生子女的一種無力感席卷全身，自責如同一只手緊緊揪著又撕拉著煎熬的內(nèi)心。
等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作為禮物而買的最好的蛋糕送給母親時，母親欣慰的笑了笑說：“你還記得我喜歡吃蛋糕呢！”然后又略帶遺憾的說：“難為你一片心意，我現(xiàn)在吃不了啦！消化不了，容易腹痛。”膽囊切除后，對于原本就是極度過敏體質(zhì)的母親來說，有更多想吃喜歡吃的食物被列為了禁忌，而我卻忘了這一點，只覺得童年時那滿懷的喜悅跌落在一片時光的滄桑和落寞里，突然一陣難過……
等母親和父親離開熟悉的家鄉(xiāng)來給我?guī)У谝粋€孩子時，她常常因為身體的不適、陌生環(huán)境的壓抑還有繁瑣的家務(wù)而倍感孤獨疲憊，我建議給她帶些書來看，她無奈的搖搖頭說 ，帶著孩子哪有精力再看小說??！
多年后，大寶已經(jīng)長大，二寶也已無需他們的幫忙，他們終于可以怡然自得的在家鄉(xiāng)過著純粹清凈的老年生活，但每逢佳節(jié)卻也無限孤寂，母親那身受冠心病、高血壓慢性病之苦的身體已經(jīng)不能承受長途的舟車勞頓，極度過敏的體制也無法讓她離開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
自此，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渴望過，哪怕有一個兄弟或姊妹……有一次，我說，現(xiàn)在你可以好好安安靜靜看小說了，我給你買你喜歡看的書！她嘆口氣，搖搖頭說，不行，現(xiàn)在眼睛差了，看不清，太費力，傷眼睛，看久了，頭也疼！
長大后的我終究一本書都沒有給她買過。
不管時間是如何靜水深流，每當走過小鎮(zhèn)看到門窗斑駁剝落的老房子，爬上山頂看到徐徐落下的夕陽，蹚過小溪踩著靜靜躺著的青石，整理書架翻著發(fā)黃卷邊的舊書，我就會暗自發(fā)怔，這些景象會瞬間帶我回到童年的某一個熟悉的時刻：我看到騎著單車聳著肩，笑意盈盈老遠就朝我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的三十多歲的父親；我看到坐在風琴前彈著動人的“雁南飛”，正耐心教學生聲樂，風華正茂的母親；我看到我們一家三口和遠道而來的姑媽們、表兄弟表姐們歡慶春節(jié)喜氣洋洋的喧鬧……
而這一切都一去不復返，那些遠去的，離開的，消逝的親人和時光都永遠不再回來。即便如此，我一直覺得每一個人在他的人生里，都有一個可以存放記憶的地方，或是記憶在那個地方可以找到可依憑之處，那里留下了你的時間的遺跡，留下了你的鄉(xiāng)愁，也留下了你的童年……而有這樣的一個地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二
小時候，父親自己做了一個書架，記得書架上的書最多的是父親建筑施工和木模方面的書，再就是母親中小學教育學、心理學以及她專業(yè)方面的書。
我實在沒什么好玩的時候，翻一下，感覺了無生趣，字是都認識，卻什么也看不懂。
記憶中，母親從我讀小學開始，就一直給我訂幾類雜志，“小朋友”、“娃娃畫報”、“少年文藝”、“故事大王”，還有一種是兒童文學類的名叫“小溪流”，這些大多是1980年左右創(chuàng)刊的兒童雜志。
那時班里大多同學都是農(nóng)村戶口，城里的孩子只占三分之一，家庭困難的比比皆是，哪里有閑錢買書訂雜志。而母親，她在那樣信息閉塞、也沒有任何關(guān)于育兒書籍和育兒理論做依據(jù)的時代里，她全憑自己對教育的理解用她的方式不遺余力的養(yǎng)育我。
此外，她還買了很多童話，什么安徒生、格林童話、屠格列夫童話、還有看不懂的希臘神話等等。懵懵懂懂中，我更喜歡看“娃娃畫報”，因為有西游記、童話等故事的連載。
年少的時候，母親和我講起她的少女時代，說她愛唱歌，愛看小說。
