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體橫陳”一詞常見于色情文學(xué)。余向嗜讀網(wǎng)絡(luò)名家赫連勃勃大王梅毅所著歷史散文，也都網(wǎng)購回來，幾乎通讀。其一《玉體橫陳》，描寫北齊之衰亡過程，品讀之余，每被其高巧文筆吸引。史上紅顏禍水說法盛行，妲己、夏姬、燕瘦環(huán)肥之流，不一而足，皆無直接證據(jù)證明其與亡國有關(guān)，而玉體橫陳于朝堂之馮小憐，其紅顏禍水卻是證據(jù)鑿鑿。義山有詠史詩《北齊》云：
一笑相傾國便亡，何勞荊棘始堪傷？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眾所周知，義山善于隱喻，借諷刺高緯與馮氏，罔顧國家安危，于大軍壓境仍醉心畋獵，招致國破身亡來諷喻唐敬宗之奢靡之風(fēng)。
曝芹廬曰： 當(dāng)是如此。
二
明史第一謎案乃建文帝失蹤。有傳言其出家，言其祖由僧而帝，其孫由帝而僧。更有傳言，建文遠(yuǎn)遁海外，以致朱棣朝鄭和七下西洋，其中乃有尋找建文之因素。網(wǎng)間曾傳有建文詩一首，不知真?zhèn)危浫缦拢?/span>
風(fēng)塵一夕忽南侵，天命潛移四海心。
鳳返丹山紅日遠(yuǎn)，龍歸滄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還拱，玉漏無聲水自沉。
遙想禁城今夜月，六宮猶望翠華臨。
不似李煜和陳叔寶等亡國之君，國破之時已無處可逃。余甚是傾向于建文帝遠(yuǎn)遁海外一說。畢竟，當(dāng)時大明國力雄厚，忠君為主人士大有人在。由“龍歸滄海碧云深”句，可知其中端倪。屢讀此詩，留給吾儕唯沉寂與漫長之感慨！
曝芹廬曰：網(wǎng)傳詩不一定真實，收錄只是供君閑暇讀讀而已。
三
余于黌門授史多年，嘗遍搜網(wǎng)內(nèi)，廣引相關(guān)史料。戊戌變法，令國人動容者莫過于譚嗣同《獄中題壁》之絕命詩：
望門投宿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但有人指出康梁篡改譚嗣同之詩。據(jù)考，譚在獄中題壁詩為：
望門投止憐張儉，直諫陳書愧杜根。
手?jǐn)S歐刀仰天笑，留將公罪后人論。
相較譚二詩之首句變化不大，言譚嗣同不愿效東漢張儉出逃而累及無辜。第二句差異微妙。杜根典出漢安帝臣杜根上書太后放權(quán)歸政，被太后命人裝在袋子里摔死，幸虧行刑人玩忽職守，杜根才得以詐死出逃。原句譚嗣同意指自己自愧不如杜根，沒象杜根冒死進(jìn)諫而是想準(zhǔn)備武裝政變。而經(jīng)梁啟超所改之第二句則完全不會讓人意會到這層意思?！袄⒍鸥备臑椤按鸥币馑寂で上雽W(xué)習(xí)杜根，巧妙抹殺了他們武裝政變之圖謀。第三四句改寫極為巧妙。“歐刀”指行刑之刀，此處指武裝政變，“擲歐刀”指政變流產(chǎn)。經(jīng)梁所改詩之本意完全消失，顯然只指譚嗣之大義凜然；更隱含為康梁所做辯護(hù)：流亡之康梁與赴死之六君子皆乃昆侖（去留肝膽兩昆侖）。譚嗣同原詩本意乃是反思所選擇道路（愧杜根）與堅持自己選擇的道路（留將公罪后人論）。
曝芹廬曰：華夏英雄向來是“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余認(rèn)為原詩更合乎人性。余今錄之，不置臧鄙，唯君自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