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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云:和文學戀愛

劉震云出生在普通農民家庭,自小被鄉(xiāng)下的外祖母拉扯大。15歲時,天天吃高粱面的劉震云選擇了當兵。

在一個戰(zhàn)友的影響下,劉震云開始寫詩。退役后,劉震云回老家當了中學教師。1978年,20歲的劉震云成了文科狀元。他通過高考進入到北京大學中文系學習。大學期間,劉震云開始寫小說。他的處女作發(fā)表在《未名湖》上,編輯是查建英,那是一篇寫農村的小說。這期雜志除劉震云的小說,還發(fā)表了兩篇校外來稿,史鐵生的《午餐半小時》和北島的《幸福大街十三號》。

《故鄉(xiāng)面和花朵》《手機》《我叫劉躍進》《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吃瓜時代的兒女們》《一日三秋》,幾十年來,劉震云在寫作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不斷改寫自己的文學版圖。

劉震云自稱“笨人”,一輩子就干兩件事,寫作和跑步。從15歲當兵起,他就養(yǎng)成了晨跑習慣,每天早上起床,花兩個小時,跑10公里,“寫作讓人快樂,人在運動時,腦子特別活躍。我有許多好想法,都是在跑步中獲得的。跑步的每天,身體都在上演激昂復雜的大戲,跑前面的3公里、4公里,身體非常沉重。這時必須和自己做斗爭,用奔跑的我鎮(zhèn)壓懶惰的我,甩開盤踞在身上的虎狼后,進入輕松、愉悅的世界?!?/span>

劉震云,1958年5月出生,河南新鄉(xiāng)延津人。1987年后連續(xù)發(fā)表《新兵連》《頭人》《單位》《官場》《一地雞毛》《官人》《溫故一九四二》等描寫城市社會的“單位系列”和干部生活的系列,引起強烈反響?,F(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市青聯(lián)委員、文學創(chuàng)作專業(yè)技術一級。2011年8月20日,作品《一句頂一萬句》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2012年,小說《溫故一九四二》由馮小剛導演拍成電影《一九四二》,引起廣泛關注。

1

《手機》離生活太近了。

青年報:怎么會寫一部關于手機的小說?

劉震云:大家聊天時都在用手機,這使話題聊不下去了。手機是為給大家說話帶來方便,慢慢地,手機似乎就有了生命,它控制著每個人,控制大家說話,控制話語量。手機離生活特別近,它改變了人和人的關系,改變了說話方式和習慣。

青年報:你說《手機》的主題是說話。

劉震云:同一個人,在有的場合不愛說話,在有的場合說的是實話,有時他說的是假話,有時話中有話,有時說的是心里話。主人公嚴守一主持的節(jié)目叫《有一說一》,以說真話見長,但他在生活中卻四處埋設謊言。這些謊言和現(xiàn)代化的手機聯(lián)系在一起時,手機就變成了手雷,爆炸了。

青年報:你寫作的興奮點在哪?

劉震云:我關心精神和物質間的磨合,關注所說的話,說話既是物質的,又是精神的,聽得著,但看不見,說話最能反映嘴和心的關系?!妒謾C》里我比較喜歡的內容,是人和人距離的遠近。一些語言在人類不同的發(fā)展階段,對人類關系變異程度的影響是不一樣的。

青年報:你講你最喜歡小說的第三部分。同前兩部分相比,第三部分你在用減法寫。

劉震云:《手機》第三部分,我寫人跟人最根本的關系和交往方式。在寫小說前兩部分時,我還沒找到感覺,進入第三部分,我覺得很舒服,像一個人把外面穿的衣服全部都脫掉了,看見的是活生生的人,顯露出的是人的本性。

《一地雞毛》寫的是物質世界,有話就說,相當于人每天說了兩千多至三千多句話;《故鄉(xiāng)面和花朵》《一腔廢話》進入到了人的思想中,相當于人每天說了兩萬多句話;《手機》寫人的嘴,嘴和心的關系。許多嘴,都在說話,說著說著突然噎住了,欲言又止,大概只有七百多句。這七百多句里,有用的可能只有十句話。

青年報:《手機》的小說和電影有哪些不同?

劉震云:《手機》第一部分寫嚴守一小時候說話很困難,他們家的話語權都掌握在他媽手上,他爹一天說不了十句話,等嚴守一長大,變成了以說話為生的人。他家鄉(xiāng)的人不理解,小時候跟他爹一樣的家伙,現(xiàn)在居然能拿說話當飯吃,太不可思議了。第二部分是主要部分,也是電影表現(xiàn)的主要部分,即節(jié)目主持人嚴守一的工作、生活狀態(tài)。到第三部分主要是追溯他說話的來源,就一句話,他爺爺找了這姑娘而不是另一姑娘,生下他爹,他爹又生下他。整個尋找他爹的過程,是一句話的歷險記。

青年報:馮小剛說電影沒有你小說好看?