有一次，外婆出門前囑咐她看好灶火，鍋里煮著飯，十一二歲的她，手里捧著一本小說，讀著讀著迷了癡了，灶里的火星子掉在了灶外的干柴堆上，瞬間燒了起來，等她被燙得跳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火光四起，當她和我說起這個場景的時候，我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在火光中慌亂驚恐，手足無措的瘦小女孩的模樣。
母親說，幸好外婆回來了，和領(lǐng)居一起把火給滅了，沒燒著人，也沒把房子給點著，但再遲一步，不堪設(shè)想。我說那外婆后來怎么樣呢？母親心有余悸地說，還不是劈頭蓋臉把我打的死去活來，你知道你外婆的暴脾氣爆發(fā)起來有多么的暴力！
在那不管是物質(zhì)還是精神都極度貧瘠的年代，外婆的暴怒不知是來自對米飯、堂屋的損毀的痛心還是對水火無情吞噬一切，灰飛煙滅的后怕。
我問母親，到底看的什么書這么癡迷，她說時間太久，不記得是一本什么小說了，但外婆的一頓爆打卻永生難忘……
其實我八九歲以前對閱讀的興趣是淡淡的，并不濃烈。直到看了一本家里訂的雜志“故事會”，這是母親給自己訂的雜志，偶爾一次讀到一個及其驚悚的故事，便開始了對用蠅頭小字描繪的市井故事、都市傳奇、刑偵謎案、鬼神聊齋癡迷起來，一發(fā)不可收拾，幾乎母親一看完，緊接著就由我接檔了。
同一時期，我開始喜歡趁父母不在的時候，翻箱倒柜，期望有一些神秘的東西被尋見，果然不負所望，在他們的床底下發(fā)現(xiàn)一個很舊的大約一立方的木箱子，我把它拖出來，移開蓋子，好家伙！原來是一箱子的電影畫報、電影雜志！
對于文化娛樂幾乎為零的八十年代，這一箱雜志對我的沖擊不亞于現(xiàn)在看一部超越時空的好萊塢巨片，而且還是一檔接一檔，原來我媽放在現(xiàn)在那就是妥妥的追星族??！她居然囤積了這么多電影雜志！具體叫什么雜志我已經(jīng)忘記，但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我是怎樣震撼，我一本本翻開來看，色彩鮮艷的巨幅劇照、長相俊美的電影演員、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介紹，我就那么癡癡的坐下，看了起來……因為全中國都還是黑白電視機的時代，偶爾有電影看，那也是學校組織的，一年能看個一兩回，是很稀罕的，看電影的那一天對我們來說就是盛大的節(jié)日，絕對的珍貴。
可以想象當我看到這一大堆五顏六色，炫彩奪目的電影雜志，激動興奮得連連贊嘆，對我來說簡直是沒有底線的極具誘惑！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雜志里介紹了印度電影《流浪者》、《大篷車》，介紹了美國電影《第一滴血》，還有日本電影《追捕》，從這一堆雜志中我知道了那時的流行電影《小街》、《小花》、《廬山之戀》、《高山下的花環(huán)》，對文革時期的樣板戲的評論，此外還介紹有哪些當時最著名的歌劇、舞劇、及國外蜚聲世界的芭蕾舞團的來華演出訪問……還知道了一些解放前后的知名電影演員。
特別有一本電影雜志里講到一部電影《杜十娘》，有一幅劇照是十娘在船上將她華美璀璨的寶匣子里用半生風塵換來的珠寶悲憤交加萬念俱灰的通通扔入了江中，那強烈的戲劇沖突的畫面讓我目瞪口呆，為什么？為什么扔珠寶??！太可惜了，多美??！多值錢?。o法理解什么樣的絕然能把價值連城的珠寶棄之如履扔如滾滾江水之中。
長大后，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幕也是著名的戲曲名段《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也才明白了十娘的“此心此去如灰冷，飛流滾滾旋成川”的心境。
此后經(jīng)常，時不時會把床底的箱子拖出來看看翻翻，最后干脆悄悄的把雜志給拆了，用來包語文、數(shù)學書，母親見了，笑笑，任由我做主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我會在上課的時候，偶爾走走神，看書皮上的電影簡介去了……
