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訪徐悲鴻吳冠中故居
鄒藍/文，圖
2023年10月5日，星期四。中秋十一長假臻于尾聲。我上高速跑一個短途從無錫到宜興東部的屺亭與和橋，沒有遇到高速擁堵的麻煩。
這天午時陽光強烈如同初夏，但是到晚上頗有涼意，夜涼似水的意思。桂花香越來越淡。
我們先到屺亭村徐悲鴻故居，然后再去了和橋北渠村吳冠中的故居。
兩位宜興出生成長的藝術(shù)大家，是兩代人。
徐悲鴻出生于1895年7月19日，于1953年9月26日不幸病逝，享年58歲。
吳冠中出生于1919年8月29日，比徐悲鴻小24歲，于2010年6月25日去世，享年91歲。
1950年8月18日吳冠中從法國回國，在中央美元擔任講師時30歲。那時他的宜興同鄉(xiāng)前輩徐悲鴻是中央美院院長。一個是30歲初出茅廬剛回國尚待嶄露頭角的新秀，一個是55歲具有世界聲譽的中國美術(shù)界領(lǐng)袖。作為宜興同鄉(xiāng)，入職時他們二位見過一面。我估計二者那時的身份懸殊，后來因種種原因不太可能有更多的私人交往，最多是同在一個會議室。一個在臺上講話，另一個默默無聞在后排某個座位上聽。
也是吳冠中時運不濟，他熱衷的印象派與后期印象派等現(xiàn)代美術(shù)風格，與當時新朝的革命現(xiàn)實主義和對工農(nóng)兵表現(xiàn)的要求格格不入，因此他坐上了冷板凳，最后干脆被劃拉到中央工藝美院，依然長期不受美術(shù)界的主流待見。也因此，改開后吳冠中聲譽鵲起后，他對徐悲鴻頗有非議。這些事，我作為50后和非美術(shù)界人士，也只能看看，不可能評價評判。
徐悲鴻向來以提攜青年藝術(shù)家著稱，陳丹青對此有傳神的敘述。我無需再贅述。傅抱石，劉勃舒二位是少年郎得到提攜；而蔣兆和則是中年落難失業(yè)時，與徐悲鴻重逢而獲禮聘。不少后來聲名卓著的藝術(shù)家，在微時都得到過徐悲鴻的提攜。而民間畫家齊白石老人，也被徐悲鴻禮聘為中央美院教授。他自己身為藝術(shù)大家，也是一個卓越的美術(shù)教育家。因而徐悲鴻就是當之無愧的美術(shù)界領(lǐng)袖。吳冠中短期與徐悲鴻同在中央美院，沒能得到同鄉(xiāng)前輩的提攜。我判斷是吳冠中的個性和對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等現(xiàn)代美術(shù)流派的堅持，使得他難以得到當時美術(shù)界主流的青睞和重視。
五十年代初，全國各行各業(yè)百廢待興，徐悲鴻必定事務繁忙，也不太可能為美院一個同鄉(xiāng)后輩的事操多少心。更重要的是，北平藝專領(lǐng)袖人物徐悲鴻，在早年不少青年弟子投奔延安形成魯藝派后，因著魯藝進城主導藝術(shù)界。北平藝專與魯藝派聯(lián)手合作，魯藝要員則重歸老校長大師徐悲鴻門下。而徐悲鴻是全盤蘇化時，能讓蘇聯(lián)主流藝術(shù)界（同時也是歐洲美術(shù)界）看得起的領(lǐng)袖人物。因而北平藝專和魯藝派都擁戴徐悲鴻為藝術(shù)界盟主領(lǐng)袖，魯藝那些中堅人物，畢竟還是革命有余，藝術(shù)不足，不足以擔當盟主大任。
徐悲鴻一方面對此心知肚明，另外一方面如此現(xiàn)實主義流派藝術(shù)主張正好與他合拍。因而不能見容于現(xiàn)實主義畫派的吳冠中，也就難以得到徐悲鴻的重用。想想，早先他那么提攜年輕人，為何新朝就不提攜主張有異的年輕人？估計會有不少麻煩和后患。我覺得在吳冠中事情上，徐悲鴻不是不為，而是囿于局勢而不能為。新體制下徐悲鴻無法自己說了就算。
想來吳冠中有怨氣，也是可以理解的。1953年徐悲鴻去世后，吳冠中依然得不到重視，那時吳的境遇與徐悲鴻個人再無關(guān)系，而是跟當時主流意識形態(tài)有關(guān)。他抱怨說文革中他還受到批判，那是因為他堅持自己的藝術(shù)主張。直到改開，藝術(shù)審美多元化，他才冒出頭。
曾有人說，吳出身杭州藝專，徐悲鴻屬北平藝專，兩家素有嫌隙。而吳冠中性格倔強，“不識時務”，難以“招安”，又加之雙方觀念相左，他又豈能會被重用？因而，吳說他與徐之間的所謂個人恩怨，其實涉及到當年的“江湖”恩怨。但是要說徐悲鴻故意擠兌吳冠中，那肯定是大錯。以徐悲鴻的美術(shù)界領(lǐng)袖之尊，不可能特意針對一個新人，故意讓他過不去。
這些事我不是美術(shù)史家，不添亂去瞎琢磨。而且對兩位大師的評價，也非我螢火之光力所能及的。