劉震云:電影是一把雙刃劍,它要尋找有可看性、非常態(tài)的故事。它重視的是娛樂性,表現(xiàn)當代都市人的心口不一,表現(xiàn)當代人身體和精神的分裂,也有很強的批判性。電影注重熱鬧的部分,如果是一盤菜,注重好吃的部分,書是廚房剝蔥剝蒜的過程,吃一頓飯后的回味過程。如果看熱鬧,應該看電影,要深入談心,應該看小說。另外,容量也不一樣,小說約20萬字,電影是一個半小時。

青年報:這部小說先寫劇本,再寫小說,這里面的娛樂性會影響你的小說寫作嗎?

劉震云:電影不會對小說造成傷害,小說是小說,電影是電影。我看電影《手機》,也覺得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小說里是哭泣、悲傷、沉重的,在電影里則是含著淚笑著說出來的。

電影上映的一周內,小說可能會受影響,但電影很快會過去的。電影過去了,小說還存在,可以長時間流傳下去,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

青年報:有人說這部小說的味道像是馮小剛的,不是劉震云的。

劉震云:在劇本原創(chuàng)階段,馮小剛的一些點子開闊了我的思路。我寫小說時,吸收了劇本中馮小剛的智慧,我占馮老師便宜了。小說雖然由劇本改編而成,但不是劇本的簡單擴充,也不是電影的附庸。如果把電影當作素材,把劇本當作一次實驗,小說則在一個更高的臺階上。

青年報:這是不是證明你在創(chuàng)作上受到了電影的影響?

劉震云:我跟影視界沒什么關系,寫作上肯定不會受他人左右。我跟馮導合作,僅僅是因為《一地雞毛》《溫故一九四二》《手機》,我自己寫小說,自己改編自己的作品。

青年報:《手機》的誕生是聊電影時聊出來的嗎?

劉震云:擰巴的是,大家都認為小說會成為電影的附庸,認為小說改編成影視劇時,會受制于人。我寫《手機》,大家就有成見,因為先寫電影劇本,后寫小說,覺得受電影影響較深。如果沒這部電影,或電影在一年后才播放,還會有這樣的印象嗎? 小說結構、怎么寫我都完全想好了才跟小剛聊的,小剛很感興趣,他說要把第二部分改編成電影,我就說這很容易,不是特別難的事。

先有電影后有小說是特別好的事,站在一個臺階上,反而可以把小說寫得更好。電影在托著小說走,本來小說只賣出一萬本,被一萬個人閱讀,有電影或電視劇,小說可能會賣出十萬本,有十萬個讀者,增加了作家的物質收入,這多好,為什么要裝出清高的樣子拒絕呢? 排在前十名的中國作家,有多少人跟影視劇沒關系?對我來說,電影與電視劇不會對小說產生影響。

2

書寫幾千年的孤獨和寂寞。

青年報:出版商說《一句頂一萬句》是你最好的小說,你怎么看?

劉震云:出版人的宣傳“太雷人”。他這樣說是為了好賣書,《一句頂一萬句》寫中國人的孤單與寂寞,所以他們說是“千年孤獨”,非得跟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聯(lián)系到一塊。

《一句頂一萬句》是我最成熟的作品。小說的故事很簡單,前半部寫過去,孤獨無助的吳摩西失去了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養(yǎng)女,為尋找,他走出了延津;后半部寫現(xiàn)在,吳摩西養(yǎng)女的兒子牛愛國,同樣為擺脫孤獨而尋找“說得上話”的朋友,走向了延津。一走一來,延宕百年。

青年報:“一句頂一萬句”,為什么拿它做書名?

劉震云:《一句頂一萬句》的主人公楊百順和牛愛國,一個人特別想找到另一個人。找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想告訴他一句知心話。朋友間想說句家常話,說句溫暖的話。這話本來知道,無非世事繁雜,忘記的時間太久了,突然聽朋友說起,不禁淚流滿面。

青年報:孤獨與寂寞是《一句頂一萬句》表達的主題。楊百順和牛愛國從農村進城打工,他們從事賣豆腐、剃頭、殺豬等體力活。關于精神的痛苦和流浪,以往的文學作品只表現(xiàn)在知識分子身上。

