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曠
秋
之
歌
（組詩）
手心里的白
——給哥哥
這是一個千瘡百孔的世界
一棵自幼身體虛弱的果樹花開花落幾個春秋后
正值壯年，就轉(zhuǎn)向沉默
春天年年綠。燕子年年回。樹葉花朵年年新
雨水、陽光、風(fēng)，總把新桃換舊符
偶爾寫詩的人，還是喜歡引用《星星變奏曲》
文秋說：“留一聲雁鳴，陪漁人沉醉、流水回頭”
我望了望了天，再望湖
風(fēng)很安靜，月亮垂直。水似乎有話要說
哥哥，四年了，百花都付流水去
今夜，若聽見一曲腳步輕巧的風(fēng)路過你的窗口
那是我在最深處想你
你一定知道，我手心里的白不是床前明月光
是心里那朵柔軟的云
那本書里，你似水年華晝夜的獨白
注：”晝夜的獨白”是哥哥出版的一本書。
那年春天剛蘇醒，湖邊的柳樹還未長芽
我在詩經(jīng)里記住了你的姓氏
風(fēng)由白變綠
一首一首的歌從遠(yuǎn)古吹來
小橋流水，不止有白月光、青石板、粉墻黛瓦
吳儂軟語站在烏篷船上
才能望江南
才能讓一首詞蝶戀花
你的名字被一位詩人走了很遠(yuǎn)的路才摘得玉來
從此，香溪村的人只種蘭
渴了飲春天的風(fēng)
餓了吃點石榴。疲乏了喝一杯蘭花酒
睡覺前，寫一闕《減字木蘭·醉玲瓏》
芳香之路，剛剛開始
——給一位詩友
1
九月即將轉(zhuǎn)身
是時候該向你交出我筆下全部的秋天
這一次，請原諒我的真誠
文字里思想的表達(dá)不是每一句都是思念
有些還是謊言
夜幕降臨，相信此時的你就站在秦淮河畔
看流水里的彩船尋找那枚熟悉的滿月
風(fēng)越來越?jīng)?/p>
我們不需要溫暖，我們回不到昨天
2
我知道你在水鄉(xiāng)長大
春天里除了昆劇、社戲、烏篷、榆錢、桑葉、柳葉
剩下的就是梨花、杏花、蘭花、桃花、茉莉花
我知道，十九歲那年的你
在雨水后的第十五天挑了一擔(dān)青茶上了一次京城
午飯后路過香山已是秋天
意外遇見了滿山的紅葉在風(fēng)里燃燒成大面積晚霞
從此，你溫柔的內(nèi)心有了波痕
回到江南，寫下了第一首枕水夕陽，灶膛炊煙
3
你把九月交給了每一個寫詩的人
街市繁華還是孤獨
月餅沉默還是散發(fā)出迷人的香氣
都在一輪中秋的頌詞里盛開出最美的月華
這個季節(jié)比往年忙碌
你比里爾克幸福
當(dāng)他在大街上當(dāng)著落葉不安的行走苦找靈感
你已坐在燈光下整理每一封詩人的來信
他說，誰此時孤獨就永遠(yuǎn)孤獨
你說，十分鐘后十月來臨
等早晨的鬧鈴響起，芳香之路，剛剛開始
流浪的人回到故鄉(xiāng)
講一口再好的方言也不一定血濃于水
親人們談《狂人日記》——
“凡事須得研究，才會明白”
事已如此
再多的不甘，也只能走為上計
熟悉的人很多，送行的只有秋風(fēng)
黃昏和田野如此沉默
流水有多安靜，夕陽就有多孤單
原諒我，外婆
你是唯一一個不讀《狂人日記》的親人
你是唯一一個讓我忘不掉故鄉(xiāng)和紅塵的人
原諒我只是你的孫子
你的孤獨我無力解救
就如你懂的，我的家我無權(quán)擁有
天凈沙
你是古道西風(fēng)瘦馬，我斷腸人在天涯
孤獨的方向，閃現(xiàn)你的模樣
風(fēng)一吹
心和鼻子就流淚
不眠之夜
這些年一直在想，一直沒想明白——
姓氏。生庚。時辰。祖籍。
我到底是誰？
1987年第一次體驗疼，
識得人間冷暖。識得孤獨。
識得一個幼兒夜行山路需要怎樣的勇氣。
這之后，
為什么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從垂髻到而立，記憶的年是清晰的。
記憶為什么不清晰？
輟學(xué)。流浪。病?；钪?。人格。侮辱。
親情。愛情。責(zé)任。良心……
這些，于我到底是什么？
……
天亮后，我的一天該安放何處？
我到底是有家不能歸的人，
還是無家可歸的人？
我不知道。
我很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