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24日午夜零點，“?？松C瓦爾代茲”號油輪緩緩駛出了阿拉斯加南部的威廉王子灣。這艘巨輪是石油巨頭?？松梨诠舅?，它的防觸礁雷達早已失效棄置。零點零四分，巨輪在灣內(nèi)觸礁擱淺。隨后的幾天里，一千萬加侖原油泄漏入海。
擱淺后的油輪，出海之時，它滿載著五千三百萬加侖原油。圖片：U.S. Coast Guard
這些開采自阿拉斯加的原油在海面上擴散，隨后被一場風(fēng)暴吹進了海灣沿岸的亂石之間，污染了兩千多公里長的海岸。即便人們進行了大量的善后清理工作，直到2007年，仍有上萬加侖的原油殘存在沙灘中 。
數(shù)十萬只海鳥和不計其數(shù)的魚類在黑色死神的懷抱中痛苦地死去。沒有什么當(dāng)?shù)厣锟梢孕颐?/strong>，海豹、虎鯨、白頭海雕都在受害者之列，還有沿岸居住的將近三千只海獺。
我們愛它，我們傷害它
今天，有超過十萬只海獺生活在太平洋北部的沿海地區(qū)，它們的萌照在網(wǎng)絡(luò)上廣為傳播，以牽手、懷抱小海獺、用石頭砸貝殼等等行為和天然表情包的萌態(tài)受到人們追捧<戳這看更多>。在美國加州等一些地方，野生和水族館飼養(yǎng)的海獺已儼然成為吸引游客參觀的經(jīng)濟增長點。
這段溫哥華水族館中兩只海獺牽手的視頻，在國外視頻網(wǎng)站上已經(jīng)至少被點擊了兩千一百多萬次。來源：Otters holding hands / YouTube
海獺依靠厚厚的毛皮里儲存的空氣來漂浮和保暖，糊了一身石油的海獺會在很短時間內(nèi)被凍死、溺死。在理毛時攝入的石油則會對海獺的消化和排泄系統(tǒng)造成嚴重損傷，對于一個每天花大量時間清潔毛皮的物種來說，這大概是最諷刺而悲慘的命運終點了吧。
噩夢的開始
海獺的悲傷故事還遠不止于此。十八世紀以前，整個海獺物種大約有15～30萬只個體，分布范圍西起遠東的庫頁島、堪察加半島，向東延伸過白令海峽和阿留申群島，從阿拉斯加南部沿海一直分布到現(xiàn)在的加州地區(qū)。居住在庫頁島一帶的阿伊努族和白令海峽地區(qū)的阿留申人會捕獵海獺，利用它們的毛皮和骨頭。海獺嬉戲玩耍、撫育幼崽、使用工具的形象也在這些沿海土著民族的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成為神話中天神的信使，或者殉情戀人的化身。人和自然保持著相對穩(wěn)定的平衡。
局面在十八世紀初發(fā)生了變化。1741年，著名的白令船長率隊對北太平洋進行了第二次探索，回程在科曼德爾群島船毀人亡。幸存的船員踏上群島的陸地后，卻發(fā)現(xiàn)當(dāng)?shù)厣钪罅亢＋H，因禍得福的俄國人在接下來的冬天只靠幾樣活動度日：吃飯睡覺打豆豆海獺，用剝下來的海獺毛皮互相賭博。他們帶著近一千張毛皮回到西伯利亞，這些精美皮貨的毛發(fā)密度達到哺乳動物之最，可以賣到當(dāng)?shù)刈硝跗r格的二十倍。海獺們的噩夢由此揭開序幕。
比淘金熱更瘋狂的“軟金”潮
從十八世紀初開始，大捕獵持續(xù)了上百年。1745年，科曼德爾群島的海獺已經(jīng)消失；俄國人開進了阿留申群島，最初從阿留申人手中收購海獺毛皮，后來演變?yōu)橥罋⒉⒈破韧林东C。僅僅二十年后，獵人們進入了阿拉斯加。1799年，俄美公司獲得沙皇特許，壟斷了遠東－阿拉斯加的皮草貿(mào)易，后來（由于虐待土著）被俄國海軍接管，變成了國有公司，經(jīng)營范圍遠達南方的加利福尼亞地區(qū)。
美洲大陸上的其他勢力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樣的肥水。墨西哥和南加利福尼亞地區(qū)的西班牙人在南方開殺戒；大名鼎鼎的英國探險家?guī)炜舜L從印第安人手中買入海獺毛皮，又親眼見證了這些“軟金”在中國的高價熱銷；消息一出，英國人和美國人蜂擁而至，在北美西海岸展開了熱火朝天的皮草貿(mào)易。
和那個年代北美大陸的皮草生意相比，后來加利福尼亞的淘金熱在地理規(guī)模上只能算小打小鬧。在陸地上，落基山皮草公司探險家小李子休·格拉斯勇斗灰熊，帶領(lǐng)獵人們捕獵河貍；而在太平洋沿岸，成千上萬的海獺經(jīng)由海上貿(mào)易鏈條變成了中國貴族的大衣領(lǐng)子和俄國人家里的裝飾。
故事里，噩夢在延續(xù)
19世紀初，俄美公司開始限制海獺捕獵，阿拉斯加地區(qū)的種群數(shù)量一度恢復(fù)到十萬只，然而1867年美國買下了阿拉斯加，重啟了皮草生產(chǎn)。出來混總是要還的——20世紀初，野外的海獺數(shù)量已經(jīng)再也支撐不起這個昔日的龐大產(chǎn)業(yè)，倫敦市場上海獺奇貨可居，價格是二十年前的十倍。1911年，俄、日、英、美四國簽訂毛皮動物保護公約，停止了海獺捕獵。
現(xiàn)在，海獺仍被IUCN定為瀕危物種，除了虎鯨捕食、漁網(wǎng)纏繞、盜獵等，最大的威脅大概還是海上原油泄漏。在北美西岸，海獺種群集中分布在小片海域，原油泄漏等原因就可能讓它們“團滅”。當(dāng)?shù)卦噲D在另外的海域引入海獺，作為“備份種群”。
故事，還將繼續(xù)
今天，海獺在我們眼中從經(jīng)濟動物轉(zhuǎn)為了表情包。但，海獺的故事不止于此，它們或許才是那個“拯救了世界的吃貨”。海獺是淺海大型褐藻（就是海帶）林生境中的關(guān)鍵種，它們每天“癱”在海面上嗑海膽海螺，后者才不至于數(shù)量泛濫把藻類啃光。
健康的海藻林，是生物圈吸收二氧化碳的生力軍，海獺的功勞可見一斑。大捕獵時期海獺數(shù)量銳減導(dǎo)致了海藻林退化，甚至間接壓垮了以海藻為食的大海牛種群。
寫就的歷史已不能改變，已經(jīng)離開的身影也不會回返。故事從1741年白令船長的探險開始，今天的我們?nèi)栽诠适轮小?/strong>1768年，大海牛滅絕，幸好，小小的海獺挺了過來。也許，珍惜眼前多樣的生命，就是最好的下一步。
正是
捂眼睛拉小手，今朝我榮任萌神，抱寶寶砸貝貝，你們千般喜愛萬人著迷。
漏原油剝毛皮，昨日你禍害人家，吃海膽護海藻，我乃生境基石減碳先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