自此，我還發(fā)現(xiàn)，母親除了訂了《故事會》，還訂了另外三種雜志，一叫《今古傳奇》，二是《芙蓉》，三是《當代》。但是這三種雜志都比較厚，密密麻麻的小字，而且是大開頁的版面，里面的插圖都是黑白印刷，按說是吸引不了讀小學的孩子的，可是無意中翻了翻，有一期的《今古傳奇》里一篇叫《啼笑因緣》的故事吸引了我，這是第一次接觸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居然把它似懂非懂的看完了，可惜，是連載，要聽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遺憾的是硬是沒有等到下一期。
但是“張恨水”的名字牢牢留在了腦海里，因為他的名字太奇怪了，人家名字都是紅啊、軍啊、東啊的，他叫恨水！那時我怎知道他是章回小說名家，恨水不過是他從“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中取的筆名呢。
等再大點，讀初中后可以自己借書了，跑到圖書館把這部印象中沒看完的小說借了看完，這才了了心愿?！督窆艂髌妗?、《芙蓉》、《當代》是繼故事會后更吸引我的書籍，里有很多世俗小說，也有名家名作連載，包括常常連載金庸的小說，比如第一次看小說版的《射雕英雄傳》，就是在今古傳奇里完成的。但是當時并不懂這些，只覺得故事太有意思，如此引人入勝。
母親的讀書品位，除了她的專業(yè)書籍以外說實話在我現(xiàn)在看來并不算高，大多算是通俗文學，世俗小說類，但是恰恰迎合了不需要高深思想，只追求通俗易懂又撲簌迷離故事情節(jié)孩子時期的我。
小學還沒畢業(yè)，我悄悄看起了母親借的亦舒、梁鳳儀、瓊瑤、岑凱倫的書，她的書隨處放，甚至沒有考慮到我在看她的書，幼小心靈已經(jīng)開始受到通俗言情小說的“荼毒”，之后包括她?？磋F凝、葉辛、畢淑敏、王安憶、張抗抗等等八十年代的作家的小說，我都一一不落的翻過。當然，說到荼毒是有一絲揶揄的意味在，但是現(xiàn)在，我也吸取幼時的經(jīng)驗，家里杜絕通俗言情小說，母親看的書對孩子來說影響力是巨大的。
如果能夠更早接觸層次更高的書籍，也許對于眼界的拓展，思維的開闊會有更多的幫助。
三
母親有一些少量老舊書，都是繁體字，還是最早的商務(wù)出版社六十年代出版的，比如矛盾的《蝕》，讀初中的時候，百無聊賴之下讀了，里面包含了三部中篇小說“幻滅、追求、動搖”，在當時看來枯燥乏味的字里行間敘說著我無法理解的情愛和革命政治追求，還是繁體字，居然看了下來，可見一個人在家的我是有多苦悶。
但是還有一本名叫聶云嵐寫的小說《玉嬌龍》和另一本叫頑石寫的《追風劍》，書頁舊的發(fā)黃了，封面頁腳殘缺不全，一翻開，卻讓我喜不自勝，太好看了！這兩本書生生的不合時宜的開啟了我的武俠小說之旅。和班上男生的交情也來自于武俠小說的交換。
多年以后，看到電影《臥虎藏龍》上映，里面的主角叫玉嬌龍，一陣狂喜，心想聶云嵐的小說改編成電影了，興致勃勃的看了不到十五分鐘，大失所望，這還是我的玉嬌龍嗎？怎么羅小虎遲遲不出現(xiàn)？盜用的人名吧！除了特效用的驚天地泣鬼神，里面的內(nèi)容哪里是原作啊，遠不及原作十分之一，改得七零八落，糟糕透了！我那時真心不喜歡《臥虎藏龍》！
《玉嬌龍》和《追風劍》之后，我狂熱的愛上了武俠小說，決然想不到表面上文質(zhì)彬彬的小女生居然是梁羽生、金庸的忠實粉絲。梁羽生、金庸、古龍、溫瑞安的小說，成了我在學校圖書館里常借的書。母親如果知道我大把的時間荒廢于此，會像現(xiàn)在抓玩手機的孩子母親一樣捶胸頓足吧！
母親的書，如同現(xiàn)代的手機網(wǎng)絡(luò)把我?guī)肓肆硪粋€多姿多彩的世界，心醉神迷不可自拔。
讀初一的一天，我坐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突然邊上有一本書，還比較厚。拿起來翻了一下，剛好是折痕的位置，應(yīng)該是母親借的一本書，剛好看到這里，我看了看，情不自禁居然被吸引了：一個名叫郝思嘉的女孩為了有一身得體的衣服去見白瑞德向他求助，將家里僅剩的墨綠色天鵝絨窗簾扯了下來做了一身美麗的長裙。