劉震云:過去的觀念認為,只知識分子有這樣高級的精神活動,如《古拉格群島》《日瓦戈醫(yī)生》,或《哈扎爾辭典》《霍亂時期的愛情》《我的名字叫紅》等,寫的都是知識分子因戰(zhàn)爭、政治、宗教等引發(fā)的精神痛苦和思考。

在日常生活里,好多不識字的人,面對生活時,能悟到許多書本上悟不到的。《一句頂一萬句》里寫的磨豆腐的、販驢的、剃頭的、殺豬的、染布的,他們的精神飄移和流浪要嚴重得多。

青年報:小說里有兩個“潘金蓮”,一個是吳香香,一個是龐麗娜。兩個“潘金蓮”,也是兩個世紀。

劉震云:時代不同了,大家對“潘金蓮”的看法也不同了。但基本的價值取向還是相同的,姓潘的不是好人。吳香香、龐麗娜與曹青娥不同,關鍵時候,她們邁出了那一步。自從邁出了那一步,她們就擔著血海般的干系,后來有人拿刀要追殺她們。最近我們老說“擔當”,什么叫擔當? 這才叫擔當。雖然她們和潘金蓮生活在不同的世紀,但大體的擔當還是相同的。不僅在這件事上,在其他許多事上,今天的擔當,和宋朝的擔當也沒什么區(qū)別。

但她們跟潘金蓮還是有區(qū)別。我從《水滸傳》里,沒看出潘金蓮和西門慶在世界觀和方法論上有什么獨特的地方。兩人勾搭成奸,是西門慶和王婆給潘金蓮設的局,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步步深入,屬于誘奸;而吳香香和龐麗娜,在丈夫和奸夫之間,為的主要是話,那句知心話。潘金蓮有的是煩惱,龐麗娜和吳香香有的是孤獨。不是量的區(qū)別,是質的區(qū)別。

龐麗娜和 吳香香也有區(qū)別。區(qū)別不在于她們生活在兩個世紀,而是她們孤獨的指向不同。吳香香的奸夫只有一個,銀飾匠老高,證明她孤獨的指向還是明確的;龐麗娜的奸夫有兩個,照相館小蔣和紡紗廠老尚,小蔣和老尚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證明她的孤獨不明確和漫無邊際。龐麗娜比吳香香更孤獨。

青年報:延津讓你有了寫作的責任感,也找到了寫作的意義和價值。

劉震云:我開始試著寫作,并成了作家,延津作為地名,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的作品里。好多人問,你是不是像??思{一樣,把延津作為參照物,畫出一張郵票來? 我說我不想畫郵票,畫郵票太累,我只是圖個方便,把故事放到了延津。我從小生活在延津,小說里的人物總要有生活的地方,故事總要有發(fā)生地。

讓小說主人公的故事發(fā)生在延津,我熟悉的食物,像胡辣湯、羊湯、羊肉燴面、火燒等,都能順手拈來,放到作品中。我寫小說時,就不用為小說中的人物吃什么發(fā)愁了。人物的故事,他的經歷,面部表情,他生活里的塵土,他的笑聲、哭聲、話術、心事,我都非常熟悉,寫起來容易得多,也生動有味。

我小說中出現(xiàn)過很多延津,書中的延津,跟現(xiàn)實中的延津有不一樣的地方。都叫延津,文學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是容易引起混淆的?,F(xiàn)實中的延津不挨黃河,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地,它跟整個北方大陸一樣,缺水。

3

脫掉身上不合適的外衣。

青年報:你最近的長篇《一日三秋》也寫延津的故事。

劉震云:《一日三秋》里的延津故事,也有一個外來的介入者,就是花二娘,她是六叔畫的仙女?;ǘ镩L生不老,是為了到年輕人的夢中頑皮搞笑,這是本講笑話的書。

世上的許多笑話,注定要流著淚聽完?;ǘ锏男υ?,是看你能不能講得她哈哈大笑,是不是好笑。你笑話說得好,把花二娘逗笑了,她獎勵你一個紅柿子;你笑話沒說好,就得背上花二娘走一段路?;ǘ锏闹亓孔兂闪艘蛔剑拖窳宓漠?,山后邊兒還是山,誰能背得動一座山。剛把花二娘背起來,就被山壓死了,等于被笑話壓死了。

這個笑話,是外來者花二娘與延津的量子糾纏。如果只寫延津,就是研究故鄉(xiāng)了。外來介入者的介入,使延津和世界發(fā)生了聯(lián)系,使延津知道了世界,也使世界知道了延津,同時,也使延津知道了延津。

除了外來的介入者,出走者也特別重要,那些離開故鄉(xiāng)的人,為什么離開? 發(fā)生了什么事?

