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根

莊子有三個著名的寓言——莊周夢蝶，知魚之樂（又叫濠梁之辯）和道在屎尿。這三個編碼毫不相干的寓言，有什么內(nèi)在聯(lián)系？聯(lián)系就在其“天人合一”的思想。

莊周夢蝶，其實莊子并不是真迷糊，他是寓言高手，他是想用這個寓言告訴我們，莊周和蝴蝶是沒有絕對界限的，人和外物是可以同一的。

知魚之樂，通行的說法叫“濠梁之辯”。兩個老朋友，是兩個倔老頭，經(jīng)常頂牛。常常是惠施落下風(fēng)，就好像惠施生來是來做莊子的陪襯的。在這個寓言里，惠施無法理解莊子，因為在惠施看來，“我”和“你”是界限分明的，人和魚也是無法相通的，可是在莊子看來，“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天人是合一的，人和蝴蝶當(dāng)然可以相通，人和魚也可以相通，人怎么就不知道魚很快樂呢？

至于“道在屎溺”，聽起來惡心，但這叫話糙理不糙。在莊子看來，天人合一，萬物齊一，人完全可以用心去體會，可以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道，無處不在，在天，在物，在人，人從自然的一切事物中都可以體道明理，當(dāng)然從屎尿也可以體會大道。

天人合一的思想源遠流長，但將其直接提出來的則是莊子。莊子基于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觀點，直接提出了“天人合一的思想，認(rèn)為：“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彼娜f物齊一的本質(zhì)上就是天人合一的思想，所以，莊周夢蝶，蝶與周，渾然一體；莊子鰷魚，渾然一體，當(dāng)然知鰷魚之樂；道與屎尿渾然一體，當(dāng)然從屎尿，也就能體悟道 了。

請讀讀三則寓言的原文：

莊周夢蝶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①！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②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③矣。此之謂物化④。（《齊物》）

【注釋】①喻：同“愉”。適志：合乎心意。②蘧（qú渠）蘧然：驚動的樣子。③分：區(qū)分、區(qū)別。④物化：事物自身的變化。此處意思為，外部事物都會與自身交合的，即，萬事萬物最后都是要合而為一的。

知魚之樂

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①之上。莊子曰：“鰷魚②出游從容，是魚樂也?！被葑釉唬骸白臃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不知魚之樂，全矣?！鼻f子曰：“請循其本③。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注釋】①濠水：河名，在今天的安徽省鳳陽。梁：是古人對橋的稱呼。②鰷（tiá y）魚：一種淡水魚。③請（循）其本：回到事物的根本。

道在屎尿

東郭子問于莊子曰：“所謂道，惡乎在①？”莊子曰：“無所不在?！睎|郭子曰：“期而后可②?！鼻f子曰：“在螻蟻?！痹唬骸昂纹湎滦?？”曰：“在稊稗③?！痹唬骸昂纹溆滦?？”曰：“在瓦甓?！痹唬骸昂纹溆跣?？”曰：“在屎溺④?！睎|郭子不應(yīng)。（《知北游》）

【注釋】①惡（wū ）乎在：在哪里。惡：哪里。②期而后可：落實一下才行。期：約定。③稊稗（tí bài）：稗草。④屎溺：屎尿。溺：同“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