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云九宮山（小小說）
作者：賴劍刃
《一》
此時，程九伯像一只燈下抖翅的公雞，渾身的毛孔像打開的喇叭，"哈哈"地大笑了。
他做夢也沒夢到:下午殺死的那個竄匪，竟然是攻破北京稱皇的李自成，天意呀！
摸著被摸熱的金印和龍袍，比摸著小妾的玉體還興奮。他不由又摸了摸那直翹的山羊胡，大叫了起來，“豹兒，快！快！”
豹兒像頭豹子撲了進來，只見程九伯跟瘋子似地蹦下太師椅，雙眼放光，手臂亂舞，口水直濺，一遍遍地大吼，“發(fā)了！發(fā)了！……”
“發(fā)了？”豹兒瞥見燈下閃彩的金印和龍袍，忽然嘴巴像綻放的喇叭花。
“是，是那個李自成！"程九伯見豹兒像個木樁兒，聲調(diào)又跟打氣的氣球，猛提高了八度。
“叔，是，是那個李闖王？”豹兒大驚失色:是他背后突襲，一擊斃命。
程九伯鼻孔一鼓，晃晃手上的寶物，儼然他就是個土皇帝。
豹兒額頭呼地冒汗，喉頭直蠕，似乎被電擊得直顫。
“怕他個屌！朝廷有賞呢。明天就給你提親，好好辦一場。”
“叔，小心有命拿，沒命花！大順軍在山下，這、這......"豹兒結(jié)結(jié)巴巴，像有人 在追殺。
“這……”程九伯如聞雷炸， 渾身癱作了泥巴。
《二》
窗外，李自成和他的手下早聽得直冒火花。
下午，李自成和李延翻過牛嶺背，忽然內(nèi)急，他別過李延，剛蹲到林子的草坑，便聽到一陣扭打聲。他情急不妙，剛提褲拔刀，只見山賊溜向不遠(yuǎn)的村子。李自成又餓又乏又氣，便暈了過去。待到李過帶隊趕來，他們計議一番，趁夜埋伏，終于找到了目標(biāo)。
窗內(nèi)的程九伯這回 又像受驚的兔子 竄動了，仿佛豹兒到成了他的"救星":殺李自成不是摸閻王的屁股嗎？大順軍那是吃人的大魔王呀。
“逃！三十六計逃為上計！”他一把扯過豹兒，氣喘咻咻地喊，"快，快跑！"
“那......”豹兒瞅著寶物，像瞅著臥地的豹子，渾身篩糠。
“埋了！”程九伯揮揮手，像在揮掉滿手的晦氣。
說完，他拍拍豹兒的肩膀，“等大順軍跑了，咱們再......”，他詭異地眨眨眼。
豹兒早就耐不住了，發(fā)急地吼了"走！"
門剛打開，刀光閃過，雙雙倒地。
《三》
洗劫了程家，大順軍悄悄地走了。
此時的程家像炸了的馬蜂窩，哭哭啼啼折騰了大半夜。
女人嚷嚷要報官，老人喊著別聲張。
有人說大順帝又咋樣，殺了便殺了。
有人說報了官，下次大順軍要討賬，那是腦袋見血光。
那知，有個家人悄悄報了縣衙，縣令聽得眉開眼笑，連連擊掌，“程九伯，好！好樣的！"
縣令差人請來程家，雙眼發(fā)光地上下左右、來來回回地瞅了寶物半晌，像做了一回春秋大夢，口水都流濕了官服。
他好生安慰了一番程家，又叫人送了些賞銀，再破例送他們出衙，還嘆了又嘆，“九伯，英雄也！"
轉(zhuǎn)身，命手下快馬送捷，便悠哉悠哉地鉆進了夢鄉(xiāng)。
朝迋頓時像個池塘砸進個巨石，"篷篷地掀開了巨浪:"李自成死了，是冒牌的吧？”“欺君是要砍頭的！"“是想錢想瘋了！".......
那個生性狡詐的多爾袞，瞪著走路都打著節(jié)奏的英親王阿濟格，只聳了聳鼻孔，臉上卻陰得要下雨。
他早獲線報:尸體模糊，連投誠的大順兵都翻白眼。
這時，有人上書彈劾阿濟格是冒領(lǐng)軍功。
多爾袞發(fā)飆了，整個朝廷也著火了。
奏折的三個疑問，仿佛三支箭，箭箭入骨:大順軍為何沒帶走尸體？為何沒搜回金印、龍袍？為何不殺盡程家？
此時的清朝又戰(zhàn)戰(zhàn)驚驚地直晃。
《四》
再說那個縣令卻坐不住了:好不容易被天上的陷餅砸頭上，難道卻轉(zhuǎn)身又砸那個官？這、這太不爽！
他喊來親信進京打聽，不到黃河不死心。那知回音不佳:阿濟格冒功削職。
這次他更坐不住了，他拍桌大罵程家，又大罵李自成。
衙內(nèi)有個刀筆吏，是縣令的"小諸葛"，也是個官兒迷。他給縣令出了個主意:把程家人抓來。
縣令不解，"抓來作甚？″
“小諸葛"眼珠一旋，“洗脫嫌疑！"
縣令把桌一拍，"對！都是狗日惹的禍。冤有頭，債有主，抓！抓！抓！"
誰知人沒抓到，縣令又像貓抓心。
"跑了？"沒等差役匯報完，縣令從太師椅上就蹦了三尺高。
"小諸葛"這次也連連搖頭，“完了！完了！"
“就這樣完了？"縣令這個老油條也發(fā)急了。
"朝迋要找替死鬼，替死鬼呀！"“小諸葛"
有點兔死狐悲，淚珠也不爭氣地往外跳。
“我、我......”
"大人，程家跑路，肯定有高人指點?！?/span>
"高人？”
“小諸葛"在桌上寫了個字，瞧得縣令瞪牛眼，"不是死了？”
“死了，李自成死得了么？"
“這個局做得太大了喲"縣令嘆了口氣，他的春秋大夢跑得也太快了。
忽然，門外一聲高喊“圣旨到"，縣令像被石砸般撲倒在地......
改于2020年10月11日夜10點08分第五稿
文/賴劍刃
編輯/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賴劍刃，從七六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又從九十年代停筆。先后在人民日報、江西日報、云南文藝等七十余家報刊發(fā)表小說與詩歌三百余篇。近兩年復(fù)出，先后在各報刊及微刊發(fā)表作品兩百余篇。現(xiàn)是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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