青年報:多年前,你說在寫作上“要脫掉身上所有的外衣”,現(xiàn)在做到了嗎?

劉震云:以前寫小說,我借助過歷史、社會、政治的背景,覺得很重要,能達到強烈的藝術效果,那時帶有功利性和目的性?,F(xiàn)在,你會發(fā)現(xiàn)個人、個人的生活更重要。社會、歷史、政治是依附在個人生活上的。

要尊重個體,個體世界比整體世界重要,比整體世界大。每個個體都有自己獨特的內心,它的廣闊超過了世界的天地。世界的天地總歸有邊,但一個人的內心漫無邊際。脫掉“社會”和“歷史”的外衣,變成人和人赤裸裸的交往,書中的人物和我,也都變得更加自由和輕松了。

青年報:你徹底拋棄了“社會”“歷史”這些宏大的寫作主題,寫的都是人生存的基本問題,吃和穿,愛和恨,大和小,遠和近,親和疏,虛和實……為什么有這樣的選擇?

劉震云:許多作家喜歡追求宏大敘事,一百年的社會、政治、戰(zhàn)爭、霍亂,特別宏大。比社會、政治、歷史、災難更宏大的是人的內心,可以淹沒全世界,社會、歷史,包括政治,所有的都可以淹沒。

集體大于個人,社會大于生活,政治又大于社會。社會控制著生活,生活又控制著人。世界上的災難全是這么產生的。因為宗教的不同、政治的不同,導致了戰(zhàn)爭。戰(zhàn)爭重要不重要呢?

一個人清早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洗臉、刷牙和上廁所。面對一盤花生米,怎么把它吃下去,這可以把一個民族和另一個民族區(qū)分開來,一個人怎么找到另一個人,一句話怎么找到另外一句話,這比發(fā)生戰(zhàn)爭更重要。

發(fā)生戰(zhàn)爭是一個人怎么找到一個不對付的人,一句話怎么找到另外一句不對付的話。這個人和話是內核,戰(zhàn)爭只是外殼和衣裳。衣裳和外殼好利用,好描寫,里邊的核要剝開才能找到。隨著寫作的深入,你才能慢慢接近這個核。

如楊百順、牛愛國發(fā)現(xiàn)西門慶和潘金蓮是認識的讓他們突然頓悟了,這和我們過去的認識非常不一樣。他們經歷的事特別驚心動魄,不小于一場戰(zhàn)爭、一場政治改革、一場社會改革。楊百順和牛愛國往哪去,不小于人類往哪去。

覺悟到這點,我的寫作突然打開了一扇窗戶。

青年報:衡量文學好壞的標準是什么?

劉震云:一個民族的文學要代表這個民族的想象力和語言能力。我們看到非常好的作品,不但對作者產生敬意,還會對這個民族產生敬意。

4

有與文學談戀愛的美好。

青年報:你在乎外界對你的評價嗎,比如茅盾文學獎?

劉震云:作品的獲獎非常重要。我在國內外獲過一些獎。作品獲獎對其本身不會產生根本性影響。不管小說獲獎不獲獎,不會多一個字,也不會少一個字,但它對作者創(chuàng)作下一部作品確實有好處,會增加作者的信心和勇氣。

作品發(fā)表和出版后,有些學者、專家會以評論的方式,對其做出評價,或肯定,或批評。新聞報刊會根據(jù)自己的價值立場評選年度作品,這對孤獨的寫作者都是積極的鼓勵。

青年報:好作家的標準是什么?

劉震云:第一,得有新發(fā)現(xiàn),說不同的話;第二,書中的人物是自己的知心朋友,說的是知心話;第三,技術層面,用宋朝的話說,寫得一手錦繡文章;第四,要寫出好作品,還得有非凡的胸襟和氣度。

寫到最后,技術層面已不重要了。技術層面多數(shù)人能達到,非凡的胸襟和氣度卻是少數(shù)人才能修煉出來的?;蛘哒f,前三點都來自這一點。最好的寫作狀態(tài),就是突然擔心起正在寫的新作品,始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這是新創(chuàng)作的開始。寫得好還是不好,你無法用過去的作品來評判這個新作品。

我的下一篇小說,肯定會和《一日三秋》不一樣。我還有個觀點,作者的功力不僅僅在文學,還在文學之外。功夫在詩外,“詩外的功夫”到底是什么? 一個好的作者,他必須是一個哲學家。

我是職業(yè)作者,看開頭,就知道作者的文學水平到了哪個段位。要看作者的知識水平、認識水平、思想水平、世界觀和方法論到什么地步了,他的見識到什么地步了。

不管是對一本書,對一個作者,還是生活中的人,見識很重要。作家認識達到的高度,就是文字呈現(xiàn)的高度。有的書開頭還可以,到中間就差了一些,到后半截就垮下去了。

青年報:你寫作時處在什么狀態(tài)中?

