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川省崇州市人民醫(yī)院 楊崇華
原發(fā)性低血壓,按WHO的診斷標準為收縮壓(SBP)<90 mmHg,或舒張壓(DBP)<60 mmHg(3次測壓后取平均值,1mmHg=0.133Kpa),同時排除繼發(fā)性低血壓的慢性患者。年輕體弱的婦女和高齡老人較為多見。據(jù)統(tǒng)計發(fā)病率為4% 左右,老年人群中可高達10%。臨床多見體質(zhì)性低血壓和體位性低血壓兩類:一般認為前者與遺傳和體質(zhì)瘦弱有關(guān),多見于20~50歲的婦女和老年人,輕者可無任何癥狀,重者出現(xiàn)精神疲憊、頭暈、頭痛,甚至昏厥;后者是指病人從臥位到坐位或直立位時,或長時間站立出現(xiàn)SBP突然下降超過20mmHg,并伴有明顯癥狀, 如頭昏、頭暈、視力模糊、乏力、惡心、認知功能障礙、四肢發(fā)冷、心悸、呼吸困難、共濟失調(diào)、發(fā)音含糊、甚至昏厥、長期臥床等。這是由于長期血壓低于正常,血液循環(huán)緩慢,遠端毛細血管缺血,以致引起組織細胞氧氣和營養(yǎng)的供應(yīng)不足,二氧化碳及代謝廢物的排泄障礙,尤其以大腦和心臟的血液供應(yīng)不足為主造成的,甚至還可能導(dǎo)致腦梗塞和心肌梗塞等。故近年漸受醫(yī)界關(guān)注。西藥有用口服米多君、麻黃素或利他林等藥物治療者。
在中醫(yī)看來,病因是多方面的,每與先天不足、后天失養(yǎng)、勞倦傷正、失血耗氣等有關(guān)。病位涉及多個臟腑,而病機則較為復(fù)雜,遠非一法一方所能概言之者。就筆者所見,辨證時重視體質(zhì)年齡,分型時當分痰濕瘀虛,充分運用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zé)之,虛者責(zé)之的思維方式,其用藥或寒或熱,或補或泄,不宜一概而論;臨證時,以補氣溫陽,清肝泄熱,化痰寧神,益腎填精四法為主,嚴格選方。但若能辨證貼切,用藥精當,亦每奏良效,其中的微觀認識, 尚待研究。今不揣愚陋,簡述如次,以就正于同道。
1補氣溫陽法
病例1:劉某某,女,29歲,1996年4月20日初診。患者素體較弱,今晨起床時突發(fā)暈厥,平臥后即有所緩解,伴倦怠乏力,心悸頭昏。自訴常有類似發(fā)作。刻診:血壓80/45mmHg ,面色少華,四肢發(fā)冷,舌淡苔白,脈沉細弱,辯屬陽氣不足,腦失所榮,方選保元湯加味:炙黃芪40克、生曬參15克、炙甘草10克、肉桂8克、大棗15克,囑服二劑。4月23日二診,血壓95/70mmHg,自訴頭昏心悸減輕,四肢亦較前溫暖,前方加黃芪用至50克,另加附片10克,5劑后血壓升至105/75mmHg,諸證消失。隨訪三年,健康無恙。
按:補氣溫陽是治療體質(zhì)性低血壓的主要方法。與慢性疲勞綜合癥 (CFS)因控制血壓的機能失調(diào)引起的低血壓有關(guān)。本例以頭昏頭蒙,下蹲直立后眩暈,神疲乏力,心悸怔忡,畏寒肢冷等為主要表現(xiàn),脈象多見沉細弱者,一般而言,屬中醫(yī)“虛勞”、“眩暈”的范疇,當以補氣溫陽為治療大法。本例較為典型,筆者按法施治,選《博愛心鑒》之保元湯,復(fù)診時更加附子助陽,味少力專,故取效甚速。
2 清肝泄熱法
何某某,男,66歲,1999年12月8日初診?;颊咚伢w瘦弱,情懷抑郁,久嗜吸煙,有慢性氣管炎史,近3年常覺心煩汗出,血壓波動于70~90/40~50mmHg之間,半月前不明原因心悸而煩,動則眩暈,兩脅脹痛,潮熱汗出,失眠多夢,口干,小便黃少。測血壓75/50mmHg, 心電圖無明顯異常,脈沉弦,左尺無力,舌質(zhì)紅,苔薄黃少津。辯屬陰分不足,肝經(jīng)郁熱,擬方龍膽瀉肝湯合滋水清肝飲意:龍膽草12克、梔子12克、黃芩12克、柴胡10克、澤瀉12克、生熟地各20克、當歸10克、白芍15克、丹皮10克、棗皮10克、白薇根、地骨皮各12克,水煎服。12月13日復(fù)診,上方連服3劑,諸證消失,血壓110/80 mmHg,前方去白薇根、地骨皮,加桑椹30克,再進二劑,并囑戒煙。隨訪三年,血壓正常,體重增加,別無不適。
