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忠
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兼吊雪芹
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1。
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2。
顰顰寶玉兩情癡3,兒女閨房語笑私。
三寸柔毫能寫盡4,欲呼才鬼一中之5。
都來眼底復(fù)心頭,辛苦才人用意搜。
混沌一時七竅鑿6,爭教天不賦窮愁7。
[注釋]
1情人:是至情、鐘情之人,也就是以感情為人生最高準(zhǔn)則的人。《晉書·王衍傳》說:“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則情之所鐘,正在我輩?!?/span>
2哭曹侯:既有惋惜雪芹英年早逝之意,也是自慚不能折節(jié)下交、及早認(rèn)識曹雪芹?!昂睢笔枪湃藢κ看蠓蚧虿趴≈康拿婪Q。杜甫《與李十二白同尋范十隱居》有句:“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br>
3顰顰:寶玉給林黛玉起的字,見《紅樓夢》第三回。
4三寸柔毫:指毛筆。
5欲呼才鬼一中之:想要喚起曹雪芹的鬼魂一起酣醉?!爸兄?即中酒、醉酒?!度龂尽の簳摺份d:“時科禁酒,而(徐)邈私飲至於沈醉。校事趙達(dá)問以曹事,邈曰:‘中圣人?!_(dá)白之太祖,太祖甚怒。度遼將軍鮮于輔進(jìn)曰:‘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為圣人,濁者為賢人,邈性脩慎,偶醉言耳?!囻{幸許昌,問邈曰:‘頗復(fù)中圣人不?’邈對曰:‘昔子反斃於谷陽,御叔罰於飲酒,臣嗜同二子,不能自懲,時復(fù)中之。然宿瘤以丑見傳,而臣以醉見識?!薄爸兄敝爸小痹谶@里讀平聲,《康熙字典》釋:“蘇軾詩‘公獨(dú)未知其趣爾,臣今時復(fù)一中之’,則中酒之中,亦可讀平聲。
此三章詩極妙。第《紅樓夢》非傳世小說,余聞之久矣,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
“非傳世小說”,意謂《紅樓夢》未在公眾中流傳,還僅限于少數(shù)親朋好友小圈子的傳閱?!暗K語”指譏刺、攻訐朝廷的話語,蓋弘旿洞悉曹雪芹的家世及《紅樓夢》創(chuàng)作背景,怕作者借小說暴露朝政,因此不敢一閱。弘旿個人的這種擔(dān)心是“文字獄”造就的心理陰影,推及《紅樓夢》則屬于草木皆兵。其實(shí)《紅樓夢》是與政治無關(guān)的人情小說。
永忠的這三首詩作為重要證據(jù),與脂批、敦誠《四松堂集》記載、明義《題〈紅樓夢〉》詩序等,一起組成了完整、有效的證據(jù)鏈條,從而確定了曹雪芹《紅樓夢》作者的地位。
此外,詩題稱《紅樓夢》,且離曹雪芹去世不過五年,足以證明它與《石頭記》分屬不同的流傳渠道,盡管二者有交叉的可能。
第一首詩給予曹雪芹以及《紅樓夢》高度的評價,迄至今天的事實(shí)也證明了永忠評價的正確性。
如果說第一首詩是對《紅樓夢》的整體性評價,那么第二首詩則就小說具體細(xì)節(jié)提出褒揚(yáng)。當(dāng)然,短短的一首七絕無法容納更多的內(nèi)容,所以它只擷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場景——小說第十九回寶玉、黛玉二人“解語、生香”的一幕。這是超越性欲的真純情愫,這是異性相會的至高境界,也是所有“情癡”理想中的情感范式。
第三首詩寫曹雪芹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這是一種共鳴之后的遐想與神往:所有的生活與行為、所有的素材與原型、所有的思想與情感,都在這里匯集;這也是才華高絕的作者調(diào)動一切創(chuàng)作資源的結(jié)果:書籍、閱歷、見聞、靈感……還要加上艱苦的過程。作品的問世,打破了宇宙原始、模糊的狀態(tài),其隱秘與玄機(jī)被釋放出來;上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便寫下窮途末路中的賦贊。
結(jié)末兩句的構(gòu)思來自“倉頡造字”故事,《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說:“昔者蒼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