劉震云:跟喝大酒差不多,智力嚴重降低,這不是指寫作時。咱不姓李,喝大了就沒法寫了。我會與書中的人結伴而行,曉行夜宿,披肝瀝膽,這都是知心話;當我從書中抽身回到生活中,出門走到大街上,突然不知身在何處,應付生活的能力會嚴重下降。

青年報:你現(xiàn)在的寫作目的是什么?

劉震云:我為什么要寫作?第一,有不同的話要說。第二,我發(fā)現(xiàn)并想證明,“老莊界”的人,也是有想象力的;這個民族的智力,值得尊敬。第三,我們每天說的話,變成文字時,也充滿獨特的味道、魅力和光彩。第四,對于我,寫作是愉快的。哪怕一腦門子官司,只要坐在書桌前,心就靜了。

青年報:寫作這么多年,還覺得有意思嗎?

劉震云:我從開始寫作到今天,已40多年了。從我對文學、生活和個人三者間的關系來看,我目前的心態(tài)是文學青年,這不是從年齡來劃分的。

說自己是文學青年有些矯情,但我確實還是青年式的感情,有在與文學談戀愛的感覺,而不是寫了這么多年變得疲勞。

青年報:還處在談戀愛的美好階段?

劉震云:寫作真的不累,不需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也不需要人家都睡了才工作,也不需要拉窗簾。外部世界不靜時,只要坐在書桌旁,心就會特別靜。創(chuàng)作帶給我很多愉悅。為了這種愉悅,我會四處走。只要寫某個地方,肯定要去看看。寫《一句頂一萬句》時,河南、山東、山西我都去過。我一個人住在長治縣城的感覺非常好。

我開著車,天氣非常熱。往前走,山西還有河沒被污染,一河肥水浩浩蕩蕩,岸兩邊有幾百棵大柳樹,樹邊有瓜田,我下車問光著膀子的大哥,車能不能停在你家門口,給你家添麻煩了。我掏出一些錢給他,他說:“兄弟,出門在外不容易?!?/span>

這句話奠定了《一句頂一萬句》的敘述口吻和語調。大哥這句話說得特別溫暖和知心。書里的好多段落,我寫時是帶著愉悅感的。

最好的寫作者不是寫作者,是傾聽者。世上有四種話是有力量的,樸實的、真實的、知心的、不同的。你總覺得有不同的話要說,便開始了寫作。寫到一定階段,你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言說在寫作中不那么重要了,非常渺小。再寫一段時間,不是你要說什么,是你說的不重要,你也說不出什么了。

當你在生活中找知心朋友困難時,你會發(fā)現(xiàn)另外的途徑就是寫作,你會發(fā)現(xiàn)楊百順、牛愛國、老裴、老曾,他們都是朋友,寫作就是交朋友的過程。書中的朋友與現(xiàn)實中的朋友最大的不同是,現(xiàn)實中的朋友是忙碌的,書中的朋友永遠有耐心;現(xiàn)實中的朋友往往不深刻,書中的朋友很深刻,他說的話往往比作者高明,會驚煞作者。對我來說,寫作是非常幸福、愉快的事。

青年報:生活中朋友多嗎?

劉震云:要看“朋友”的標準是什么。就像《一句頂一萬句》開篇寫的,不在于當面的表白,在于背后說起朋友時,是否提到過你。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你把別人當成了朋友,別人并沒拿你當朋友。

另一判斷朋友的標準是,在你走投無路時,你想投奔的人,和你能投奔的人,到底有幾個。楊百順和牛愛國走投無路時,就遇到了這個問題。換成我,也會遇到。我來往比較多的,還是老家那些朋友,剃頭的,殺豬的,賣豆腐的,當廚子的,在戲班子里敲梆子的,出門打工在建筑工地爬架子的,在洗澡堂子當服務生的……

青年報:你現(xiàn)在還堅持每天跑步嗎?

劉震云:一直在跑呀。不但清早跑,有時累了也跑。別人累了躺著,我累了跑步。跑著跑著,滿頭流汗,就不累了。

跑步多年,我體會到很多好處:第一,吸氧,不是指鼻子,是血管;第二,能想事,你在跑著,沒人理你;第三,自己能做主,想什么時候跑就什么時候跑,想跑哪就跑哪,不像其他運動,乒乓球、羽毛球、網球、籃球、足球,需要人配合;第四,不用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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