按:清肝泄熱法為常中之變法,此型病人可見于各種年齡段?!端貑枴ご虩崞氛f,“肝病熱者,小便先黃,腹痛多臥,身熱,熱爭則狂言及驚,脅腹?jié)M,手足躁,不得安臥……甚則頭痛員員,脈引沖頭也?!毕荣t秦伯未在解釋這段經(jīng)文時,認為這樣的肝熱有外邪傷肝和氣郁化熱兩種,當其化熱內(nèi)伏而沒有沖逆的時侯,稱為“郁熱”,一旦沖逆,則為“肝火”(見《謙齋醫(yī)學(xué)講稿》)。本例初診時正是肝體不足,肝用郁滯,郁熱已成,將欲沖逆之際。當其時也,為防氣火偏盛,更傷肝陰,盡管素體低壓,亦當舍?。ㄔl(fā)性低血壓)從證(肝郁化熱),故以清泄肝熱為主,稍佐養(yǎng)陰。充分體現(xiàn)了同病異治的辯證特色,正如對陽虛型高血壓病必用桂附類陽藥才能奏效一樣:“證”愈而后“病”自除。
3. 化痰寧神
雷某某,女,37歲,2000年 5月3日初診。素有低血壓史,常自覺心悸乏力,食欲低下,頭昏嘔惡,煩躁失眠,手足麻木,咯吐痰涎,時出冷汗,多次心電圖均示“L-G-L綜合征”,常用復(fù)方丹參片、谷維素等無明顯效果,一周前更兼膽怯易驚,坐臥不安而來診。測血壓60/40mmHg,血紅蛋白98g/L ,面色蒼白,形體虛浮,四肢發(fā)冷,脈象沉滑,舌淡,苔薄白而膩,辯屬痰濁內(nèi)盛,犯胃擾心。方選十味溫膽湯加減:法半夏10克、枳殼10克、陳皮10克、茯苓10克、竹茹10克、甘草10克、遠志6克、棗仁10克、石菖蒲8克、黨參20克、五味子6克、合歡花20克、知母10克、黃芪20克,水煎服。5月9日二診,服上方3劑后,膽怯易驚已減,較能安臥,飲食稍增,余證同前。仍宗前法,去棗仁、合歡花、知母,加白芥子10克、白術(shù)15克,守方10劑,血壓增至150/75mmHg,諸證悉除,隨訪三月,未見復(fù)發(fā)。
按:中醫(yī)認為,肥人多痰,故化痰法多用于肥胖體虛型女性,十味溫膽湯,系《證治準繩》方,功能化痰和胃,養(yǎng)心安神,原治心虛膽怯,心悸不眠,痰多泛惡,肢體浮腫者,與本例諸證頗為合拍,加黃芪、白芥子等益氣祛痰,兼調(diào)氣血,以助增壓。亦寓“怪病當痰醫(yī)”之意。
4. 益腎填精
黃某某,女,61歲,1997年11月初診。半年前出現(xiàn)右側(cè)肢體乏力,麻木,神萎,舌強不靈,語言欠清,一月來頭昏頭暈,站立時欲向右倒,頭部CT檢查未見異常,迭經(jīng)愛蒙爾、丹參針、生脈針等注射無明顯好轉(zhuǎn),測血壓80/60mmHg,面色蒼白,四肢不溫,形體消瘦,表情淡漠,脈細無力,方選地黃飲子加:熟地25克、桂枝10克、制附片10克、棗皮15克、巴戟天15克、遠志6克、肉蓯蓉15克、石斛10克、菖蒲6克、黨參20克、黃芪30克、雞血藤20克,5劑后,血壓90/60 mmHg,精神見好,語言見清,但仍欲后仰。效不更方,再進10余劑后,血壓已達115/75mmHg,諸證消失,語言自如,行動如初,但虛羸未能遽復(fù),囑加強營養(yǎng)以增體質(zhì)。
按:特發(fā)性直立性低血壓(Shy-Drager綜合征,SDS),多見于老年男性,是以自律功能衰竭為突出表現(xiàn)的多系統(tǒng)萎縮疾病。病人取直立位時血壓顯著降低而引起全腦供血不足。起病5年內(nèi)可逐漸出現(xiàn)基底節(jié)、小腦和/或錐體束的癥狀,如動作減少、強直、步態(tài)不穩(wěn)等。如病情持續(xù)進展,可在起病后5~15年嚴重殘疾或死亡,故宜早期警惕。中醫(yī)認為,多系精髓不足,腎陽式微,如此例患者,已見肢廢語蹇,立則后仰,倘失救治,后果難測。所用地黃飲子系河間方,原為喑痱而設(shè),是取上病下治之義,是方之用,先其所因,故能既愈諸證又增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