吳冠中故居前楝樹中學門前的小河與石刻
我只說10月5日去拜訪徐悲鴻故居和吳冠中故居的觀察和印象。
屺亭鎮(zhèn)屺亭村徐悲鴻故居通往大馬路的一條路，定名為故居路。路頂頭是武進宜興（武宜）運河，大型運輸船來來往往的。頂頭右邊是故居，左邊是悲鴻故里文化園。足見宜興和屺亭鎮(zhèn)對悲鴻故居和悲鴻以及弟子門生的以及宜興本土藝術(shù)家的作品的重視，也體現(xiàn)了悲鴻大師門生弟子對于悲鴻大師故里文化園的鼎力支持。其布展和管理也很到位。我在里頭也看到了慶平大哥的手跡。大草坪上還立了一個徐悲鴻奔馬的塑像。另外在宜興市區(qū)，也有一個徐悲鴻藝術(shù)館。估計那里的展品更豐富。
展示的文字說明方面也相當精到。不過百密一疏。談及德國古典畫家阿爾布萊希特·丟勒Albrecht Durer時，估計有人眼睛花了，將德語中上面有兩個小點的u，拼寫為ii。不過我知道能看出如此筆誤的，少之又少。
和橋北渠村吳冠中故居，現(xiàn)在也修建得很像樣，但是明顯管理不太到位，院子里東西兩翼的兩個展室，燈光不亮，東翼的生平館更有一股霉氣，似是長期通風不良。而西翼作品展示館，展品也不算豐富。也沒見多少弟子門人的作品來支持吳大師?？傮w感覺，吳冠中大師故居展室的硬件尚可，但是內(nèi)容尚欠豐富，介紹說明更是草草得很。是否和橋鎮(zhèn)，乃至于吳大師家人和弟子門人支持不夠？后來又聽說，宜興市里另有吳冠中美術(shù)館。估計精彩的展品主要在那里。不過故居的展示不應忽視，畢竟吳冠中的根在這里。
吳大師故居往南走出一條百米過道，有一所中學名楝（lian）樹中學。門前大路旁一條曲曲彎彎的小河。吳冠中回憶錄里說到，1932年他考入省立三師（后無錫師范學校），入學時他父親親自搖船送他到無錫。想來這條小河多半通到太滆運河并有其他河道連通到無錫的運河，估計沒一天時間的搖船，到不了無錫南護城河省立三師邊上的碼頭。
該中學門口河岸邊有一大花崗巖，上面銘有吳冠中手跡“白發(fā)歸故鄉(xiāng)聞花香”。學校東墻北邊隔壁便是大師故居，東墻上則繪有吳冠中風格的江南黑瓦白墻鄉(xiāng)村建筑圖樣。
屺亭鎮(zhèn)是宜興的經(jīng)濟重鎮(zhèn)，和橋也是宜興重鎮(zhèn)，不過從經(jīng)濟發(fā)展程度看，北渠村顯然不如屺亭橋。
余生也晚，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徐悲鴻大師已駕鶴西行。我倒是與吳冠中大師一同生活在北京和這個世界上多少年。不過我與吳大師以及家人素無交往，倒是認識悲鴻大師幼子慶平大哥以及大師遺孀廖靜文女士。我曾在永安路慶平大哥家里做過客，一段時間因為工作單位在新街口附近，也常去新街口以北徐悲鴻紀念館到館長徐慶平那里聊天看展。
1990年4月9日，我隨老大哥老安，到徐慶平在永安路的家做客，聊著天呢，他母親廖靜文女士來看兒子和孫子。我便請徐夫人廖靜文女士，在她的著作《徐悲鴻一生》扉頁簽名留念。因為是自己兒子的朋友，大師夫人以子侄輩待我。稱“鄒藍侄留念”。慶平大哥也順手給我寫下了幾句話。也因為簽名留下的日期，我才確定了去慶平大哥家的具體日子。徐慶平改開到到巴黎大學留學，修讀藝術(shù)史獲博士學位后歸國，在中央美院任教，后調(diào)任人大徐悲鴻藝術(shù)學院院長，徐悲鴻紀念館館長。
1995年我休假在深圳大沖村住所，將1984年底在聯(lián)合國人口活動基金會一個印度裔官員送我他對徐悲鴻在印度時的印象的文章打印稿，翻譯為中文在《深圳商報》刊發(fā)后，我將發(fā)表的文稿，給慶平大哥送了過去。他告訴我，作者是徐悲鴻在印度期間泰戈爾身邊工作人員的孩子。將放在手頭十年的文稿翻譯出來發(fā)表，對我來說，也算完成了悲鴻外籍故人給我的囑托，將此文送到了悲鴻大師家人手里。
多次回無錫想去拜謁徐悲鴻大師和吳冠中大師的故居以示敬意。在2023年10月5日得遂吾愿，心滿意足。
2023年10月6日星期五。
2023年雙節(jié)長假今夜子時結(jié)束，肯定會跟啟程一樣發(fā)生回程堵車，難進廣東。一頭一尾損失兩天，長假實得五天。子夜后各地高速恢復常態(tài)。川西318國道，也再不會堵。
吳冠中故居西翼作品展廳
吳冠中故居入門后內(nèi)景
這是廖靜文女士給我收藏的她的作品《徐悲鴻一生》扉頁所題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