當時我就被這一段女主角極富創(chuàng)意的做派給吸引了，接著往下看，心想她大費周章要見的白瑞德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不知不覺看了下去，看著看著被深深吸引了，只是有些人物關(guān)系理不清，劇情的發(fā)展迫使我必須從頭理起，于是我索性從頭看起來。
兩小時后，聽到腳步聲，母親回來了，我連忙把書復原，當她看到我的時候，我正若無其事在寫作業(yè)，腦子在想著怎么辦呢，什么時候有機會再看呢？有趣的是這本書在家里呆了一個星期之久，我如愿以償?shù)某媚赣H不注意的時候看完了。
最后看書名叫《飄》，傅東華翻譯。我從不敢問母親，你的書可不可以給我看，直覺中覺得母親是不會同意的，因為是大人的書呀，那時候也沒有誰刻意去提醒或告誡你要多閱讀，要多看書，以及看什么書。反而常常這樣莫名的偷偷摸摸看書，一旦有同學看小說，就會被老師和父母訓誡，不好好學習，不務(wù)正業(yè)，成績會越來越糟糕！還怎么考大學！在沒有手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那時，這便是學習最大的忌諱。
當然男生玩魂斗羅和打康樂球更是十惡不赦了。《飄》是我讀的第一本外國翻譯小說，緊接著開始到學校圖書館借《簡愛》和《呼嘯山莊》、《茶花女》、《基督山伯爵》……而這本《飄》成為我最喜愛的外國小說，包括后來看到電影版的《亂世佳人》，都成為無法忘卻的美好記憶。
四
母親的三種雜志、一箱畫報、幾本老書、一系列通俗小說打開了兒時我的閱讀之門，少年后開始讀一些真正的名家名作，而工作后更多的是看看與專業(yè)相關(guān)書籍。
其實我看的書并不算多，和很多真正嗜書如命的師友比起來，不管是深度還是廣度上都望塵莫及。而這些年會更偏好于人文哲史社科類的書籍，也和后來從事的教學工作有關(guān)。唯獨被稱為毫無用處的藝術(shù)及評鑒類的書籍成為閑暇之余讓我心神怡然的甘醇茶湯。
常想，我們讀書、寫作、思考窮極一生都是在構(gòu)建一個精神家園，或者說構(gòu)建一個精神的安頓之處。
我們夢想走遍萬水千山,其實只為去追尋斜陽清風 ，明月山林；我們夢想采菊東籬下，其實只為從城市到田園去找尋遠行歸來的故土。
所以當有靜心的看書時間，實際上是在享受一份難得的久違孤獨，一份唯一屬于與自己相處與對話的時刻，也是生命從喧嘩走向?qū)庫o的詩意回歸。
所以我即便沒有成為作家，也沒有了不起的事業(yè)，更沒有多長幾分智慧和深刻，平凡之人過著平凡至極的生活，但很多書依然會引起我的興趣，只是現(xiàn)在極少看小說了，也很難再找回小時候看小說的那種興奮與期待，那種恨不得通宵達旦奮戰(zhàn)的激情與狂熱?，F(xiàn)在看書更多了一份理性，幾分思索，一些評判。
那些沒有任何功利目標，沒有任何機械規(guī)范，更沒有任何政治正確的讀書時光，成了我心底珍貴的回憶，這份回憶里更因為母親濃濃的愛，使那份幸福的滋味變得越發(fā)深沉綿長。
只是如今鋪天蓋地的關(guān)于閱讀倡導、閱讀技巧及中考高考、職業(yè)生涯、成功人生必讀書目多如牛毛，洪水般的碎片信息和海量的推薦書目讓我們無所適從又唯恐落人于后，知識焦慮中我們很多時候似乎反而失去了對書本如孩童突然發(fā)現(xiàn)心目中的寶藏般的驚喜與狂熱，只是天真的帶著對事物本能的好奇與探索去純粹的閱讀。
母親從來沒有告訴我應(yīng)該讀什么書，不應(yīng)該讀什么書，更沒有強迫我讀什么書，但她隨手丟的書就像園丁破了洞的口袋里一不小心掉漏出的金姬菊種子，一路走一路掉落在了溫潤的土壤里卻渾然不覺，讓在來年春天里打開窗的我驚喜地看到了窗外一片向著陽光盛開，搖曳燦爛的金色花朵，我滿心歡喜著奔向它們……
作者為常德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護理系教師，從事護理醫(yī)學人文課程教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